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从正香园回到永乐园,也顾不得生气,想陆丽锦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急忙从票匣子里,拿出两张五十两的官戳银票,递给杜妈,让她去看郑妈,无论如何,也要先保住了命再说。
杜妈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让杨氏绝望的消息。
就在杨氏让人去拔郑妈舌头的时候,陆延竟然也暗中吩咐了人,将郑妈的一条脚筋给挑了。
郑妈算是完全的废了,杨氏日后想着再让郑妈做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了。
这可以理解为,陆延对杨氏的警告,也可以理解为陆延借着这个机会,在敲打杨氏身边的人。让她们小心些,别杨氏吩咐什么,就做什么。
吴了杜妈的话后,杨氏颓废地坐在她经常坐的账桌后的椅子上,口内喃喃地说:
“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我?”
想起了当年,未嫁入平阳侯府的时候,她的踌躇满志,壮志雄心,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是一个讽刺。
就在杨家与陆家才刚议亲的时候,陆延曾透过丫头,给她递过一封信。
没有风花雪月,没有表述衷情。陆延只是告诉她,平阳侯府里,有这么一个他中意的丫头,而且已经生了庶子。
杨氏记得,她给陆延回了一封义正言辞的信,说:
“女子自古讲究三从四德,三爷让人传这样的信来,是在嘲笑杨家教女无方?嫉妒可是七出之罪。三爷敢这样传话,奴家可不敢听。三爷只记得,杨氏女自识字起,读的便就是《女诫》、《女则》、《烈女传》。”
虽然说,无论她做何答复,都改变不了她一定要嫁给陆延的结果。
可是,当年她写下那些字的时候,心里却满是自信的。
她不相信,书香世家出身的她,还比不过平阳侯府上,自小便就卖身进府的一个丫头。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将杨氏从梦里扇醒,这么多年,就是一块儿石头,她也将它捂热了。
可事实证明,陆延不是块石头,她也捂不热他。
陆延对赵姨娘多年如一日的如珠似玉,对她却永远是弃若敝履。
想起赵姨娘那个已经没了的庶子,杨氏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正香园里,杨氏母女带着那一众的人散去之后,赵姨娘搂着陆丽锦,心肝宝贝地喊着,她这回是真的相信,陆丽锦的心,不再向着杨氏那母女了。
做母亲的心思,永远都是简单的。
赵姨娘可不会想着,先前还冷冷淡淡的女儿,为何就突然醒悟了?
管她是为了什么,重点是醒悟了就好。
陆延可就不会那么心大,他是常年住正香园,此时又是晚上了,并没有离开。
见着陆丽锦与赵姨娘说话,陆延笑说:
“好了,又不是多少年未见,有什么话明儿再说也不迟,你跟丽娘俩个,哪一个是要搬家?”
赵姨娘嗔怪地瞪了陆延一眼,说:“我们娘俩个就是想要亲近亲近,怎么了?碍三老爷的眼了。”
陆丽锦知道她爹这是有话想要同她说,又不想赵姨娘听着。
笑了笑,陆丽锦说:“时候也不早了,女儿也是要回去休息了。只是女儿来时未带人来,这黑灯瞎火的,不知父亲可否送女儿回去?”
周妈和陆丽锦的丫头凝雪几个,已经来正香园接陆丽锦,只不过被陆延给打发回去了。
陆延起身,爽朗大笑,说:“丽娘难得相求,为父说什么也定是要答应。”
赵姨娘颇有些不服气,撇着嘴说:
“你们也别拿我当傻子一样的糊弄,我知道你们爷俩个是要背着我说话,当谁不知道似的。”
爷俩个对视一眼,陆丽锦上前搂住赵姨娘的胳膊,撒娇说:“姨娘,明儿我下了学,就过来陪姨娘可好?”
赵姨娘瞟了眼陆延,然后对陆丽锦说:
“四姑娘有这份心,我就已经知道足。只要四姑娘好好的,来不来我这儿,倒也无所谓。要依着我说,还是少来吧,别再刺了谁的心,谁可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
陆丽锦见赵姨娘说的话可不怎么好听,又见陆延竟不生气,心下纳罕,却也没敢多问。
只是拿出上下两辈子的聪明才智来,说了一堆的好话,将赵姨娘哄开心,才和着她爹一起出了正香园,往并对园去。
此时天已经大黑,月亮还未爬上中天,正是一天中最黑的时候。
小丫头在前边举着个羊角灯,幽幽暗暗的。
大虞建朝一百多年,平阳侯是开国的勋爵,当年入京时,按功封赏,直接占了前朝的一个国公府,扩建了,封给了第一代平阳侯。
三等侯制度,公侯伯,没有加世袭罔替的,但就要袭一代降一等。
老平阳侯陆通死了之后,由长子陆广袭爵,已经是第四世,按理说,就应该降到伯。
好在当年陆通慧眼识英雄,对今上建元帝有从龙之功,今上登位之后,特下令旨,平阳侯不降等,再多平袭三世。
陆丽锦与陆延齐肩而行,她的个子比起同龄来说,算不得矮,但与高挑的陆延相比,就矮了很多。
偷瞄了眼自己的父亲,陆丽锦心下暗叹,任着她父亲如何想,都不会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这若大个平阳侯府,最终却落到了她父亲的肩上。
杨氏母女的野心与胆量,还真不是一般人可能比拟的。
陆延自不会往这方面想,他虽然也是嫡子,在家兄弟里行三,却是嫡次子。
而且现任的平阳侯嫡长子也已经二十,虽未生子,却已经娶妻。娶的还是凉国公世子的嫡长女,现年十七的赵氏。
两年多前,为让老平阳侯喝上孙媳妇茶,才赶着娶进门的。此时出了孝,有孩子,也是早晚的事。
父女两个走了会儿,陆延才问说:“你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就是父亲与母亲的不同,陆丽锦微微地笑了。
虽然说陆延对她的关心,不会比赵姨娘少,但关注点上,却完全的不一样。
毕竟重生一回,陆丽锦没有显现得特别意外,眼睛望着那不堪明亮的羊角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