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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三百四十六章 公主的嗜好(1 / 1)

“鸿昊兄你没事咯?喝得有点多。”

“我没事。”姜鸿昊叹口气,声音低低地,“就是想说几句,解解闷……你说他这么个残暴冷血仅仅靠美色来固宠的混混,怎么就左右逢源风生水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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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万分看不起那个“残暴冷血混混”的姜鸿昊终于决定,按照他一个本家给他的指引,往莲心小筑上去见无忧公主云裳。

昨儿他并没有告诉那个广东举子梁广进:他住在这个有朋楼,根本就是来堵云裳的,只是时机不好,来了这么长时间没有遇到云裳一次。

他那个本家告诉他,无忧公主云裳,虽然本人不学无术,却绝对是个运气极佳的,连带着跟着他的人也都是好运连连:凡是跟着他“混”过的属下,几乎都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无忧公主对“自己人”的推荐是绝不吝惜的,就算是没有什么功劳或是新近搭上点关系的都一样。

想想,如果仅仅是在无忧公主身边混了几天,被皇帝瞧见问了几句经策,接着就被调去御前做个小官……还没做上几个月,就是升迁升迁升得晕头,这样的好事,简直比科举中个进士还让人羡慕,还前程远大----这就是无忧公主府中几位清客的切身经历。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试图追随无忧公主的人急剧增多,各种门路各种手段,无外乎要接近他,被他归拢在羽翼之下。不过听说无忧公主虽然待下极宽,选清客却是十分地苛刻……他门下现有清客十名,无一不是儒雅风流,姿容秀美……联系到无忧公主这方面的名声,这清客是干什么用的,还不是一目了然?

姜鸿昊原还犹豫,他那位本家却劝他,真能搭上无忧公主,只怕给个状元都不换了。旁人想要去做。还不够条件哩---看人家无忧公主“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再说……他那本家悄悄贴着他的耳朵说:只怕无忧公主不是个喜欢在上面的……

他终于还是按照本家的指点,来到了有朋楼等一个“偶遇”地机会,可说不清楚是释然还是失望。他一直没有等到云裳。很快就要进行科举了,如果没有搭上这个关系帮一把。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象上次一样名落孙山……一想到要再次背着铺盖返乡,要再次去头悬梁锥刺股挤那些诘聱难懂的文章,他就觉得走走这个“混混”的门路也许不见得那么难以忍受。

只是如今,他也只得成为莲心小筑门前排队大军地一员,早早去投了名剌。然后守在门口等候,看看今儿日暮时分,无忧公主从宫里回来之后,会不会忽然有兴致见见他这个无名小卒。

无忧公主府就是原本的楼丞相府,奢华广大,足足占了七八十亩地界,一条巷子,全都是莲心小筑地围墙;而巷中,则全都是轿子和仆役----那些等待参见云裳的各路官员躲在轿子里。并不露头,也不知道官职高低,但很明显。周围并没有……姜鸿昊这样的人。

说实话,姜鸿昊看见了这样的阵仗。有点发懵。昨儿他还在同梁广进描述莲心小筑门前盛况,可直到今儿见了。才知道传闻不虚----这些人,多是来求云裳办事的。无忧公主才刚入阁不久,却已经名声在外:不拘什么事,只要有钱,只要无忧公主肯管,基本上便没有不成地。

姜鸿昊靠墙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这浩浩荡荡的求见队伍,轻轻叹息:这样明摆着置国家法度于不顾的奸佞小人,偏偏如此当宠,怎叫人不心生不忿和鄙夷!

“来了,来了!”有仆从打扮的人惊叫,于是所有等候在门前的人都整肃仪容,把轿子马匹往路边带了带,恭恭敬敬等候着这个仅有五品的大学士车驾。

天色已暗,几排明晃晃的灯笼簇拥着一乘香木缕空雕花大轿,耀武扬威地却又是静悄悄地在人群中穿行,那些等候的官员并没有出现,仿佛不存在似地将自己和轿子隐匿在黑暗中,恭敬地等待云裳经过。

而在那顶轿子到了他面前的时候,姜鸿昊终于把心一横,直撞出去,大声叫道:“无忧公主,学生姜鸿昊渴慕大人尊颜,但求一见!”

