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躺在训诫房的院子里,白布从头裹到脚,死气沉沉,像是深秋里的枯木。
万长老下的执事弟子将尸体头上的白布掀开,面部惨白,隐透淡青,双目紧闭,几绺杂乱发丝随秋风轻晃,更是将那张不动的脸衬得如同冷硬的石头。
蓝止默然片刻,负着手道:“盖起来吧,的确是吴斐。通知惠山吴家了么?”
万长老道:“负责传信的弟子刚出门。”
白风扬的脸色比这尸体也好不了多少,扶着额问道:“杀他的人果真是洛英?争端因何而起?”
执事弟子道:“晨练之时,白师兄的弟子说这次宗门大比的头筹非洛英莫属,蓝师兄的弟子怕是前五也挤进不去。蓝师兄的弟子不以为然,与他们小有争吵。吴斐便说,要不是苏楚、李悠二人升了天阶,洛英连前三都勉强。洛英这时候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出手教训吴斐,他下手没有分寸,一招之下将他杀死。之后蓝师兄和白师兄的弟子险些打起来,刚巧容师兄经过,喝止众人,火速叫人禀告了万长老。”
蓝止觉得这件事有点古怪,但他还没说话,白风扬已经开了口:“洛英平素不喜多事,就算别人挑衅也极少起争执,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出手伤人,还把人打死了?请长老明察。”
蓝止也是这个意思。洛英的人设是老实巴交,多做少说,不管闲事,也是白风扬的弟子中对简锵略好的一个,为什么因为这种事杀了吴斐?
万长老与宋长老互望一眼,却有些不以为然:“惠山吴家死了子嗣,岂会善罢甘休?洛英当众杀人,证据确凿,现今依照门规已关在训诫房,只等吴家来要人偿命。”
迟肃最近升阶不得已经闭关,门中事务皆由万长老和宋长老代为处理。他们早已不喜蓝止与白风扬的弟子针锋相对,正想借此机会整治一番,怎会管这点蹊跷之处?
万长老又道:“今晨凡争吵者,明日皆受三鞭,面壁思过五日,只喝清水,不得用饭。蓝止教导弟子不善,罚一棍。白风扬的弟子杀人,罪过更甚,罚三棍。”
棍刑在鞭刑之上,是天阶以上弟子才能承受的重罚。一棍顶十鞭,白风扬的三棍之刑,足可以将一个人阶弟子活活打死。这处罚算是相当重,看得出两位长老确实生气。蓝止和白风扬不敢多话,低头领了命。一出院门,白风扬便冷冷盯着蓝止道:“谁人不死,独死吴斐,蓝师兄不觉得奇怪么?”
蓝止斜睨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白风扬像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怒气:“吴斐究竟与谁交恶,蓝师兄想不到?”
蓝止没有说话,白风扬又继续道:“洛英为人老实可靠,从不争一时之气,今天竟然因为一言大打出手,我看他根本就是着了魔修的道。”
容云想闻言一愣:“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齐慕然垂目不语,却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
蓝止听了心中一动。洛英人设崩了杀人,最近又刚巧有魔修作祟,两下里连在一起想,的确容易让人想到魔修作案。白风扬向来怀疑简锵是魔修,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证据,这时候惹到他的弟子身上了,死的又是简锵的仇人,心中哪还有别的想法?自然深信不疑!
简锵两个半月来都被子母虫监视一举一动,想必早已被人发现是个魔修。这一系列的事情,难道就是为了陷害简锵?
思及此,心中竟有些淡淡恐惧。
这躲在暗处的魔修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了什么要害简锵?是想要离瑟,还是看中了他得天独厚的资质?
蓝止在外人面前自然不动声色,只冷漠道:“死的是我的弟子,杀人的是你的弟子,你向我兴师问罪做什么?”
白风扬再也忍不住,扶着额头骂道:“蓝明苏,你少再装蒜!那日我半夜追逐一个魔修,人影却躲进你的院落中消失了。你不让我进你卧房中检查,还将我打伤,究竟是为了保护谁!”
蓝止闻言沉下了脸,双唇紧闭似在隐忍怒气,容云想和齐慕然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噤声不敢多说一个字。四个人之间气氛凝滞似暴雨来临,白风扬却猛然敲着自己的额头,似乎疼得有些受不住,歪歪斜斜地倒向一旁。
容云想和齐慕然连忙将他扶住:“白师兄,你最近修炼过急了么?”
白风扬把他们两人的手甩开,怒气不消,向着蓝止骂道:“我不知道你究竟跟那小子有什么关系,竟然包庇他杀你自己的弟子。如果让我发现了什么,我一定让你们碎尸万段!”
