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永抢前一步,端起茶杯,说了句:“我还是先牛饮吧。”咕咚咕咚两口,便把茶杯里的茶喝了个精光。
“嗯,好茶,确实是好茶,沁人心脾,入口醇香。各位大人,都试试,都试试。仕元、羽瞳,你们也来喝喝看。”
李贤拉着韩雍找了个朝南的位置坐下,赵辅和和勇便坐到了他们的右手边,其他人则坐到了八仙桌上。
郑伍是掐着手指头算好了人摆放桌椅的,没想到卢永的身边还带了一对年轻的男女。他是混得成了精的人物,见柳仕元和纪羽瞳两个人不过双十年华,显然无官无职,并且非达官显贵之后,然而无论李贤、赵辅、韩雍,还是卢永、陈?,都和这两个年轻人聊着天,他心里依然清楚这两个人非同一般,忙招呼柳仕元和纪羽瞳稍候,同时命仆人赶紧去添置。
李贤同卢永一样,坐了好几个时辰的马车,早被晃得几乎晕过去,快到苏州城,又被一群人围着说话,早就口干舌燥,嗓子眼儿往外冒烟。不过,他还得顾及自己内阁大臣的身份,慢吞吞端起几子上面的茶杯,一只手轻轻捏着茶碗盖,缓缓拨去茶水上面飘着的几片虎丘茶叶,鼻子靠近茶碗口,从左向右摇着头,深深闻了下,赞道:“看来韩大人所言非虚,这虎丘茶绝不比雨前龙井差分毫。”
韩雍道:“我这个人什么都会,就不会说大话诓骗别人,李大人,你看我们苏州府的茶,讲究的是茶色如玉味似兰,乃是众多茶当中的臻品,当想放松身心的时候,约上个好友,一边听着我们当地的曲子,一边品上一杯虎丘茶,人生享受,这算是到了份上了。”
说吧,韩雍端起了茶杯,抿上一小口,慢慢把它含浸喉口,才依依不舍地将茶水吞咽下去,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做出了一个通体舒畅的表情,道:“回味无穷,唇齿留香,想一想在大藤峡喝得那些茶,简直不堪回首。”
“哈哈哈哈……真是看不出来,我们韩大人不仅仅熟读兵书,深谙兵略,对这文人雅士钟爱的茶经居然也颇有见地。李大人、赵大人、和大人、韩大人、卢公公、陈公公,我因为有公事缠身,没有亲自迎接各位的大驾光临,实在是对不住了。”高亢尖锐的声音从脚下的位置传了过来,越来越近,并且伴随着节奏紧凑的脚步声。
在苏州府这个地界,能够不把其他官员放在眼里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这宅子的主人,王敬。
王敬一阵风般来到顶楼,倒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刚刚到楼梯口,露出半个脑袋的时候,苏州府的所由来者都赶紧站起身来,问候声一个盖过一个地响亮:“王公公……王公公……”
王敬颔首,道:“哟,今天各位大人真是赏光,百忙之中都到了呢。坐坐坐,我说各位大人,干嘛那么客气呢?坐,坐吧全能召唤师。”
不过,直到他落了座,其他人才坐下。
李贤见此情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来,在下江南采办的日子里,王敬已经让苏州府的官员们见识到了他的威风和手段,在王敬坐到主人位上的时候:“王公公,今儿个,可是让您破费了。”
卢永道:“说的是呢,王公公,你可真是够客气的,你说说,你、我和陈公公,我们三个人在宫里头伺候着主子,没几天就能打上几个照面,偷闲的时候,也聚到一起,喝喝茶,赌赌钱,到了苏州府,你却成了地主,专门摆上筵席请我们。”
陈?道:“王公公搞得太隆重了,我们哥几个喝喝酒聊聊天就好,你还让那么多位大人相陪。你看你,越忙它就越有事儿吧,亏得众位大人知道我们的交情,要不然,人家私下会笑话我们没脸,被你放了鸽子的。”
王敬指着陈?,道:“陈公公,你这是怪我,好,等一会儿我自罚三杯。不过,今天你和卢公公可是自作多情了。我今天请的可不是你们二位,我请的是我朝的大功臣,韩雍韩大人。你们二位,和他们一样,都是来作陪的。”
“噢,弄了半天,不是请我们的哇。”
“我们刚才还吹嘘咱们哥三交情如何如何深厚,这下倒好,露了现形。”
“这么说来,又是我的错?”
“当然了。”
“好,那我再自罚三杯。”
李贤道:“哦,对了,王公公,你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王敬一拍脑门:“如果不是李大人提醒,我倒把正事儿给忘了。刘大人,刚才我去处理的事情,得跟你交代交代。”
刘同苏道:“公公,瞧您这话说的,什么事儿您直接处理得了,还需用跟我交代吗?”
“那可不行,给我这两个老哥俩听着,还不以为我在苏州府多么张扬跋扈呢。刘大人,向你打听一个人。”
刘同苏点了点头,一点儿没有牧守一方的父母官的派头,倒十足十像一名谁都不敢惹的老实人:“王公公请讲。”
“苏州府是不是有位大人,姓……姓什么来着,王富……”
“回公公的话,复姓许世。”
“对,许世。”
刘同苏想了一下,道:“王公公,你说的不会是苏州织造局的许世明冲,许世大人吧?”
“对对对,刘大人,我要跟你交代交代的正跟这织造局的许世大人有关。”
“王公公,他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王敬并没有理会他的文化,慢条斯理道:“刘大人,你,以及你手底下的官员,应该知道我在苏州停留这么长时间,是所为何事吧?”
“这个下官自然明白。”
在王敬凌人的气势下,刘同苏不自觉地把“我”换成了“下官”。
李贤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这一切,柳仕元和纪羽瞳也看在了眼中。
纪羽瞳偷偷捏了卢永一下。
卢永冲她笑了笑,拍了拍纪羽瞳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