“黄丹!我们这是去哪儿?”
“我们绕村子一圈,然后去瀑布!”
“去瀑布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呂大人昨日吩咐的!”
这就是呂的计划?绕村子一圈,还走大路?这么招摇,不会让铁的人发现吗?
果然,这一路上时不时的从路边的树丛里窜出穿黑纱的猎人,紧紧的跟着我们跑。“黄丹,我们会不会被追上?”
黄丹答道,“不会的,你放心!这是我父亲的合欢,是村子里跑的最快的合欢!你抱紧我,别摔下去!”
即便是我们速度极快,绕村子跑一圈也费了些时间。天边微微发亮,快要日出了。昨夜是朔月,也就是这一个月引来夜晚最短的一天。
我扭头看看后面,一群黑袍子尾随在我们身后。他们不知我们去向何处,只能紧紧跟着。我数了数,跟在我们后面的大概有二十多人。
远远的,我已能听到瀑布的水声了。眼角瞥见一个身影快速的掠过,我以为是有猎人追上,心一下提了起来。半天未见那人冲过来,便仔细去找寻那身影。终于在层层叠叠的树枝间看到了他,仿佛是呂。
现在看来,呂和我们兵分两路,但目的地是一样的。我疑惑,一起走不好吗?反正最后都要去瀑布。“抓紧我!”黄丹大喊。
我紧紧的抱着她。眼前一黑,又飞快的亮了起来,冰凉的水汽扑在脸上。黄丹带着我瞬移到了瀑布边。她用脚踢一踢合欢,合欢灵巧的转身,又将后腿下蹲,方便我和黄丹从它背上跳下来。
瀑布这边是一大片空地。若打起来不会伤及无辜,但同样因为太空旷,所以无处可藏。
“把你的碧落拿出来!”
黄丹轻声对合欢说了些什么,合欢乖巧的眨了眨眼,从空地的另一边跑走了。
“黄丹,呂没有他的军队吗?不能让他们去捉拿呂吗?”
“当然有,但呂大人不让他们来。那天铁的突然袭击伤了好多人,呂大人便遣了护卫们藏进每家每户,专门保护族人们,以防铁再滥杀无辜。”
黄丹从腰上揭下一根长鞭,“阿桃,待会打起来了你躲在我身后。若有人突破我,你千万记得反击。”
真的要打起来吗?带我来岂不是要拖后腿。这个呂,有计划不能提前说吗?非要这么神秘。
须臾之间,呂也瞬移到了我面前。“黄丹,快走吧。铁带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你若受伤便麻烦了。”
黄丹坚定的摇摇头,“父亲是呂大人的护卫,将来黄丹也是呂大人的护卫。这种时候黄丹怎能只顾自身安危?况且阿桃还需人保护。呂大人就让我留下吧。”
“丹儿好胆量!”是铁的声音!
一群猎人也纷纷瞬移到此,像一大片黑雾黑压压的涌过来。
“呂大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就别怪我无礼了!”铁嘶哑的笑着。
“卑鄙小人!”黄丹怒道。
再多的唇枪舌战也是无用,铁带领他的人马向我们冲过来。
我没见过猎人之间是怎么打架的,但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不像人类只能在局限的区域里比划拳脚,猎人的战斗方式真是奇特。他们会瞬移,也将瞬移的本领用到了极致。只见一个个黑影“唰”的出现在呂的面前,送上一记狠狠的攻击又“唰”的消失不见。但呂一点亏没吃,他移动的速度也极快,先是挡住冲到他面前的兵刃,又仿佛能预知般的先一步闪现到猎人下一个瞬移点,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割开了喉咙,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我这才知道呂是有武器的。他的袖子上弹出了两叶薄薄的刀片,一边承受着攻击,又一边悄悄的在对方身上添几道伤口。
不愧是猎人首领,呂身手矫健,出招丝毫不拖泥带水,每一步动作看似随意,却又带着明确的目的性。片刻之间,地上已多了几具尸体。
或许是上次我重伤了铁,猎人们对我也不再掉以轻心,竟然也用瞬移的方法攻击我。黄丹挡在我面前保护着我。她虽个子小,但更加敏捷,反应也很快,但毕竟还是个孩子,不像呂一般只要出手便能命中要害。总有几个漏网之鱼会越过她直接攻向我。可你们以为我还是那天夜里吓得发抖的小姑娘?和碧落并肩战斗过两回了,尤其是上次和花叶的那一战,让我一边打一边学了许多东西,和碧落的配合也更加紧密。碧落在手,我的视野和听力也提升了许多,渐渐竟能看清猎人瞬移的轨迹。
铁恼羞成怒,不再和呂纠缠,抢了手下的刀,从远处瞬移到我面前。黄丹没能挡住他,反而被他狠狠的踢在了小腿上。黄丹惊叫一生,摔在地上,痛的站不起身。我心中一惊,铁那一脚又狠又准,黄丹似乎是腿骨被踢断了。
铁目眦尽裂,提刀向我砍来。黄丹站不起来,呂又被几个猎人纠缠无法脱身。看来我和铁真是缘分不浅,相识不到几日又要一对一的打一场了。
铁当然不会手下留情。只见他不断的闪现、消失,再闪现、再消失。我全力抵挡,却根本挡不住他。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身上便被割出许多到伤口。我苦不堪言,幸亏有了银朱的药,才将花叶前几日在我身上划开的伤口完全愈合,这长好了不到几个小时,又被他一一割开。不愧是姐弟俩,伤人的方法都如出一辙。
但花叶伤我是因为肚子太大不方便,加之左手使剑,欲杀我而不能。可是铁,他完全能够现在就杀了我,但为了报我带给他的耻辱,他决定在我死前好好的折磨我一番。
呂和黄丹都在冲我喊,“阿桃,快跑!”
