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陆延也不好太过强硬,只得无奈地先让大夫人坐了,他在窗下选了个位置坐下。
大夫人看了眼入坐的杨氏,说:“那我可就审了。”
杨氏笑说:“有劳大夫人了。”
大夫人这时才对底下人说:“去把周妈带上来,嘴上的勒布摘了,我有话要问她。”
周妈被带上来时,勒布取下去,但脸已经勒出紫痕来。跪到地中,周妈自然是连连喊冤。
大夫人笑说:“你先别急着喊冤,我问你,你明知道那个时候,三夫人是在老夫人哪儿的,你那时候去永乐园,是为了什么?”
杨氏心下一跳,可惜周妈不等杨氏开口,已经扯着嗓子嚎叫:
“大夫人明鉴啊,老奴那时候去永乐园不是去找三夫人,是去找吴妈要四姑娘的月例银子。大夫人不知道,四姑娘的月例银子自四姑娘四五岁上之后,三夫人就从没给过……”
“胡说!”
杨氏不能任着周妈往下说的同时,她突然察觉,她似乎是掉进了一场,别人为她设计好的圈套之中。
然而事情的起因,却是她自己非要将周妈弄走。可她为什么突然想要弄走周妈?
现实不容杨氏多想,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不能任着周妈再往下说。
但杨氏不能这样大声的呼喝,所以出声的是吴妈。
吴妈收到杨氏的眼色,站出来指着周妈说:
“你胡说,每个月四姑娘的月银都是你领走,哪月都没差的。”
大夫人被她们吵头有些嫌刺耳,大夫人跟前名叫出梅的丫头,站出低声训斥说:
“妈妈这是怎么了,当着老爷、夫人的面,这么大声呼喝,成何体统?”
吴妈被个小丫头说得面上讪讪地,分辨说:
“老奴一时被冤枉,失了分寸,但还请大夫人给老奴做主,再没有这样冤枉老奴的了。”
周妈恶狠狠地说:“我冤枉你?你敢不敢拿出每月支银的账本来,咱们当面查看。”
大夫人也不着急,也不生气,摆手让出梅下退后,拿起了并对园里的那个账子,笑说:
“周妈的话,倒是跟并对园的账对上了。”
吴妈要说话,大夫人摆手制止,又说:“也保不准她故意弄成这样的,你别急,等我再问就是了。”
大夫人又问周妈:
“这并对园的账有点儿不对啊,怎么你这上写着的进出东西,都是赵姨娘哪儿,这哪儿对啊。这要是说出去,还当我这当大伯母的克扣侄女儿。”
话虽然这么说,但大夫人这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这钱被杨氏扣下了。
陆丽锦急为杨氏辩驳,说:“大夫人误会了,采买的钱被赵姨娘给领走了,所以并对园差什么短什么,才会找赵姨娘要。”
杨氏眉心突突跳,终于知道,真是要出事。
可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大夫人、陆延都在,杨氏就是想说停止,却都不可能。
杨氏有种上屋抽梯,骑虎难下的感觉。
赵姨娘可不管这个,听了陆丽锦的话,跳出来叉腰说:
“四姑娘可别瞎说,我是供着你这院子的东西,但我可没在三夫人哪儿领着一分钱。全都是我自己贴的私房钱,若不信的话,问吴妈。”
说到这儿,赵姨娘对着吴妈冷笑,说:“你说周妈每月将四姑娘的月钱领走了,那我问你,我可从你哪儿领过一分钱?”
吴妈可以随便说周妈,但对上赵姨娘,可就半分底气没有。
尤其是陆延还在边上,虽然没说话,但看过来的眼神,却不怎么和善。
赵姨娘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的,洋洋得意地问:
“你倒是说话啊,刚对着周妈时,不是挺厉害的。一嘴一嘴的,就怕别人当你是哑巴。说啊,我可从你哪儿领过并对园采买的银子?”
陆延沉声说:“说!”
吴妈被吓了一跳,偷偷拿眼睛去看杨氏。
这个时候,杨氏不能再不出声,她说:“吴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三房的账都是你管着,你可没说过,并对园的采买,赵姨娘没从你哪儿支银子。”
吴妈想到了杨氏的奶娘,也只得咬着牙说:
“姨娘每个月都支的。”
赵姨娘简直被气乐了,说:“你胡说!”
陆延起身,给大夫人行了个礼,说:“让大夫人看笑话了,不若查账吧。三房的账,劳大夫人帮着查下吧。”
杨氏在身子晃了晃,起身对着陆延说:
“三老爷这样说,是信不过我?我这么多年,为三老爷持家,教养儿女,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三老爷竟让大夫人帮着查账,来羞辱我?”
在不能讲理的时候,女人最大的武器,便就是诉苦。
杨氏一身素雅的衣服,本就颇瘦,此时声声低问,如诉如泣,十分惹人怜爱。
陆延瞅着杨氏,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平静似水,轻声说:“既然你不乐意让大夫人使人查,可以。”
杨氏心这才放下,只要不是别人查就好。
陆延笑了,说:“哪用得着查账,每月钱到了三房,再分到各房去,总领账上,总会按个手印吧?让人拿来给大夫人看了,不就都知道了。”
杨氏微放下心来,幸好,幸好这些,她一早就让人做得好好的。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大夫人聪明地不再出声。
陆延对吴妈说:“既然你总管着账,那你就亲自取一趟吧。”
吴妈出去,柳妈进了来,给众人行礼,说:“回大夫人话,老奴幸不辱命,人竟一个不差,全都拘起来,就等着审了。”
大夫人瞅了杨氏一眼,微笑着说:“先等等吧。”
柳妈也不多话,垂手退至一边。
没一会儿的工夫,吴妈亲自抱了那账册子过来,递到了陆延地跟前。
周妈、赵姨娘每月领的钱子,都有按手印。
陆延只略瞅了瞅,很快将眼睛从账子上移到了杨氏地脸上,似笑非笑地,直瞅得杨氏心里发毛。
可陆延又不出声,就那么一直瞅着。
杨氏不明所以,开始只是忍着,到后来实是忍无可忍,终是问说:“三老爷何意?这一个个的手印,总不能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