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我高声,丹凤却始终不应,而我大半夜的离奇一梦竟至于惊动周围侍从,甚至连宿在外帐的锦鲤都闻声赶至我榻旁,“陛下,陛下,你可是在唤那羽帝丹凤?”
醒转坐起身来,我自觉尴尬连忙摆手道,“不妨事,我许是连日疲累,一梦怪异,不妨事的,你们都退下吧。”
打发他等离去后,当夜我再难入眠,不待天明便急匆匆去寻应夔兄长,想要问一问早先渭南关是否与金羽门颇有渊源。而应夔兄长因我委托忙于应对百越部众,是日他本以为我寻他是商讨百越相关事宜,却不料我一张口只问金羽门。
“贤弟,早先天下一统,均下辖于龙廷,而渭南毗邻渭水,百年前似乎也曾属地过金羽,至于后来龙廷衰朽,权阀混战,先有金羽侯雄心称王,后又有龙廷暗杀行径,这百年来多方势力制衡,待到本王被派驻于此时,渭南关早已是事实上龙廷南据金羽的第一道防线了。”
“哦?渭南关还曾属地过金羽?”
按应夔兄长所言,渭南关果然与金羽门有所瓜葛,而如此看来,昨日那金羽来函中除却对渭南关的志在必得,隐隐还有的收复故地的意味也就不足为奇了。至此,我若有所思,一时间总觉得这渭南炵关,金羽龙廷,背后或许还藏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情,而应夔兄长对我忽然问起金羽门颇为不解,我则向他提起金羽来函,并就炎灵侵袭一说征询他的建议。
我本以为炎灵侵袭,这在忠昭王眼中无异于无稽之谈,却不想兄长他听毕沉思,一时却朝我道,“贤弟,有些事不可尽信,但也不可不信,说起来金羽族人素以凤凰为图腾,他等尚武崇火,似乎还真与那所谓的炎灵渊源极深,再者当日火攻渭南,金羽军中的确惊现赤羽丹凤,你先前不还说那是羽帝临世么?贤弟,事到如今,渭南野火决非寻常,若说与金羽相干系,或许还真非妄言。”
兄长道不可尽信,亦不可不信,而我闻此攒眉深思,一时又问了些许百越情况,却得知此次麒麟竟是遣那该死的大宗亲章吼率部而来,他等驻军城外十里,无意强攻,意在威吓,不知是想要与我谈些什么条件。
两相威逼,我深陷困境,兄长劝我莫若与那百越族长好生商谈,至少以目下境况,百越应意在与我同盟进而分一杯羹,而非金羽则更有可能截取渭南,阻我南下,而我稍思半刻并未首肯,非是因我个人情感而厌恶百越族长,实在是如今渭南异状,恐怕还真得先与金羽王会晤方才得解。
想起来早先我对金羽王几番避而不见,如今若是贸然邀他面谈,实在有些不妥,事实上若只与他书信来往并无不可,可日前那封书函措辞古怪,信中除了炎灵一说,另外还言及金羽王目前身在炵关,似乎也有与我面见详谈的意愿,而我疑心那书函本就有异,又害怕金羽门庭之内是否也出了些异状,思来想去,总觉得若不亲见上如歌一面,疑虑实难消解。
邀约金羽王,我大约真是觍着脸面,而三日后我与他渭水相逢,他竟是独自一人,纵连近身侍卫亦未带一名,甫一见面,金羽王眉梢斜挑,似带笑意,一张口径朝我道,“那书函是本王写的。”
就好像早知道我在疑心什么,如歌一张口便解我迷惑,而我闻之不知反应,一时略略应下,却又听他道,“龙衍,南海一行,那九翼王治好了你的眼睛,不知可曾唤醒你的记忆?”
“不曾。”
低声作答,我心觉今日如歌行止怪异,而他见我面露犹疑,却又轻笑道,“不曾,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原以为在这人间,九翼王应该最早忆起前生往事,他总该与你略略提起些前世因缘的,不过没提也无妨,有些事或许应该由本王告诉你。”
言至此,金羽王直直看我,而我被他灼灼目光看的心下一惊,再加上今天他态度不比寻常,总叫我隐隐不安,不知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一时间我迎向他目光略一颔首,不觉只道,“金羽兄,有话你不妨直说。”
或许听我唤他金羽兄,如歌面色微变,瞬及又好似有些了然,此刻他与我并肩行在渭河边上,一抬手指向滔滔渭水道,“龙帝陛下可知这渭水在五灵界名唤作甚?”
“不知。”
老实作答,金羽王似乎也不意外,他略一侧首,娓娓又道,“渭水即是灵界漓水,渭南关实则灵界漓城关。”
漓水我毫无印象,漓城关则更是无从谈起,而金羽王详言仔细,当下又道,“漓水原作离水,火盛离水,原是羽族属地。羽族,龙帝陛下你总该有所耳闻吧,羽帝凤百鸣,时至今日你不至于不认识吧?”
凤百鸣我自是认识,然而今时由如歌口中说出却颇有些不对劲,而我只略颔首,不发一语,如歌则继续道,“水羽宿敌,千百年边界相争,当初你父亲玄龙帝在位即已起刀兵相争,直至你青龙帝登基即位,更是遣重兵占据离水,千年水灵运化,生生将‘离’添作‘漓’,甚至还建制漓城关,令其成为南据羽族的首要防线。”
如歌与我言说五灵界漓城关往事,而我闻之懵懂,不知他究竟何意,此刻我不知是该感怀自己前世攻城略地之技,还是该向他表示对羽族有亏,不想如歌话锋一转,竟颇有些阴沉道,“灵界的漓城,人间的渭南,当年漓城如何改旗易帜,今日渭南同样会如此这般。”
“如歌,此话怎讲?”
“怎讲?龙帝陛下当真不知?羽族在灵界的离水之失,会在人间借由渭南之得而补偿回来,当初你青龙帝的水灵运化,便是今日渭南满城野火,火灵侵袭的直接祸端。”
“我不明白,人间是人间,灵界是灵界,为何而今你们都满口灵界,如歌,怎么连你也变得如此奇怪起来?”
心下不悦,我直言指摘,而如歌见我面露愠色,反倒高声笑问道,“龙衍,你若真不喜欢灵界,那你为何要去逐鹿中原?羽帝灵兽长招人讨厌,那你又为何要与他们割舍不断?你若真放得下一切,那前时为何总也不肯答应本王一起逍遥江海?”
突然间,金羽王便咄咄问我,而我一时讶然无从作答,只听得他沉声又道,“渭南之火,缘起丹凤,火灵侵袭,势成定局,龙衍,本王劝你不要再在渭南关空花心思,这火势,以你现在凡人之力,解不了。”
金羽王言辞冷硬,不等我再问他详情,甚至目光方一与他交汇,他即又强调道,“龙衍,你也莫要指望我会对你什么助益,想当年本王对你一腔爱意未及善终,到头来反叫丹凤金翅无端得你多少怜悯,如今忆起往昔,你可知本王最恨什么?我最恨自己当年事事都太顺着你!”
蓦然高声,金羽王忽就极大怒意,而我与他视线相交,显是不明就里,到最后却叫他执起手来,仿若誓言道,“龙衍,今天我明确告诉你,这辈子我不希望你再去做皇帝,也不会助你争天下,更不要你回五灵,你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