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思脸色微变:“什么?”
“你如果不相信我,现在就甩开我的手走掉吧。”
容景思反而握住她的手:“常曦,我没有不信你,但你得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真的是他推你入掖湖,为何你不告诉父皇,甚至在景兴景昊怀疑他的时候,还不许他们说?”
容常曦说:“我没有证据……我一醒来,你们都说是他救了我,我如果说出来,谁会信呢?他比我还小半岁呢,刚来宫里就把我推进掖湖,又假惺惺地把我救上来,我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好怕我如果说了,大家都不信我,反而他会,他会真的想办法害死我……”
容常曦这时候忽然有点佩服兰妃了,后宫佳丽三千人,能混成妃果然是有真本事的,别的不说,那就往这一坐眼泪哗哗地流的本事,自己估计就一辈子都学不来,她干嚎了一会儿,索性放弃了,把脸埋进容景思胸口,夸张地发着抖。
容景思并不觉得素来跋扈的容常曦需要说这种谎,他轻拍着容常曦的背,想起之间容常曦与容景谦之间古怪的氛围,还有容景谦那张总是微微低着的脸,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这次你摔伤……”
容常曦说:“我不记得了,当时我没忍住对他发火了,他伸手去扶我,又松开手,我就摔在地上了。”
容景思紧紧蹙着眉头:“这些事,你的确要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容常曦点头,重复道:“我只告诉你。”
容景思摸了摸她脑袋:“常曦乖。你也不必怕他,他若是真想杀你,当时就不会救你,想来只是为了演一场戏,好在宫中站住脚。”
“嗯……”容常曦忽然道,“那这次西灵山,除了二皇兄和容景谦,是不是还有大皇姐?”
容景思道:“你生着病,自然只有大皇姐能去了。”
思及不必去西灵山,容常曦暗暗松了口气,容景思却错以为她是在叹气:“父皇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转而宠爱大皇姐的。”
这个哪里需要容景思说,容常曦点点头,容景思又安慰了她几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也不再如以往一般对她说教,像是觉得她可怜至极,似一朵风中摇曳的小花,随时就要被吹折了。
说来可笑,这种示弱的法子,她是上辈子从柳素那里学来的。
容景思安慰了她两句,正要离开,容常曦忽然想到一件事,伸手抓住了容景思的袖子。
容常曦道:“三皇兄,以后你可以当皇帝吗?”
这倒不是她一时兴起。
上辈子她对皇位毫无概念,唯一的想法就是“爱谁谁,不是容景谦就行”,结果容景谦登基了,整个皇宫乱作一片。
容常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谁当皇帝对自己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而大皇兄她不熟悉,二皇兄性格有些古怪,四皇兄短命,容景兴容景昊更是咋咋呼呼的蠢蛋,怎么看也只有睿智且大气的三皇兄最适合。
他当了皇帝以后,一定能好好治理国家,有益百姓,宫内的事情,他肯定也能处理的很好。
容景思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呆了一下后立刻道:“常曦!谁教你说这些胡话的?父皇长命百岁,何须想这些?”
“父皇再长命百岁,也终归尘土。”容常曦有些伤感,“我只是希望最后接替父皇的人是你,三皇兄,没有任何人教我,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容景思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下人在偷听后,低声道:“常曦,这些事情非你我可以决定。”
“我知道,要看父皇的意思。”容常曦道,“父皇英明,他心中最好的人选,一定也是你。”
容景思道:“圣心难测,常曦,别妄下定论。”
“谁说的,父皇在我面前,从来不隐藏他的想法的。”容常曦肯定地道,“三皇兄,你要相信我,没人比你更适合了。”
容景思犹豫了一会儿,缓缓道:“常曦,你当真这么想?”
容常曦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
容景思笑了笑,拍拍她的脑袋:“那也记得,不要对外人说,尤其不能贸然跟父皇提起此事,他会误会的。”
“我知道,这也是咱们两个人的秘密。”容常曦认真地道,“但三皇兄你最后可一定要当皇帝呀!”
容景思脸上笑容不减,道:“好了,你想要我去做的事,我什么时候没去做?乖乖休息吧。”
***
容常曦的愧疚才散去,尤笑便进来通报,说是容常凝来了。
容常曦一下坐的笔直:“让她进来。”
容常凝很快入内,以丝帕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泪的大眼睛:“常曦,你可算好些了。你摔伤的时候,我正被禁着足,待禁足令过了,你又始终昏睡,我这颗心真是……咳,咳……”
她捂着脸,轻轻咳了两声。
“你还敢来。”容常曦没好气地说,“是看我还没死,想来补两刀?”
