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黄曦带着蔡爽一干人等,几乎倾巢而出,手执武器,趁着凌晨的夜色匆匆扑向一个叫‘新兴’的酒吧。
新兴酒吧是本镇的另一个中型帮会‘腾龙帮’的根据地,崛起于半年前,人数二百左右,在G市外围这样的散乱势力来说已经相当了不起,腾龙帮掌管着附近一带的酒吧,桑拿房,酒店等服务性行业,以收保护费为主。老大是一个叫陈昆的福建人,几年前杀过人,一直潜逃到广东,改头换面后一直低调做人,半年前和一群讲情义的人建立起腾龙帮,而且混得也算有模有样。
前晚,青年会的兄弟按照黄曦的吩咐前来砸场子,扬言要腾龙帮交出所有地盘,初时以为是刚崛起的小团伙小打小闹罢了,狠狠打发掉便没放在眼内。
昨晚青年会的兄弟不由分说继续骚扰,还砍伤几个腾龙帮的人,接着才闻风遁逃,气得腾龙帮的老大陈坤暴跳如雷,发誓掘地三尺也要揪出这些人,而且已经着手追查这些人的下落,只是对方掩藏无踪,也只能暂时作罢,吩咐这几天加强人手看管麾下的场子。
今夜,黄曦带着百多号人趁着凌晨路人不多,直接踩进腾龙帮腹地,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腾龙帮老大的人头。百多号人精心打扮过,分批次逐渐混进新兴酒吧,待到人马齐聚,按照得来的情报,黄曦对守在酒吧内虎视眈眈的众人打个手势,顿时无数人揭竿而起,对酒吧内的一切一顿乱打乱砸,吓得正兴头上的客人无不呼天抢地的抱头乱窜,一时间四下大乱,酒吧的大门都被撞得支离破碎,无数人夺路狂逃。
很快,腾龙帮的人也做出反应,酒吧外已经闻讯赶来二三十人,而且人数还在持续增加,但酒吧内已经被砸的满目疮痍。不出两分钟,陈昆带着十多人从楼上冲下来。
黄曦细细打量着这人,年约三十,留个中规中矩的平头,其貌不扬但却给人一种沉稳老练的感觉,站于己方人群中一看就能看出其地位。只见陈昆站到黄曦不远处,看着对方疯狂的打砸,虽然怒得虎目圆瞪,却还是沉住气道:“对面的朋友,这是腾龙帮的地盘,闹事可以,但要清楚自己的处境,谁是带头人,站出来我看看。”
闻言,黄曦亮出铮亮的钢刀道:“你是陈昆吧,我有放过话要你交出地盘,只可惜你不配合,只能我亲自出马来会会你。”
陈昆本就四处张望,希望找出个可以让自己眼前一亮的人物,可一见黄曦,顿时有点又羞又怒,最后叹口气道:“现在的年轻人太不像话,有书不读出来瞎混,你们走吧,趁我没发怒之前滚回家去。”
青年会的人听得牙痒痒的,纷纷举起武器叫嚣,黄曦不为所动,盯着陈坤笑道:“黑道没规定年轻的不能混,却注定没实力的人混不下去。”
陈昆微微错愕,感觉这年轻人颇具胆色,光是面对自己的这份淡定已经让他暗生佩服,旋即大气算盘,把这人收为己用,当下笑道:“你说的对,没实力的人的确不配混黑道,像你这样的人确实不多见。不如这样,我和你单挑一场,你赢了我,我交出这个场子,你输了跟我混怎样?”