跑你个死人脑袋!我在心里骂着呂,对方可是铁,我跑的掉吗?你明明知道这么危险,还非要把我带过来!
铁的速度愈发快,我更加无力招架了。风吹起他的黑纱,我终于见到了黑纱下面是怎样的一张脸。一道长长的伤疤贯穿了他正张面孔,从左额角直直的划到下巴。这伤疤丑陋的高高隆起。明明是个旧伤口,但却似乎没好全的样子,微微向外渗着脓水,边角处还有些腐烂。当初划出这道伤口的人似乎是抱着将其杀死的决心,但不知怎么划到了脸上,让铁生生逃过一劫。
他的脸因兴奋而散发着红光,想做出一个大笑的表情却被伤疤所扭曲,看起来极骇人。铁用他嘶哑的嗓音高喊着,“小姑娘,再见了!”
呂身边还困着十几个猎人在与他搏斗,黄丹半跪在地上,勉强支撑着自己抽鞭反抗。还有一拨猎人唰唰的闪现在我周围,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似乎是打定主意了要趁我逃跑时将我抓回。
我心里想笑,只为杀一个人类竟要这么大动干戈,一个呂不够,还要派上这么多人防着我。看来我真是个厉害角色。
铁将手里的刀笔直的刺来,我心中一凛,不是吧,又冲着左肩?!
“小姑娘,等我穿了你的肩膀,再掏了你的心!看你还能不能那么得意,再伤我一回!”
躲不掉了!
横刺里伸出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那刀刃。铁用了十分的力气像我刺来,那手却用了更大的力气生生截住了他。
“再不许你们伤她!”
这人挡在我身前,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出他声音里极尽的怒意。
他银色的头发被风吹乱,纷纷扬扬的竟那么好看。那阵风盘旋着盘旋着,又似乎吹到了我心里。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晦暗不明的黎明终于过去了。
金色的阳光仔细的勾勒他的身影,连细微末节处也未放过。他笼罩在一片闪光中,高大的身子投下一片阴影。我就在那片阴影里,似乎突然什么都不怕了。
他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原来被人保护是这样幸福。
光芒太盛,我什么都看不清楚。眼睛里只有他。猎人之间的斗争,黄丹的伤,阿曙的幸福,似乎都不再重要了。我只想在这片阴影里长长久久的待下去,将这一瞬变成永恒。
白群还是愤怒的抓着那把刀,手一用力,竟将它折断了。铁想转身就逃,又被白群按住左肩。他的怒气无法消散,竟汇成了一道耀眼的白光。光芒太盛,我赶紧闭了眼。再睁开眼时,身边的猎人竟都被拦腰截断,横七竖八的躺在地面上。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一下子全死了?
刚才那一圈闪光……是白群做的?他怎么这样厉害,连动都未动就杀死一群人!这是苹婆的本领吗?
呂终于结束了和那几个猎人的打斗,身上未沾一星尘土,鬓发也丝毫未乱。
他轻轻拍了拍白群,眼中也充满了疑惑。“好了,把他交给我吧。你这幅样子,小心吓到阿桃。”
白群哼了一声,手上一用力,便听得铁惨叫一声,痛苦的趴在地上。“你伤了她的左肩,我就卸你左臂!”
说罢白群转身抱住我,“太好了,你没有事。我以为自己来晚了。”
怎么又和他抱上了?我突然想起昨夜的事,觉得十分尴尬。但身上没什么力气,伤口又疼,便也不推开他。“你差一点就来晚了,不过刚刚好。谢谢你救我。”低头一看,白群的牛仔裤上有一大圈水渍,“白群,你掉水里啦?”