这样一句话,将他地身份和来见无忧公主的目的,大概交代了几分吧?他在莲心小筑门前蹲守两个时辰之后想出来地就是这个主意----从莲心小筑门人收他名剌时的态度就知道,他注定是不会被云裳传见地,与其傻等,还不如想些办法出来:昨儿酣然一醉,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要搭上云裳地门路。

一片静默之中忽然出现这样的“强音”,轿子里地人显然被他惊扰了,姜鸿昊留神看时,只见轿帘被一只玉白的手撩开,露出一双黑玉也似乌溜溜的大眼来,那眼睛的主人看了他一眼,挥手制止了正怒视他的侍卫,微微一笑,放下轿帘……就继续向前回府去了。

被无视了么?姜鸿昊觉得很沮丧,看看四周,那些仆役虽然还不敢放胆说话,却已经开始指指点点,小声引论中,显然对他方才的举动很是不以为然。

愧颜无地,想他姜鸿昊也算是孔孟门徒,如何做下这样媚事权贵的事来?还高声叫嚷出来,现在只怕全京城的官员都知道他姜鸿昊来做什么了,又是如何连个回复都没有就被晾在了一边……正悔着,忽然听见那边莲心小筑门口,有人高声喊道:“松江举子姜鸿昊,无忧公主请你内厅相见!”

真正意外之喜。姜鸿昊环顾一下左右,挺了挺脊梁,稳重而大方地向着莲心小筑大门而去……心里头却是翻天搅海一般,再分不清周围人到底说了些什么,是在羡慕他还是在鄙夷他了……穿庭过户,那侍卫引着他直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到了一间美仑美奂的小厅外面,然而却告诉他:“无忧公主正在用晚饭,烦请公子在此稍候。”

稍候也好。

姜鸿昊紊乱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已经想好的事情,还有什么犹豫?抬头看看,那小厅的窗子大开着,刚好可以看见里面无忧公主用餐的场面,也正方便他多多观察一下这个无忧公主,看他到底是个怎样千娇百媚玲珑心的人物,哄得陛下为他虚置后宫,千恩百宠----甚至连五月里他在湖南永州大开杀戒都毫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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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精美的饭厅中垂首而坐的无忧公主也说不上有什么特有点和想象中的不同:在穿着上看起来近乎奢华的无忧公主,吃饭倒是简单,不过是几个热腾腾的精致小菜,配了一壶好酒罢了――酒一定是好酒,因为本身喜好饮酒的姜鸿昊隔着窗子都能够嗅到那种醉人的陈酿醇香;而两边侍候的,果然没有侍女,清一色的美貌少年郎,安安静静垂手侍立……这样简单而舒适的就餐环境,足见无忧公主应该是个很懂得生活的人……只是和他在有朋楼搜集得来的“无忧公主好热闹”的情报有些不同,不过人有两面,倒也不足为奇。

看了半晌,姜鸿昊忽然发现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他觉得不对劲了,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可这么半天几乎没有看见无忧公主动过一次筷子……侍候的少年美貌是真的美貌,可安静也是真的安静,丝毫没有上去服侍无忧公主就餐的意思,倒和站班的衙役相仿佛,面沉如水,郑重其事。

这是个什么嗜好?

忽然那个埋首在饭桌上看着什么东西的无忧公主动了动,抬起头来揉了揉额角,略带恚怒地说道:“永州的知州难道是白吃饭的么?这么短的时间,就让火莲教死灰复燃?!”

因为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所以那个无忧公主开口说话,姜鸿昊这里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他还是几乎没有弄明白那话中的意思,无忧公主地那张脸。几乎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嗯……想过这个声名远播的无忧公主会是如何的千娇百媚,如何的艳压群芳……却没曾想这么一见,他那张脸上,却有一半是黑糊糊的,和另一半的雪白形成鲜明对比,何止是丑呢,半夜里头出去的话会吓着人的。

方才在府外光线较暗,轿子里惊鸿一瞥间他倒没有注意到无忧公主竟然是这么个丑人。不过这念头一转,姜鸿昊又迅疾反应过来:无忧公主脸上地黑糊糊一片大概不会是与生俱来的胎记之类的东西。也许是受了伤吧?那黑东西是药膏么?难怪他要坐轿子了,听说这人以前是最喜欢骑马招摇过市的……

这样一走神,倒没有听见里头那些少年是如何答对无忧公主地话的,待他回过神来。正听见里头无忧公主恨恨地道:“乱世用重典,匪盗自然要严加镇压,我没有时间去对他们一个一个进行教化!你就去和永州桂阳军的陈都督说,百姓是容易被鼓动。可也容易被唬住,挑上几个带头的剥皮抽筋,我不信谁还敢闹事――我地副招讨使官衔还在,随便借用。什么残忍狠辣的事情不妨都推到我头上来!”

