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下宽敞阴森的地宫之中,陈设简单,空气中弥漫着腐朽阴暗的气息,地宫正中的大殿里,一个雕刻着五行八卦的石台列于入口处,石台上六个青铜的烛台通体发黑,晦暗至极缠绕着黑色烟雾,其中四盏烛火随着阴风的吹袭不断跳跃着,将四壁照出些许光亮,火苗的缩影倒映在墙上,仿似鬼魅狂舞,格外的阴森恐怖。
而剩余的两站烛台之上并无火苗,冷冷清清毫无生机。澜驰站在烛台边,脸色惨白十分的难看,一袭冰蓝色的衣袍早已破损不堪,焦黑之下几乎难以辨出原本的颜色,可即使这番狼狈之下,澜驰依旧英气逼人,眸底闪现着决绝之意。
此刻蔑墨早已醒来,虽然在天海中遭受重创,可气色看起来却比澜驰好上几分,面色白皙泛着淡淡的红晕,樱唇娇艳欲滴,微微张开看起来十分的诱人。紧缚在身的灵力符咒使得她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澜驰将她扔到角落中。
她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饶有兴致的盯着澜驰,久久没有移开视线,终于她忍不住开口道:“听闻这几万年中,你做过的混事一桩接着一桩,却次次都能侥幸能从凶险中全身而退,想来也是有勇有谋之人,没想到原来竟是个傻子!”
澜驰闻言似笑非笑的看向她,却没有说话。
蔑墨一笑,继续说道:“孤身一人再闯妖界,简直就是送死,这里的凶险想必当年你带夏之心离开之时便已经领教过了,凭你现在的修为,一踏出这地宫,就会化为乌有随风散尽,你说,这是不是傻?”
澜驰听她说完苦笑了一下,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瓷瓶,说道:“你怎知我不会活着出去?当初因为我年少无知,凭着一己私欲让你借机逃出妖界,祸害六界苍生如此之久,实在是不应该,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我成全你便是。”
说罢他便不再理会蔑墨,转身上石台,望着那似鬼魅般舞动的火苗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深知她所说句句不假,以今日的境遇,想要活着踏出妖界,简直势必登天,虽然这并非他第一次闯入妖界,但如今这里经过数十年玄冥厉火的灼烧,烈火无比凶险,一路之上他带着蔑墨勉强在水幕仙障的防护下极速狂奔,却依旧被烈火灼烧的几乎没有抵御之力,待寻着石台之时,以水克火五行之法几乎不起任何作用,水幕在烈火的残噬下化为雾气,他与蔑墨完全暴露在火中,剧烈的痛楚令蔑墨惊叫怒吼,他强忍着剧痛扳动石兽上的机关,最终得以进入这无比阴森但却不受烈火侵蚀的石台地宫。
澜驰目光凝重转头对蔑墨说道:“蔑墨,有些事情你知道得太多了,这样对大家都不好,你与齐荒根本就没想动天海,真正的目的是想进入妖源深处找妖尊的真身,是也不是?”
蔑墨面色一惊,很快便又恢复淡定,咯咯笑道:“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许多嘛,只可惜你猜到的太晚,此刻齐荒恐怕早已进去妖源了。”话虽然自她口中说出,可她闪烁的眼神却难掩心虚。
她与澜驰心知肚明,早在半路之上,夏之心白瞳化形的强大邪魔之息便已传递给二人,就算齐荒借助异像之力也未必能胜得了她,所以齐荒到底进没进入妖源之地,她着实不能肯定。
澜驰眉头微挑,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他轻轻的用手碰触着瓷瓶,犹豫了一下便狠狠的向烛台摔去。
随着清脆的破碎声音响起,三个元魂泛着诡异的黑雾出现在烛台上方,邪魔之息涌动之下,似无头苍蝇般不断盘旋,发出凄厉惨叫的声音。
澜驰抬头看着三个元魂,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不知何时,冰蓝色的灵力早已凝聚在掌心,他飞身而起将其中一个元魂纳入掌心,那元魂似有感知,拼命的向外挣脱,怎么强盛的灵力将她牢牢困住,只在只在瞬息间,澜驰猛的翻转掌心向其中一盏烛台拍去,黑色的旋风绕着烛台不断旋转,一声惨叫之后,原本燃着的烛火瞬间熄灭,一抹黑烟袅袅升起,残存的灵力也随之消失不见。
蔑墨一直望着澜驰没有吭声,她脸色极其难看,娇媚无双的眼眸中竟然隐隐泛出泪光,与往日强硬的做派反差极大。
澜驰瞥见她这副模样微微一怔,某一瞬间某一角度,她那神情竟然像极了夏之心,虽然二者容貌绝不相似,但他竟然看到了一丝她的影子。