蓝止目送他狂风一般地飞了,面无表情地站着。
容云想望了齐慕然一眼,努努嘴,意思是问他该如何是好。齐慕然想来不喜欢踏入混水之中,这时候却没办法再置身事外,轻声道:“蓝师兄,如果真是魔修作祟,此事非同小可。蓝师兄如果知道了什么,还望尽早让我们知道,大家一起想办法。”
蓝止的脸色微微泛青,说道:“白风扬与我素来不和,那夜他追查魔修追到我院中,我正在卧房中沐浴,自然不愿意别人打扰。他自己捕风捉影,绝没有魔修之事。”
说完他也无心再理他们,一阵风似的飞走了。
容云想低着头,突然抓住齐慕然的袖子,轻声道:“齐师兄,白师兄上次说怕有人徇私舞弊,说的就是蓝师兄么?”
齐慕然转身道:“应该是。”
容云想不安道:“可是我同蓝师兄一起查弟子的院子时,他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齐慕然点点头:“现在一切都不好说,可能是白师兄想太多了。你叫弟子们小心些,不要单独行事。”
两人在树下静静地伫立片刻,远远望着天边连绵迭起的奇峦秀峰,不觉朝霞褪去。齐慕然轻声一叹:“十几年来都相安无事,只怕我北行派要有些不平静了。”
蓝止先将弟子召集起来,将早晨的事问了个清清楚楚。吴斐死了,众弟子伤心的伤心,生气的生气,害怕的害怕,没有一个人敢隐瞒。
众人把每一句话都说给蓝止听,末了道:“蓝师兄让我们不要跟他们争吵,我们真的没敢多说什么。只不过那边将简师弟和吴师弟做比较,说吴师弟不如他。吴师弟与他向来不睦,这话戳中了他的痛处,才回嘴多说了几句。想不到洛英就生气了,一声不吭,突然出手。洛英在我们之中的修为最高,我们都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吴师弟就已经断了气。”
蓝止又去看被关押的洛英,不想却刚巧撞上白风扬出来。白风扬冷笑着不让他进:“蓝师兄是要杀人灭口?洛英呆滞了一早上,刚才方恢复过来,恍恍惚惚,已经忘记发生了什么事。这不是魔修作祟是什么?”
蓝止自然不可能给他拦住,进训诫房里见了洛英一次。洛英头发披散,恐惧不安,见了蓝止便惊吓得躲到墙角。
蓝止问他记得些什么,洛英哭着说:“我早上醒来就特别生气,看到吴斐之后怒气更盛,后来吴斐说我比不上苏楚李悠,我便像是沸了一样头脑不清,之后便是一片杂乱模糊,什么也记不得了。蓝师兄,我真的杀了吴斐?”
蓝止问道:“你这些日子究竟跟什么人接触过?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洛英想了许久才道:“并没有什么特别。”
洛英这边毫无进展,白风扬却已将蓝止那晚阻止他搜查的事说出来了。只不过长老们看白风扬神色间有些疯乱,心中便也没有太当回事,让他暂且退下。
蓝止在北行派数年,不过就是目中无人了些,恃才放旷是真,却绝不至于庇护邪魔外歪道。白风扬与蓝止素来有仇,自己的弟子又杀了人,多半一时间接受不了,便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蓝止身上。
但是洛英着了魔修的道这件事,倒是极有可能。
蓝止这里焦头烂额,评论区也异常热闹。蓝止深知众志成城的道理,将所有评论都读了一遍。读者中多有细心之人,说不定能从文中看出蛛丝马迹,或者提出点想法。只可惜,就在蓝止最需要读者们帮助的时候,宅男们所关心的却只是昨夜替简锵疗伤的事。
【楼主:今天的更新不知道该怎么说,很挣扎。】
【1楼:男主没穿衣服,蓝蓝只穿亵衣骑坐到他身上,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最后神转折成了兄弟?】
【2楼:蓝蓝就是很认真、很纯洁地在给男主抓虫子疗伤。】
【3楼:我觉得这个作者太差劲了,不写何撩?种马文的梗,少儿读物的互动,作者你究竟想做什么?】
【4楼:所以蓝蓝已经确定是女人了吗?文里面真的没写啊。】
【5楼:楼上,请注意这里是男频,所以不要担心。男主没穿衣服,蓝蓝骑坐在他上面,这个场面不会在两个男人之间发生。】
【6楼:没有人关心剧情吗?】
【7楼:这文的剧情不就是简师妹和蓝师姐搞百合吗?一直在关心。】
【8楼:杀人凶手、魔修,最后都会顺理成章地找出来的,关心这个做什么?最让人操心的还是简师妹啊。】
【9楼:昨晚抱着蓝蓝睡了一夜,也算是有进展了,大家冷静点。】
【10楼:那是蓝蓝抱着他睡了一夜,还担心他害羞跑了,一直搂着不放。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蓝止觉得这群人中一定不乏聪明绝顶、事业有成的人,但却无人说一句有半点用处的话。可见应了一句话,只要下半身做了主控时,智商这种东西基本上就不存在了。
蓝止夜里一宿没睡,辗转反侧,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这魔修的目标如果真是简锵,那就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势必还会做出事情来。当务之急,是帮简锵提升修为,让他有能力自保,别像个拖油瓶似的扯后腿,再慢慢从长计议。
这天清晨天还未亮,他一个人来到被害妖兽修养的院子里,将墙角那只黝黑豹子踢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