黄曦嘴角轻扬,笑意更深道:“你很豪爽,可惜我确十分贪心,我要的是你全部的场子。”
全场仿佛死一般的寂静,紧张的气氛随着黄曦的一句话四散弥漫开去,压得素有人都难以喘息,大家都知道,这是开战的前奏,不禁把手中的武器死死握紧。陈昆脸色一冷道:“既然施者有心,受者无意,那就拿出真本事来吧!”说着从后面接过一把砍刀,冷眼看着面前的敌人。
黄曦瞳孔一紧,亮出骇人的精光,扬起刀头道:“给我往死里砍,记住我们的目标。”一声号令,严阵以待的两方瞬入潮水般涌向对方,战斗随着第一把刀砍中对方正式开始。几分钟之前还人满为患的酒吧此时已经空出大片地方。灯光下的刀光剑影,血花喷溅,嘶叫声,呼喊声,铁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陈昆可谓江湖老手,每天提着脑袋摸爬滚打,见对方声势骇人,当下也不敢大意,看黄曦应该是敌人中的主将,当下便躲闪着趁机扑向他,可惜还没到跟前,便被一个光头大汉一刀劈退,黄曦身边围着彭耀祖一众人,虽然主动进攻,却又十分机警的保护着有伤在身的黄曦。
蔡爽收回刀,冷笑道:“你得打赢我才有资格找他。”
陈昆怒视着蔡爽,一刀劈开冲上来的一个青年会兄弟,毫不停顿般又扑向蔡爽,后者不慌不忙的接招,两人旗鼓相当的相继过招,战得难分难舍。场中黄曦这边百多号人瞬间把陈昆这边四五十人淹没,而且陈昆的后援人马被堵在酒吧的大门外,黄曦这边的兄弟誓死顽抗,一时间形成僵持的局面,可酒吧内的陈昆这一样压力非常之大,不出几分钟便被压得开始往楼梯口退缩。
陈昆没想到蔡爽也够难缠的,交手这么久谁都没占着便宜,己方却顶不住压力往楼上撤退。随着他察觉局势不妙,情急之下猛的发力逼退蔡爽,混在撤退的己方人群中,转眼便消失在楼梯,只有腾龙帮一众苦苦支撑在楼梯间,死守最后一块安全的地方。
蔡爽刚想追,又被人缠上,只能先砍翻对方。黄曦知道陈昆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去搬救兵,不容拖延,陈昆今夜必须要把脑袋留下,当下振声喝道:“谁拿下目标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人人神色兴奋,一个个嗷叫着悍不畏死的开始想楼梯发起一波冲击,一个压制便把楼梯的人往上推。二楼房间众多,只能逐一搜索,大多房门开着,一眼就能看清,把整个二层翻了一遍依旧没发现陈昆的踪影,黄曦挥刀怒砍着腾龙帮一名手下道:“陈昆在哪里?”
那人痛叫一声,目光恐惧的嗫嚅道:“刚才,从,从窗口跳下去了。”
闻言,黄曦探头往窗外张望,只见陈昆正一拐一拐的往街口跑去,只要他能跑出这个街口,杀他便再无望,刚爬上窗口,一道身影已经抢先跳了出去,轻盈的落地,抬头道:“你有伤在身不要追了,我们在酒吧门口汇合,陈昆的脑袋逃不掉。”
定神一看,此人正是彭耀祖,只见他说完话便毫不拖沓的往街口追去。黄曦深吸口气回头道:“耀祖好样的,大家不能让他失望,我们杀回去。”
众人如受鼓舞,纷纷提刀往回撤,路上躺了一地人,鲜血几步一注,异常夺目,不出几分钟,酒吧内基本被控制,随着黄曦一众抗住压力冲出酒吧,两路人马狭路相逢,第二次交锋一触即发,双方认清后,便二话不说的杀向对方。
马路上稀疏的行人见到这场面,无不走避不及,隔着几百米开外看着这次声势浩大的黑社会火拼。再说彭耀祖,一路追赶陈昆的脚步出了街口,陈昆一心往前跑,只要和己方的人马汇合,再把黄曦一众困在酒吧内,任他们三头六臂也只能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但刚出街口却差点惊呆住,没想到两方人马已经混战在一处,刀来剑往的几乎分不清敌我。
彭耀祖悄无声息的跟上来,突然一个箭步腾身而起,砍刀化作一道光电直取陈昆的脑袋,灯光下一道身影赫现,如暗夜鬼影般吞噬着陈昆,后者感觉脑后恶风响起,凭着多年徘徊在生与死边缘磨练出来的对危险的触觉,当下向前面就地一滚,刀尖轻轻划破他的后衣,鲜血瞬间流泻。