“可是,”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少年背对着窗口站在云裳身边,“陈都督说。其他的都好办。只是被火莲教众推捧为师爷地那个文生不好处理。说是个本来要上京应考的举子,因为被胁迫。不得已才给他们出谋划策的……”

“怕读书人身份敏感么?”云裳冷笑,“大凤朝以文治武,他一个武将连个读书人都不敢杀?我知道他地意思――这信里面说得详细,怕今儿杀个读书人,明儿朝里就又嚷嚷‘置斯文何在’了!听我地,杀!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就该网开一面么?!读书人更不能纵容他从匪,平常百姓信了邪教加入了赤脚军,赤脚军不过多一个兵丁;读书人加入了赤脚军,那赤脚军添地就不是一个兵丁而是一双翅膀了……我看了送上来的材料,他不就是明仗着自己地读书人身份,要特殊关照么?更不能容他!天下都在看着,这个榜样一定要做好,就是要杀一儆百,就是要宁错勿漏

被胁迫的又怎样?主意总是他出的。就算杀了他有候也顾不得了,怪只怪他撞到我的枪尖上吧,若有冤魂不散,只管来找我!”

那些少年见云裳这么一番长篇大论,怒气冲冲的模样,都有些错愕,有人上前劝慰,也有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姜鸿昊在外面听见这些话,早噤若寒蝉,不敢再听再看,老老实实退到一边去,心中暗道:这不受宠爱的小郡主出身的无忧公主果然野蛮,这般待人命如草芥,公然宣称冤枉也要杀――倒是与湖南民间流传的嗜血魔王形象有些相符了。

厅内的云裳看见众人慌乱,反而慢慢镇定下来,稳定一下情绪,勉强笑着向开始回话的那少年道:“是我有些急了。你回去对陈都督说,多谢他在处理之前先来问我――这次就按照我的意思做,回头我也自然会有安排,叫他只管放心。”

会有什么安排?自然是银子了,那少年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连忙应了。

云裳又问:“湖南的征兵还那么困难么?”

“还好。多亏上次大人给陆将军送去的银两,有了银子征兵就容易得多了。”

云裳点点头,“陆将军这次筹建新军,不是从军户当中招募,又不走朝廷的军费开支,自然需要的费用也就高些,银子不用愁,我这里多的是,要愁的,倒是怎么给兵士发下去的问题……无论如何不能超过了朝廷的定例去,否则被那些文官抓住把柄就不妙了。”

“陆将军也说过这件事,似乎他的意思是,朝廷的军队从来都是虚报数目领饷,新军便只报实数,负责杂务的辅兵也和正卒分开计饷,还有,朝廷的军队发饷都是拖欠,新军却是发实饷,这样以来,两边差距就大了。估计用不了多久,消息传出去,投奔新军的人还会越来越多。”

“好。”云裳笑着点头,“难得他倒肯用我的银子了。不枉我千辛万苦替他在朝中争取来建立新军的这个方便。”

“是啊,”那少年也憨厚地笑,黝黑的面庞上露出两排整洁的白牙来,“上次陆将军为这事还和大人吵了一架呢,不过后来陆将军也颇为后悔,念叨了好几天什么义父什么师父的,现在总算是想开了,也省得大人同将军怄气。”

“陈阿南你现在也敢开我的玩笑呢,看来跟着莲准那个狐狸精没少学本事!”云裳佯怒。

“属下不敢,不过属下早就不跟着莲准大人了,敢和大人开玩笑,那也是因为大人的宽厚。”陈阿南对云裳到底还是有几分敬畏在,见云裳生气,连忙低眉陪罪;不过他也知道云裳是开玩笑的居多,行了个礼便又问道:“大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属下回去同陆将军说。”

云裳看着他的样子正好笑,听见这么问,却有些出神,半晌,才慢慢地说:“新军筹建不易,我本来是要多说几句的,可想想这军务上的问题,谁能明白过他去呢,我还是不要多嘴了。你回去告诉他,新军的事他多费心,朝廷里的事……他便只管放心吧。”

“看这不是好好的?”门外一个带些磁性魅惑的声音传来,“你们这些暗力营的小兔崽子怎么说她在发脾气着急?”说着,穿着一袭血红魏晋大袖衫的绝美男子缓缓步入。

然而,他的步子在看清门内的云裳时候忽然一顿,随即加快了节奏,几步赶到云裳面前,伸出手指抚上她的脸:“这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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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云裳笑着微微一躲,“在宫里的时候几个小内监搬兵器架子的时候不小心,刮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还涂这么多药膏?这是什么药?谁给你涂的?”