他将我松开,“呂大人的袍子一落到我头上,我就从树上掉下去了。摔到了地底,那有个温泉。我找了半天才找到出口,又寻不着你,可急坏我了。后来闻见了你的血,才瞬移过来。”
他轻轻戳了戳我的脑袋,“琉璃花还是少吃吧。听不见你的声音也不好找你。”又将一颗药丸喂进我嘴里,“还好我有先见之明,银朱的药丸我取了两颗,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他的动作太亲密,我又感觉脸烧起来了。
呂在一边清了清嗓子。
我才想起这还有正事呢!
药丸吃下去伤口的血便止住了,但愈合还需一段时间。我去扶黄丹,她疼的额上都是汗。“阿桃,你还有药吗?”
我转头去看白群,他摊摊手,“没了。”
黄丹不乐意了,“臭阿桃!我为了救你差点没命!你的药丸也不知留给我半颗!没良心的!”哭了一会又想起闹也没有用,便抽噎的说道,“阿桃,明天起你的零食都归我吃!我可看到了,松叶大人给了你不少点心!”
我哑口无言,腿都断了还在记挂着点心,黄丹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安慰她,“都给你,我一块也不留。让我看看你的腿。呂给我的药还剩了许多,都是用来治骨头的。回去你记得也一并带走。”
她一听我答应她了,开心的不得了,竟站起来就跑了。一边跑一边喊,“呂大人我先回去啦!阿桃你的点心放哪儿了?想起来啦在呂大人的房间里!”
我看着她的背影目瞪口呆。
呂大人看着我,露出了满目同情,“猎人族和人类可不同,骨头断了一天就能长好。黄丹还是个小孩子,恢复能力更快。”
黄丹!这是计划好了要抢我吃的啊!
呂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地上的铁。
“铁,事到如今,你可知错?”
铁并无悔意,“事到如今,我只怪自己没有早早杀了你。先前我一直怕姐姐难过,现在想来,是我妇人之仁了。”
呂叹一口气,“为了花叶,我一再容忍你们父子。”他的手在空气里一抓,玄蜂剑凭空出现,被他牢牢抓在手里。
呂厌恶看着刀刃上沾满血迹的花纹,还有缠绕不歇的瘴气。他重重的将玄蜂剑掷在铁的眼前。铁少了一只胳膊,只能用右臂勉强撑着身子侧伏在地面上。他眼中有贪婪的光闪过,似乎想一把抓起玄蜂剑,再砍向呂。
然而也只能是想想了。
呂在口中默念着我听不懂的语言,玄蜂剑的花纹开始扭动、缠绕,血液在凹槽里流动,如同有生命一般。有无数怨灵从血液中腾起,裹着瘴气,愤怒的向铁叫嚣着。
怨灵的声音刺耳极了,嗡嗡嗡的在耳朵里回荡。他们在说什么?太杂乱,听不清。或许是在痛诉铁杀他们时的残忍,以及对铁无休止的恨吧。
白群从我身后为我捂住耳朵。
怨灵们向着铁的方向伸长了双手,但身子被血液所困,无法再向前。他们仿佛更加愤怒,瘴气也愈加浓烈。
呂淡淡的看了一眼铁,背过身去。“铁,我一直把你当作我弟弟。这些年你背着我滥杀无辜,罔顾我的信任,又吃了那样的多人,你以为我真不知?花叶一直爱重你,现在看来,你如何对得起她?”
霎时间,玄蜂剑上的血液喷的几尺高,旋卷着瘴气和怨灵凶狠的向地上的铁扑去。
铁为篡位□□而炼的玄蜂刀,最终还是反噬了他自己。
然而他的眼睛里却并没有害怕或是后悔。他嘴角扯着,似乎是在笑。那是一种幸灾乐祸的笑容。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突然一惊。
“等一下!呂!”
来不及了。
花叶脸色煞白,震惊的双目饱含泪水,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张了张,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血液包裹住了铁。一声令人作呕的嘶啦声过后,之见那团血液生生扯去了他的头。又如同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那血团直直向天空飞去,越飞越高,终于看不见了。
花叶哀嚎一声,挣开扶着她的阿曙,跌跌撞撞的向铁的尸体跑去。因为肚子大身子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呂连忙过去扶她,她却狠狠的推开呂的手。“铁!我的弟弟!”她哭道。
呂抱紧她,“不要看。他作孽太多,最后还是害了他自己。”
花叶狠狠的捶他,“他纵有千般万般错,也是我唯一的弟弟。你怎能不救他,你怎能不救他!!”
话音未落,花叶的脸突然皱了起来,像是有极大的痛楚在她身子里。
阿曙抓着她的手,吓得不知所措。花叶满脸泪痕,极度哀伤的看了一眼阿曙。“阿曙姐姐,救救我……”
花叶疼的晕了过去。
呂阴沉着脸不再说话,抱起花叶,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阿曙,消失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