一击不中,彭耀祖没有犹豫,刀身灵活又由挥出去,陈昆刚逃过一劫,连惊讶的感觉都没发出便只得举刀格挡。‘铛’的一声,两刀震颤着分开,陈昆已经坐在地上,却反应奇快的一骨碌翻了个身,连滚带爬的向酒吧门口的腾龙帮帮众跑去。彭耀祖一跺脚,发狠的追了上去。
这时远处传来刺耳的警笛声,盖过此时浴血奋战的喊杀声。所有人都为之一震,只见十多辆警车齐齐停下,几十个警察全副武装严阵以待,车上的广播不断提示群众避让。大战却没因为这些人停下,继续厮杀着。直到连续响起几声枪声,众人才如临大敌般四下逃散,只是街头两边早已注满警察,大部分腾龙帮的帮众只得往酒吧内龟缩进去。
黄曦站于混乱的人群中,四下打量着寻找着陈昆的身影,彭耀祖正冲横闪躲避着,逆着人流追着前者的脚步。警察开始收窄包围网,大部分逃不掉的人只能丢弃武器,双手背于脑后,乖乖的蹲着,这样稀松平常的投降也不是第一次,警察也只是镇压局面,只要投降就不会动手。
随着一批人蹲下,陈昆便暴露于黄曦眼中,后者猫着腰往陈昆奔过来的方向快步跑过去。再说陈昆,没跑几步便发觉黄曦正探头探脑的向自己跑过来,回头一看,刚才袭击自己的少年也只有几步之遥,便知道这两人根本不意不在自己的地盘,简直就是奔着自己性命来的,当下慌不择路的竟然反方向的往渐渐压上来的警察那边撞上去,他深以为,只要自己在警察的面前,就算逃过一劫。
黄曦和彭耀祖一对视,两人眼神泛着异彩,心照不宣的甩开大步向陈昆靠过去。再说后者,跑出十几步便弃刀蹲在警察面前,死死的盯着奔上来的黄曦和彭耀祖,直到现在他都觉得危险从没离开顾自己的脑海,但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警察的庇护了。
这边的警察见两人提刀冲上来,一人高声喝道:“不许动,都放下武器蹲下,不许反抗!”黄曦和彭耀祖再次对视,接着两人慢慢垂下武器,慢慢蹲下,两人的眼神交换一遍又一遍,脑袋点了一下有一下。见两人都蹲下,陈昆长长松了口气,虽然自己被警方抓住难逃一死,但至少不会死在这里。
突然只见彭耀祖把刀往身后的警察一投,人却比刀更快的扑向近在几步之遥的陈昆,警察见一把刀飞过来,无不举起盾牌格挡,但也就这间不容发的瞬间,两道身影已经急窜向原地蹲着的陈昆。彭耀祖当先扑倒陈昆,死死的抱着他,黄曦早已蓄势待发,几乎和彭耀祖是同时发动身形的,只是他离陈昆远一点,但这样的配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等陈昆暗叫不好的时候,一把锋利无比的钢刀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卡住在胸膛的骨头间。
陈昆痛叫一声,力气却像瞬间抽离身体一样,连推脱彭耀祖的力气都使不上,眼神像蒙上一层死灰,瞬间失去色彩,身子在不断抽搐着,鲜血洒了一地,后面一众警察如梦方醒般齐齐压上来,黄曦和彭耀祖眼神一对视,方才互相会心一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任由压上来的警察当头棒喝,只自顾自的捂着脑袋,笑得连身体都颤抖起来。
场面随着二人杀掉陈昆后而被镇压住,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蹲在地上,像这种黑社会火拼后的残局,别说警察应付自如,就是打斗的双方都知道,只要抓进去公安局去,交代一番,拿几个倒霉的把责任一揽上身,其他人也就关个一头半月就能放出来,所以也没有人会反抗警察。
当地派出所根本关不下这么多人,只能往区里的拘留所关押进去,十多辆大巴在荷枪实弹的警察开路下呼啸而去。车刚停稳,一众人如去旅游般有序的下车,分批关进拘留所的大牢笼中。黄曦和彭耀祖老实的蹲在里面,其他兄弟耷拉着脑袋,着急的团团乱转,大部分是第一次关在这种地方,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感,觉得自己离死期不远。
黄曦扬起嘴角道:“耀祖,你觉得谁会先来救我们?”