“是去腐生肌的药膏吧,王阁老的女儿正巧也在那里,她替我敷上的。”

“去腐生肌?”莲准蹙了蹙眉头,忽然俯身上前,双手捧住云裳的脸轻轻抬起,就着烛火仔细观察她的伤势和膏药……只是这样的动作太过轻柔,两个人的距离又是过密,鼻尖相对,呼吸相闻,仿佛就要吻上去一般……云裳觉出几分有趣,黑瞳骨碌碌四处转着,看见周围的暗力营诸少年纷纷垂了头,有些知趣的已经开始悄悄退出去,越发觉得可笑,索性一伸手,搭在莲准的腰上,把两个人的暧昧情状更加坐实了几分。

莲准专心检查云裳伤势的动作一顿,再开口时,声音中却带了些暗哑和不确定:“云裳小美人儿,你这么做,是在勾引我么?”

他的声音低低的,只有她能够听见,吹出的气息喷在她的面颊上,有好闻的清甜味道----莲准倒是从来不用熏香的,这个她知道。云裳觉得痒痒的,抽回手低笑答道:“莲准大人也忒杀小气,不就是摸下小腰么?反正名声在外,你的清白早就交给我了。”

她这样一说,莲准的眸光越发幽暗了几分,不受控制似地在她那微微开阖着的唇瓣上转了几个来回,忽然定住。伸了指尖挑起一些膏药细看,又放在鼻端嗅嗅,这才嗤笑一声。面色阴沉下来:“你这转移话题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居然对我也用上色诱这一招么----看来这药膏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心里头明白地很呢!”

云裳见躲不过,只得尴尬地摸摸鼻尖,起身道:“算了,我洗了去。”

“等等。”莲准却一把拖住她的手,“你自己洗会碰到伤口的。还是我来帮你。”

早有人送上了温水巾栉,莲准拿了条棉布帕子蘸着水,细心地替她一点点将那药膏抹净,又换帕子再抹,直到她那莹玉一样地面庞再现光辉……而她脸上那个伤口果然细小,不过是

微微的一点擦伤,里面被黑色地药膏渗进去了一些,此刻也被莲准一点一点小心的冲洗干净。

在这样做着的同时,莲准的脸色一直很难看。好不容易全部冲洗净了,这才叹道:“看来羽林禁卫军现在被你收买的也不少啊,这样地事。居然没人和我说起。”

“收买羽林禁卫军我可不敢,”云裳见他生气。连忙伸手掏出那枚玉带钩来。“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们哪里肯帮我瞒着?”

莲准越发气结。这玉带钩在羽林禁卫军中地位尊崇神秘。关键时刻抵得住千军万马,他那次收回之后想了想还是寄存在她这里,原意是要她应急保命用的,不想却被她当成了指挥羽林禁卫军官员的令符,还真是物非其主了。

“你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依旧低低地问,不失温柔,又带些肃杀。

“什么什么意思?”云裳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四处看了看,见屋子里的人早借着各种借口纷纷跑光,便叹一口气,“我真不知道这药膏能有什么作用;不过想来让它在脸上耽一会儿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的,难道王小姐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有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不成?”

“见血封喉倒不会。”莲准目光和缓了些,“只是若再晚洗了一会儿,只怕你光滑的小脸蛋儿,就要留下丑陋的疤痕了……这药倒是好药,可对你的伤口并不合适,用了反而会扩大伤口,留下痕迹。”

“哦?”云裳微有些讶异,“我以为里面多少会混些小毒之类地东西,倒想不到小看她了。”

“那个王家小姐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身后又有那么多人支持,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好了。”莲准微微蹙眉。“就是因为她不简单。”云裳摆摆手,“我才不能容得她坐这个位置。我哪里有时间慢慢和她斗呢?索性把苗头扼杀在摇篮里才干脆。”

“谁说不是要扼杀了这个苗头呢?我的意思是,云裳小美人儿,你总是忘记羽林禁卫军是做什么地……事情交给我不好么?”莲准低低地问道,他的目光中,已经微微带了几分绝然和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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