他眉头微蹙,一速度极快的将另外两颗元魂也打入了烛台之中,整个石台之上,只剩下正中一盏烛火妖娆的舞动着。
斜靠在角落中的蔑墨,此刻眼眸中的泪水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闪烁的光芒,似兴奋似得意,似期待已久,复杂的交织在一起。澜驰转过身来,一步步的走向蔑墨,似乎发现蔑墨情绪中的细微变化,注视她良久终开口道:“这几十年,你若安度于世,不惹出如此之多的是非,我断然不会把你逼到如今的绝路,夏之心也好,你也好,说到底不过都是可怜的牺牲品而已,你一身邪魔之息出现这个世上,并非你所愿,只是,这世间残酷不讲情理之事,也不是唯你一桩,你放心,我会拼尽全力保她不死,而你只能永世存于这烛台中了。”
闻听澜驰一眼,蔑墨一改往日凛冽的模样,淡淡一笑:“我怎能与她相提并论,她的命比我好太多太多,至少有人肯为了她不顾一切,置生死于度外,而我,什么都没有。”她自嘲的笑了笑,莫名的悲伤一闪即逝,她接着说道:“不过嘛,我蔑墨总是要给自己寻一条活路的,澜驰,都说你绝顶聪明,可是直到今日我怎么都没有发现呢,哈哈哈。”
伴随着她得意的冷笑声,那石台忽然砰地一声发出巨响,一瞬间五盏烛台同时燃起黑色的火焰,地宫之内猛的刮起阴风,呼啸着打着璇儿。
澜驰下意识的望向烛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如此诡异的景象着实出乎意料,没想到被重新压入烛台的魂识竟然重新燃起火焰,不应该,也绝不可能。
他脑海中急速的思寻着对策,芊橦,吟初和竹雨的邪恶之身,并未如她三人般分别生于仙界,魔界和凡界,而是直接幻化出现于天海的最深处那个被封印了万年之久的千庭洞中,而三个魂识则生于妖界的六转乾坤台之上的烛火中,魂识与肉身合二为一,才可如蔑墨般出现于世,眼下他虽然不知这三个魂识是如何穿越阻碍直奔天海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只要重新被压入这由神力封印的烛台中,没有任何外力相助的情况下,她们断然不能再次逃出这里。
可是,为何这烛火又再次燃起?
他再转头望向蔑墨之际,却发现角落中的她不见了。澜驰微微一惊,急忙向四周望去寻找她的踪影,而此刻头顶却传来蔑墨娇媚的笑声:“澜驰,弄不懂了吧?不够这也不怪你,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澜驰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却见蔑墨一袭黑袍,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犹如巨大的蝙蝠般挂头顶的墙壁之上,正阴冷的望着他。
他心知不妙,清隽的脸上隐约闪过一丝怒意,顷刻间磅礴的灵力便席卷而至,冰蓝色的光影中一道水幕直扑蔑墨,那一抹纤细的身影瞬时便被淹没在水中。
澜驰紧接着的一击却是朝着烛台呼啸而去,蔑墨身形之快已不容得他犹豫,那水幕虽然灵力惊人,可却被她轻而易举的逃脱,此刻,她早已端坐在石台正中的烛台上方,五盏烛火燃起黑色雾障,将整个石台笼罩在一片黑色之中。
澜驰飞身而上,剑光凛冽的水悟剑顷刻间幻化而出,发出耀眼的光芒,剑锋向着蔑墨的心口直扑而去,蔑墨面色不改,咯咯一笑,邪魔之息毫不示弱愈加强烈,五盏烛火愈燃愈粗,猛然间凝聚成一道强大的邪魔之息,迎着澜驰呼啸而上,凄厉的鬼魅叫声不绝于耳。
猛烈的碰撞之下,澜驰竟然被这强大的力量撞出老远,重重的摔倒在地面,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眼前的地面。他以剑撑地勉强的抬起身,眸底划过一丝难以置信。
“澜驰,你一直以为我和齐荒是为了什么天海,什么妖源而率军进攻仙界的,对吗?想不到我竟然高估你了,我真正的目的,难道你现在还猜不出吗?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呢。”蔑墨抬起手来,在黑色的雾障中抓过一缕黑气,那黑气似有感应般在她手心盘旋着,发出鬼魅的笑声。
澜驰眉头微蹙,身子难以自抑的微微颤抖着,方才那一击,竟然凶猛到几乎无力抵挡,那股强盛的邪魔之息,是几万年来他从不曾遇到过的,一个血洞出现在胸口,鲜血不断的向外流着,一时间,被烈火灼烧过的伤口,同时开始剧痛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