彭耀祖干脆睡在昏天暗地,异常潮湿的地上,眼神空洞道:“我猜是叶雷城。”
黄曦不以为然道:“我猜是你父亲,不信我们赌一把。”
彭耀祖抬起眼皮道:“赌什么?”
黄曦也躺下来,信心十足道:“如果我输了,这老大的位置以后你来当,如果你输了,能不能原谅你父亲。”
漆黑中看不到彭耀祖的神情,却发现他的呼吸明显加重,身子不断微微抖动着,黄曦伸手握住他的手幽幽道:“父爱如山,世上没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大多数父亲不懂表达自己对孩子的爱,他们只会默默的付出。我知道你一直有个心结,不是他不想报仇,只是他有言不由衷的苦处,他像我们一样有情有义,但你明白吗?他付出过兄弟的性命,却依旧没法报这仇,这种痛苦也同样折磨着他,折磨着这个看似冷漠但却硬朗的男子汉。”
彭耀祖慢慢安静下来,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传遍全身,只是大家没发觉,这个倔强得如同冰山的少年却被黄曦这句话开始慢慢融化,第一滴消融的水划过脸庞,悄无声息的滴落在地,后者神采奕奕的举着彭耀祖的手道:“这事不着急,顺其自然吧!”
彭耀祖破涕为笑道:“我们的赌约可当真?”
黄曦不解道:“真啊,你想赌?”
彭耀祖用力的反握着他的手道:“我想碰碰运气,万一赢了怎么办?”两人放声大笑,把众人弄得莫名其妙却也跟着神色安定下来。如果头顶的天会掉下来,那么这两人一定会顶住,稳稳的顶住。
被关押一夜的众人神色疲惫却睡意全无,估计在这种地方谁也不能睡得安稳。一线曙光随着牢笼大门打开折射进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道:“一个个老实点走出来!”
黄曦和彭耀祖一骨碌爬起来,接着相视而笑,却又不说话,一众人老老实实的跟在那人的身后,径直往审讯室走去。审讯室坐着几人,黄曦一众见到叶雷城便知道自己已经安全无虞,一个个神色活现。黄曦和彭耀祖同时对视一眼,却又沉默无语,叶雷城大笑道:“彭老,难怪你昨晚先给我打来电话,原来耀祖也在啊,我还以为......哈哈。”
彭振声站直身形,目光炯炯的看着彭耀祖,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两人目光对视着,还是后者主动点头,嘴唇嗫嚅,久未成话,但只是这个微微的动作,彭振声却已激动得形色于面上,那种父亲般深沉如山如海的爱意顷刻间表露无遗,良久才哽咽成声道:“不忙就回家吃饭吧。”彭耀祖还是默然的点头,但这足以让彭振声感觉到一直横亘在两人面前的这道冰山正逐渐消融,不禁露出有感染力的笑意。没人知道这个赌约的结果如何,只知道这次大步跨过。
夜莺酒吧内,二楼的房间中,白兰为黄曦细心的包扎着微微渗血的伤口,这个平时无比高傲冷漠的女王竟然有这么细心的一面,惹得众人既惊奇又羡艳。黄曦忍着痛转移注意力道:“现在腾龙帮群龙无首,是拿下的最佳时机,加上我们发展得太快,不仅要地盘,还得想办法来钱,大家有什么办法?”
蔡爽嘿嘿笑道:“黑道赚钱无非三道板斧,黄赌毒。随便挑一样都能猪笼入水。”接着又小心翼翼的看着白兰,叹口气道:“但每一样都充满风险,无数家庭因为这个被拆散,所以白兰姐一直不让我们在她的场子碰这些东西。”
白兰漫不经心的看着黄曦,直把后者看得浑身不自然,良久才嫣然一笑道:“赚钱的方法有很多,你们有手有脚,不需要碰这种东西,如果真有兴趣,我把酒吧转让给你们,让你们有个落脚点,老老实实经营好这里足以为继,何须打打杀杀,拿性命去换些虚名。”
黄曦虽然对白兰的话不敢苟同,但也不敢出言反驳,只得含糊其辞道:“你的建议我会认认真真考虑,等我存够钱,我会拿酒吧盘下来,到时你可别反悔。”虽然黄曦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但以现在青年会的财力还不能盘下一个酒吧,当下思念急转想着其他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