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主动请缨,我着实惊了一下,刚要话阻拦,五爷却一把攥住了我的衣领,瞪着眼咬着牙说:“臭小子,你爷爷就你这么一个孙子,你他妈敢乱来,不如我现在一菜刀剁了你来的痛快!”
他猛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出去很远,随后转身又朝白薇说道:“杨左生小师傅和小六子留在上面帮你,让我下去!我七十多了还能活几年?再说了,打了一辈子架,我还怕几只行尸不成?这事儿就我去最合适!”
白薇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中??文 w1w?w?.8
五爷把我拽到一边没让我再多话,随后白薇让陈国富把我们又带去了村外的坟地,这一次把孙二虎也带了过去。
到了坟地后,白薇先让陈国富的人在洞口边上钉了根木桩,把孙二虎五花大绑绑在了木桩上之后,开始在木桩前正对着洞口的方向起坛摆阵。
她先提笔在黄纸上抄了一份聚魂符,随后把提前从孙二虎身上脱下来的一件衣服展开铺到黄纸上,铺平后拿着一把烧纸灵钱开始在衣服的上空烧,一边烧嘴里一边念念有词,并把烧纸落下的灰均匀地抹在了那件衣服上。
连烧了二十一张烧纸之后,白薇将衣服和下面的黄纸叠在一起递给了五爷,并告诉五爷说:“收阳魂要比收阴魂费事得多,五爷您下洞之后,一边敲铜锣一边拿着这件衣服喊孙二虎的全名,他的阳魂如果听到就会自己过来找你……”
五爷接过衣服问:“那我怎么知道收了几个?”
白薇答道:“我在这衣服里提前塞了六颗红枣,下洞后你先塞一个在嘴里嚼,如果枣忽然变得又苦又涩,说明有阳魂上身,你就吐掉再嚼下一颗,一共六个阳魂,等你把六颗枣都嚼苦了,就差不多了……”
“行,包在我身上!”
五爷坚定地点了下头,白薇犹豫了一下,又拿出那块玉戴在了五爷的脖子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说:“五爷,下面险象环生,您把我这块玉戴上,这玉不单能为您护身保命,还能除下面的阴气,助您马到成功……”
五爷听完哈哈一笑,故意调侃道:“小师傅,这么大的礼你不心疼啊?”
“看您说的,宝玉赠英雄,这玉戴您脖子上……真好看……”白薇眼泛泪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好,那我就暂时收下了,等我上来,一定完璧归赵!”
五爷说完爽快地一个转身,腰系铜锣怀抱衣服大摇大摆就往洞口走,可一看见坐在洞口前的我,忽然就愣了住。
自打来了坟地,我一直躲在洞口后面不说话,心里反复挣扎,该下去的明明应该是我,五爷跟这整件事没有任何的关系,帮我们这么多全凭得是当年跟我爷爷的结拜之交,现在怎能让他老人家舍身犯险呢?
几度挣扎之后,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我把准备好的下洞用的绳子,绑在了自己的腰上。
五爷愣住时,我嘿嘿笑着站了起来,朝五爷一伸手说:“五爷,谢谢您老把东西拿过来,给我吧……”
“你小子……你小子疯了吧……”
“五爷,我没疯!我爷爷没的早,这段时间我一直把您当我亲爷爷看待,这事儿本来就跟您没关系,我不能让您老替我们去冒险,要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您下去,我他妈一辈子都安生不了,您让我去吧,我求您了……”
听我说完,五爷眼角见湿,微微笑着说:“傻孩子,什么叫跟我没关系?我跟你爷爷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啊!所谓义比天大,你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我不管他那么多,挡在洞口前又瞪着眼说:“总之说什么我也不能让您下去,今儿谁说都不管用,你把东西给我……”
见我急了眼,五爷有些动摇了,沉思片刻后将那衣服递了过来。
我心中大喜,赶紧上前去接,哪知道正要接住时五爷突然缩回了手,紧接着一拳头就闷在了我的脸上。
五爷虽然年纪大了,但力气大得惊人,这一拳头闷过来,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花就跌坐在了地上,没等站起来呢,五爷扑上来按住我,趁机抓起洞边另一根绳子就把我双手双脚绕了上,随后解开我腰上的绳子开始往自己的身上系。
“五爷,您骗我!您骗我!你们快拦着他!快拦住五爷!”
周围没人动弹,他们都清楚,这事儿五爷下去确实比我更合适,一来比我有经验,二来残忍一点说,五爷已过古稀之年,就算回不来……
“小六子,你他奶奶的给我听着……”
五爷按着我的脑袋,贴在我耳边说:“你爷没的早,以后好好孝顺你奶你爸妈,另外五爷我求你件事,我有个小孙子你见过,刚七八岁,我要是回不来,以后他挨欺负了你可得帮着他,谁敢欺负我孙子,你就替我揍谁……”
“五爷……五爷您别下去……您别下去……”
“哈哈,男子汉别动不动就流猫尿!行了,五爷我该上路了!”
说完话,已经系好了绳子的五爷一个纵身就跳进了洞里,我扑腾着追到洞口时已经看不见他了,就听黑乎乎的洞里传来一阵底气十足地唱戏声——
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
进退多要听令号,违令项上吃一刀;
就此与爷我归营号,到明天午时三刻成功劳。
听到戏词,我还是忍不住哭了,白薇、杨左生他们也都开始抹眼泪。
记得我小时候,我爷爷也爱唱京剧,经常腰里别着菜刀带我出去溜达,一边走一边唱,这段定军山我早已耳熟能详,蜀国大将老黄忠年过七旬披甲上阵,葭萌关外退张郃,定军山前斩夏侯,五爷还是不服老。
他老人家这一下去,一直到天亮都没再回来,也没有一点音讯,因为下去时陈国富没给他配对讲机。
也不能说没给配,是五爷故意没要,怕碍事,再说下去后他又是敲锣又是喊叫的,再加上有点耳背,就算配了对讲机他也听不到声音。
我们就一直在洞口边守着,白薇和杨左生也在坛前各施其法,似乎是在配合五爷在下面招魂,我把头探到洞口里仔细听里面的动静,起初夜里时还能听到从下面传上来的锣声和五爷声嘶力竭的吼声,后来渐渐的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应该是五爷在洞道里越走越远了……
早上六点来钟,陈国富顶不住了,就问我们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可我们哪儿还吃得下,都没理他,陈国富就自己回车上睡觉了,可我们都没离开,继续该干嘛干嘛。
我们试图通过绳子把五爷拽回来,可为了方便,下到洞底后五爷自己已经解开了绳子,没办法,我们只能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后,中午时陈国富派人送来了点盒饭,可我们根本吃不下去,一门心思都是五爷的安危,可仍不见下面有任何的动静,再然后,又是傍晚,又是深夜,急得我在洞口团团打转,恨不得能让这该死的时间停下来,恨不得马上看见五爷从洞里爬出来,傲气十足地嘿嘿对我傻笑,可是……
深夜后又是凌晨,凌晨后又是清晨,清晨后又是中午,五爷已经下去一天多了,没有任何的音讯,而一直等在洞外的我们也快撑不住了,到处弥漫着绝望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