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将那两只玉虫精心饲养在他的几十平米的暖棚里。暖棚里种植着西红柿、南瓜、葡萄等各种瓜果及花草,用来饲养蝴蝶、蜜蜂、蜻蜓、青蛙、毒蝎、毒蜘蛛等各类昆虫,甚至还有毒蛇,以供他的研究之用。
按理说楚山潜心昆虫研究多年,或许他对迎面走来一个人不辨或不想分辨男女,可头上飞过的蝴蝶、蜻蜓之类,他马上能识别出它们是公是母,但他对这两只玉虫怎么也辨不出它们的种属。他翻阅了所能查到的国内外有关昆虫的文献资料,对这种昆虫根本就没有任何记载。这让楚山笃信,这是一种人类尚未发现的昆虫种类或根本就不是地球生物。
不管这一对玉虫来自何方,楚山决定将这两个小东西作为重点研究对象,以期他的昆虫学研究从这一个全新的物种上获得新的突破。
两个小东西还真有点骄娇之气,对环境和饮食要求近乎苛刻。一开始楚山把它们放到室内一盆枝叶鲜嫩的扶桑上,它们却不吃不喝。后来楚山把这盆扶桑搬到了暖棚,第二天却发现它们竟然自己爬到了离这盆扶桑不远的一颗一直在暖棚里生长的扶桑上,并且大快朵颐,吃饱后卧在叶子上睡大觉。
楚山精心地照料这对玉虫,每天记录暖棚里的温度、湿度、光照强度等一些环境指标,甚至连空气流速和树叶上露水的ph值都时时监测,并对它们的饮食习惯、生长速度、形态变化都事无巨细地观测并作记录。
大约一个月后,刚好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这一对玉虫开始,羽化成蝶。
头部金黄,身体翠绿,翅膀配着飘带的一双斑斓大彩蝶在暖棚里翩翩起舞,体态优美,舞姿轻盈,好像一对精灵在花间穿梭,似乎在叩问一朵朵花的心事。
楚山将这两只大彩蝶命名为金玉蝶。
与常见的蝴蝶比较,这金玉蝶体形健硕,色泽鲜艳,动作凌厉优雅,显得高贵气派。暖棚中原有的蝴蝶如果有知,肯定会自惭形愧。
自从有了这两只金玉蝶以后,暖棚里的昆虫都异常活跃起来了,一改以前的沉闷气象,焕发出了盎然生机。而且这两只金玉蝶悄然成了众昆虫的领袖,坐拥暖棚中的一统江山。清晨,阳光揭开了霭被,殷勤地召唤着暖棚里的生机,每每都是金玉蝶扇干翅膀,率先展翅飞舞,其它蝴蝶、蜻蜓等一干昆虫才探头探脑的出来随喜。这俩家伙居高临下,睥睨群小,大有“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的霸气。没过多久,暖棚里的金玉蝶又多了几十只,看来它们的性功能也异常旺盛,繁殖能力蛮强的。
楚山在兴奋之余,每天都观察着这它们的表现,潜意识中也在拷问着金玉蝶从哪里来的以及来到这里的目的。
在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身份不可溯源、目的不可告人的神秘者。他们心有沟壑或肩负着某种使命,因此显得神秘、超脱以及卓尔不群。他们会遭到普众的嫉妒和中伤,在群体一般都会被踩在脚下或被边缘,但是,一旦他们的非主流对主流走势产生不可逆转的冲击时,人们才幡然醒悟他们才是真正的弄潮儿。楚山的金玉蝶就是这样的弄潮儿。
突然有一天,楚山发现暖棚里的西红柿、南瓜、葡萄等所结的果实一反常态,长得比被宇航员带到太空的种子所结的果实还要大;不仅是瓜果,就连禾本科的野草也长出像小麦一样饱满的穗子来了。这让楚山抓狂,今年这些植物的播种日期和养植条件与往年没有什么不同,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匪夷所思的结果呢?
楚山虽然不修边幅,不代表他不修心府,只是他的心府仅装着蝴蝶等昆虫罢了。这一发现好像蝴蝶闻着芬芳就轻盈地扑向鲜花一样,他的联想也轻盈的落在了金玉蝶上去了。猛然间,一个事实像凭空飞来的绣球砸在了楚山的脑袋上,让他感觉一阵阵眩晕——是的,这些植物都是在那两只玉虫羽化成蝶后开花的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这些植物放花后,经过金玉蝶的授粉,才使它们的果实强爷胜祖,变得异常庞大的。是的,没错,这鸡窝里出凤凰的奇迹肯定是金玉蝶创造的。
尽管这一震人发聩的推论需要对比试验来证明,不过已经让楚山像一个准妈妈感受到了腹内婴儿的躁动那样,像哥伦布已经遥遥望见了美洲新大陆那样,兴奋莫名,简直不能自持。如果这是真的,除非智商是负值的人,否则谁都意识到金玉蝶的伟大意义——它将改写人类历史!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这个推论,楚山把正含苞待放的植物分成实验和对照两组,分别用铁丝网把它们罩起来,实验组放入金玉蝶,对照组放入正常的蝴蝶。一段时间以后,实验组植物所结的青果远远大于对照组。实验结果让楚山的信念达到了骨灰级程度,即使烧成灰他也坚信这种结论是颠覆不破的了。
楚山生活低调,甚至没调。尽管不像张爱玲所说的是因为爱,楚山的姿态也已经低到了尘埃里,因为金玉蝶,他的生命似乎这的开出了花。这一发现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活的乐趣,也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而此刻,金玉蝶的作用被实验结果证实以后,他却实实在在高调了一把。他兴奋地冲出了暖棚,手舞足蹈,像米高梅公司片头的那头狮子张着血盆大口吼叫着,发疯似的在院内奔跑。刚好殷朵下班回来,一江春水向东流似的眼神睃了楚山一眼,脸上很中性的表情走过他。楚山也像没看见她一样,我行我素地喊叫着,拿起胶皮水管浇向自己的头。殷朵回过头来又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收回横看成岭侧成峰的目光,默默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