容常凝瞪着一双泪眼,轻轻摇着头:“常曦,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咳。”
“担心我?”容常曦冷冷地看着她,“我让你做的事,你做了吗?只怕非但没做,还和容景谦里应外合,把尤敏给害死了,将所有的事情推到了她头上,你也不必再被我抓着把柄了不是?”
容常凝仍是泪汪汪的样子:“常曦,你当真误会我了。咳,尤敏姑姑的死,我比谁都意外!还有她和那钱公公的事情,我确实全然不知情,更没想到她会胆大到那太监私会……你尽管怀疑我,咳,但我比你还心寒。”
其实容常曦说的自然也是气话,她很清楚,容常凝也好,容景谦也罢,绝没有能力,同时操控尤敏钱公公和容景祺,那两个奸夫□□必然是真的在明瑟殿里私会,扯出这么多事。
容常曦扭头不语,容常凝低声道:“至于你让我做的事情,我早就做好了,你可不能这样怀疑我……”
容常曦一愣,蹙眉道:“你仔细给我说说。还有,你染风寒了?离我远点,别又传给我了,我可不想再躺三个月。”
容常凝点点头:“这些日子忧虑太过,太医说寒气入体了。咳。”
她退开一些,柔声道:“我就是按你说的,先前去了两次允泰殿,都气势汹汹的,又从你这儿顺走了一个手镯给放在了允泰殿里,可你摔伤了,这事儿我也一直没能告诉你。现在只要你一开口说东西不见了,他怎么也逃不了干系。”
容常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容常凝满脸邀功地望着她,神色丝毫不似作伪,半响,容常曦道:“这件事太稀松平常了,即便逮出来,父皇也不会太过怪罪他。何况,耽误了这么久,容景谦那么精明,指不定早就发现了那手镯,偷偷藏好了。”
容常凝点头:“这倒也是。”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容常曦的心境已大为不同,她之前仍想着用一些幼稚直接的手段来嫁祸容景谦,但经过这么一摔,还有容景谦与吕将军的这层关系,她很清楚自己这么做半点用也没有。甚至搞不好父皇还会看穿自己。容景谦那么聪明,自己用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来对付容景谦,他总归能够化解,不要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容常曦不语,容常凝咳了几声,忽道:“对了,原本父皇见你一直不好,便定了要带我去西灵山,然则还有几日便要出发,我却染上风寒,你的身子却是好了,不如,还是你去吧?”
容常曦瞥她一眼:“皇姐不是一直都很想去西灵山么?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这时候倒是让我去了?”
“我……我身子实在不大好,且听说,要在西灵寺里跪一整夜……”容常凝有些尴尬似的。
容常曦好笑道:“是啊,整整一个晚上呢,膝盖底下垫着软垫子也没用,没一会儿就腿麻了,不过呢,反正也没人在旁边监视,到后头就可以坐下了,还可以同一道跪着的皇兄聊天,你这次和二皇兄还有容景谦——”
容常曦的声音一顿。
容常凝点头道:“既是如此,我便放心了。”
“等等。”容常曦道,“你不许去,我去。”
容常凝满脸茫然。
容常曦摸着下巴盘算着,西灵山上人比宫中少多了,且有个单独相处的时间,若自己和容景谦单独待着,那就有很大的机会弄死容景谦,且有诸多办法掩盖,但若二皇子在的话,多一个人,怎么也麻烦许多。
她想了一会儿,没理出什么头绪,眼睛扫过自己的梳妆台,忽然精神一凛:“你顺走我哪个玉镯了?”
容常凝眨眨眼:“就小抽屉里的一个和田玉镯,上边有点裂痕,像朵花似的。”
“容常凝!”容常曦恨不得要掐死她,“你怎么选了那个?!”
容常凝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退,很无辜地说:“是你说随便拿个贵重东西丢去允泰殿的呀。”
容常曦还要讲话,外头忽然传来一声仓促的通报,容景兴与容景昊小跑着进来,看见容常凝,两人一愣,但容景兴没按捺住,大声道:“常曦,二皇兄和容景谦那边闹起来了!”
容常曦头突突地痛:“说了多少次,别咋咋呼呼的,闹什么?他们能闹什么?”
容景兴道:“不得了,容景谦那个贴身小太监,和二哥那边新来的一个小太监打起来了。”
“两个太监打架你也要这么兴冲冲地找我禀告?”容常曦简直无语了。
容景兴摇头:“当然不止是这样!那两人一个非说另一个偷了自己的东西,另一个说那东西才不是他的,是不知那位主子的玉镯,上边有个莲花碎纹,我一想,这不是你的东西么!”
容常曦和容常凝同时瞪大了眼睛,两人对视一眼,容常曦坐起来,道:“摆驾明泰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