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了隆冬时节。北风卷地,白草折。
这样的天气对于习惯南国天气的楚国士卒来说是个严峻的考验。
面对寒冷的天气,楚军士卒对冬衣有大量的需求。韩信占据彭城后,虽然缴获了一批冬衣,但数量不多。为此,韩信不得不允许士卒向沿途的百姓搜刮冬衣。
彭城-沛县一带本是楚地,可因为楚兵这一番劫掠,让这里的百姓对楚军心存敌视。他们配合汉军,袭击楚军的粮船、车队。
相比之前顺风顺水一鼓作气平定河北的战斗,与汉军作战却是逆势而为,期间必然有许多的麻烦事需要处理,韩信原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现在却发现并不是这样。
民意的敌视让韩信如鲠在喉。之所以如此,却是最基本的大战略方向已然错误了,违背了孙子兵法的原则。
孙子兵法上说,将不可因愠致战,主不可怒而兴师。可韩信现在的做法,明显是孤注一掷的做法,带着愠也带着怒。他愤怒刘邦叔侄对他的算计,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韩信大军抵达睢阳城南百里。
韩信与刘信一样,都非常重视军情的重要性,斥候探马都是拼命地往外撒。韩信的营地驻扎下来不久,便有回来的斥候向韩信汇报消息,告诉韩信,守睢阳的主将是周叔。
韩信听了却是一愣,询问道:“刘信人在何处?难道在昌邑?”
斥候道:“听睢阳城里人说,刘信人现在敖仓。”
韩信喃喃道:“刘信只是击败了项羽,便已经这般自大了吗?自己不来,却只让周叔来与我战!”
不久往昌邑方向打探的斥候也有人回来,向韩信禀告守昌邑的汉军将领是全旭。
韩信听了,又道:“早知道如此,我便往昌邑去了。全旭起码比周叔年轻。”
抱怨的话说完,韩信召集众将商议对策。说是商议对策,却基本上是韩信的一言堂。
韩信与众人道:“刘信派遣周叔守睢阳,全旭守昌邑,便是指望这两城两截我大军北上道路。我偏不如他的意,我意,当派遣一支轻兵西进,绕开睢阳,敖仓,洛阳,奇袭函谷,进入关中。统帅此军之人,必须是智勇兼备的人物,可有自我举荐的吗?”
韩信这一番话,若放在刘邦阵营中,樊哙、周勃、灌婴等人便早已经嗷嗷叫着请命了。现在却无一人请命。韩信见此,却也不得不感慨一句:楚国无大将。
王彘、剧离站了出来。王彘之前已有过介绍,是让刘信受胯下之辱之人,被韩信任命为侍卫长。剧离是从韩信当齐王时便跟随韩信的老人了,如今在韩信的军中担任右将军。
王彘勇而不智,剧离智而不勇,都不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但若配合起来使用,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想到这里,韩信当即任命剧离为征西将军,王彘为副将,统帅五千人西行,效仿刘邦当初故智,避开坚城西进。
第二日上午,韩信率主力与剧离军分离,当下下午抵达汉军所占据的棘壁城下。
韩信将一关键人物请了出来,其人头戴铁质蚩尤獠牙面具,进入韩信的中军营帐后,便将面具拿开了,不是别人,却是淮南王英布。
当日,英布先登棘壁城,杀汉裨将一人,尽数屠戮城中百姓。
英布的加入,也就意味着淮南国与楚国一样,背叛了汉家,自立一国了。
韩信一直隐瞒英布的加入,此时突然公布英布的身份,便是要最大化地恐吓睢阳守军。而韩信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棘壁被屠与淮南国反叛的消息一同传到了睢阳城中,睢阳城中上下一片恐慌。唯一不慌的只有老将周叔。
周叔已经收到了消息,有一支规模不小的楚军与楚军主力分离,往西去了。尽管刘信先前便有吩咐,让周叔守住昌邑即可。敖仓不需要他来管。但昌邑城中却毕竟有一支楼烦骑兵在的。
周叔分析,韩信暴露英布叛乱的消息,威吓睢阳,一定想不到自己还敢在这个时候出城去偷袭他的轻兵。周叔基于这个判断,却是要趁这个夜晚,让韩信明白一个道理。他周叔可不只会守。
周叔召集众将,安排了守城事宜。众将得知周叔居然要在此时出城去拦截楚军西行的轻兵,纷纷向周叔请命代替周叔前往拦截。周叔毕竟年纪已经大了,肩负守城重任,岂可擅自出城。
周叔喟然道:“你们今晚能为我将睢阳收好,勿有疏漏,我便已经心满意足了。斥候所带来消息,只说一支楚军轻兵西行,情况还十分模糊,必须要亲眼判断,才能决定攻与不攻。只有我去,才不会错失战机!”
“可将军年纪毕竟大了,若当真有个闪失,又让我等如何与左相交代!”还是有愣头青直接点破了关键。
周叔听了,却并不生气,他的的确确感觉到自己的年龄了,岁月在催人老。但老将却也需要一颗雄心。
周叔当下慨然道:“我虽老,却也有廉颇之志。我若死,便有王平接替我的位置,王平死,便由雍离接替。”
王平、雍离本已经与刘信交恶,虽然被刘邦推到了刘信的左相幕府中,但一直坐冷板凳。但现在,刘信终究是身边人才匮乏,为了大局计,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重用此二人辅佐周叔一起守睢阳。
周叔既已将话说到这个份子上,众将却也不敢再阻拦。当晚,周叔率领一千楼烦骑兵出了睢阳西门。
夜风虽冷,楼烦骑士皆都被刘信厚待,身上锦帽貂裘,周叔也同样披着大皮衣,一行人往西前进,搜寻楚军的那一支轻军。最终在城西二十里郊外找到了楚军的这一支队伍。
周叔当然让众人聚起火把直接冲入了楚军简陋的营帐内,到处纵火。剧离虽然跟随韩信时间久,但论经验,却无论如何无法与周叔相比的,面对乱象,自己先失去了分寸,先逃出了营地。倒是王彘在一直组织楚卒与周叔相抗,最后被周叔一枪刺死马下。
韩信准备的这样一支轻军,便在周叔所率骑兵的冲击下,彻底崩溃,周叔让人割掉了王彘的头颅,别在马后背上,天未亮便回到了睢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