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香馆的时候鸣珞也曾为我上妆,而如今这个女妆却比男妆花的时间还要久,直到鸣珞终于松了口气,也不急于收拾东西,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我,咧开嘴大大咧咧地笑,完全破坏了那张雌雄莫辨的脸的美感。
“哈哈哈,想不到你还有几分女子的模样,稍加修饰,基本看不出男子的原型了!不过你走路的时候可不能再那么呆板了,拘谨婉约一点!”
语毕,抄起一边的铜镜放远让我看清自己全身的造型。
铜镜反射着金灿灿地光,映出一个小家碧玉的姑娘模样,玉面淡拂,点染曲眉,玉体迎风,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的确很是平淡,除了身形像一个姑娘家之外,那张脸只遗留了半分原来的样子,配上一身女装却甚为和谐,容貌普通,走在街上果真不会引人注目。
忍不住在内心勾勒出自己以这副造型上街时的画面,迟疑了一番闷闷地对鸣珞道:“虽然是挺成功,但我还是不明白,我究竟上街去干嘛……”
“想干嘛就干嘛,你从三水镇来的吧,乡巴佬一个,肯定没在京城玩过,帝京的繁华是你一辈子都梦不到的!”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不耐地解释,最后还嘀咕着“虽然我也觉得没什么好玩的”之类的……
……这小子。
轻微地吁了一口气。算了,散散心也好,上次来领命的时候匆匆忙忙的,又是下雨天的清晨,也没来得及欣赏这里的景色。
随着鸣珞一起出了里间的时候,就听他自顾自说着:“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不过我想你刚吃了早粥,肯定也不饿,玩够了再去填饱肚子就行了。”
我哦了一声,提着裙子跟着他走到门边,结果被他当头甩了一拳。“痛!~……干嘛?!”
“给我像个女人一样地走路!”如此这般地吼。
“呃……我不过是一时转不过来而已,你也不用打我吧!”收拢自己的双脚,按着被打的地方,嘴里发出一连串嘶嘶声。这家伙,下手真狠。
“你是想才刚出去就被人认出是个男的是不是!”
“……”
你爷爷的,被这家伙这么说,心情还真是无比复杂啊……
鸣珞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去开门,一边不胜其烦地道:“青缎,好了,可以进来了!”
……啊?
青缎?——
我顿时忘了头上的疼痛,呆滞地看着从房门处进来的人。
步履轻盈,珊珊作响,一缕桃花香风飘过,红衣艳艳,墨色黑发倾泻于腰间,红巾系缕,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凤眸流转顾盼生辉,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红唇娇艳,风娇水媚,。─肌妙肤,弱骨纤形,素手巧握一把桃花扇,既风流不羁,又绝色出尘。
但见青缎妆容艳绝地出现,我怔忡地愣在原地,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究竟是谁比较引人注目?……
你爷爷的,莫非——“青缎……你也要一起出去吗?”
鸣珞劈头就是一句:“难道你还想让大爷陪你上街不成,凭什么,你算老几!”
……靠,意思就是说,不止是他要陪我去,而且是只有他,陪我去么?
既然这样又何必上妆?有他在我的脸还会惹人注目么?
青缎艳冶柔媚的脸上是轻轻柔柔的笑,双瞳剪水,视线一直挂在我身上。“鸣珞,你先出去一下吧。”
后者百无聊赖地应了一声,转了转手腕大步流星地出了雅间。
我看着青缎把门关上,问:“怎么了?又要干嘛?”
他回眸一笑,百媚众生。“回到里间去,把绷带解开吧……今天一天,你是女子,不需要那东西……”
呃……
我脑中拉过了好长一串的省略号,对他的提议相当纠结。
刚刚换衣服的时候也考虑过,但就怕被鸣珞看到之后心生怀疑……不过,照镜子的时候也注意到了,现在的造型作为一个女子来说,的确……太平板了。
“……你打算怎么出去,通过前院的话,我也够引人注目的了……”
“等一下从后门就好,这个你不必担心……”他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笑,褪去了几分妖娆,添了几分暖意。
迟疑了片刻,我叹气。算了,做戏就做全套,无所谓了,不然这样更古怪。
反看青缎,依旧笑意轻柔,玉体香肌,夭桃浓李。
忍不住微微侧过脸去。
……虽然也不怎么在意,但……还是有点挫败呢……
*
帝京不愧是帝京,即使是集市时间已经过了的时候,街上依旧是热闹非凡,摆摊的小贩也众多,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虽然在三水镇的时候也曾上街买粮草,但性质却是完全不同。
每一种店铺的店面都是大的惊人,越靠近皇宫便越华贵。药、衣、饰、书、画,几乎涉及了各行各类。摆摊的卖的东西也是应有尽有,层出不穷。
街上行人,有风流倜傥的公子书童,也有娇羞婉约的小姐丫鬟,还有流浪侠客,儒雅诗人,年轻人居多,反而老人小孩少之又少。
好在京城的人似乎心理素质都高到不可小觑的程度,饶是青缎再怎么祸国殃民,也没有人会大刺刺地对他猛看,只会偶尔眼角一瞥,无伤大雅,这无疑减轻了我的压力。
人流不断在眼前穿梭而过,我漫步目的地立在街边看着,路人的交谈声,小贩的吆喝声,交错在一起成了杂不可辨的混音。
“潋,你怎么发呆了,在想什么?”青缎走到我身边,将手中的糖葫芦塞到我手上,笑意盈盈。
“唔,没什么……”我晃了晃手上的糖葫芦,视线落在来往的路人上,若有所思地道,“以前没怎么逛街,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街景,有种自己变得很渺小、很普通的感觉……”
我也是这路人中的一个,如此卑微而简单。
这么想着,竟觉得很轻松。灭族的可悲和可恨,长时间受制他人,好像很容易就忘掉了一样。
青缎长睫微垂,不发一语,片刻之后唇际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潋,其实,是我向裴焉提议让你出来一趟的……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跟祁玄英达成了某种协议,但至少我清楚你的难处,即使是无名宫的人要闯地下迷宫,也会承受很大的压力,何况真实的人只是个女子,自然比普通男子还要辛苦几分……”
另一只手突然被执起,他双瞳剪水地凝视着我,将我的手放置在他胸口,怅然道:“对不起,若是我能为你闯迷宫便好了……只可惜我没有这个能力,我虽然相信胧,相信你的轻功和箭术,但始终为你感到不安……你一定不知道,你每次训练的时候,我都在暗处偷偷看着你,看见你每次落水之后又若无其事地爬起来,看着你一天一天地变强,一天比一天疲惫,我……”
他面色忧郁又心痛,水眸隐隐闪闪,我几乎要石化了。
你爷爷的,躲在暗处玩偷窥?你有没有这么XX?真是没救了……
“……青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其实……对我来说,这已经不是一场交易了,由我去闯地下迷宫才是最正确的,而你……”我顿了顿,悠悠道,“如果无名宫解散了,你就平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吧……”
握着我的手紧了紧。“那你呢?”
我沉默。
……如果,我有幸取得阿芙的骨灰盒,我倒是希望能带着它以及疾云一起回草原。
虽然有可能会死在地下迷宫,但只要那是阿芙的骨灰盒,我都有必要去闯一闯……我欠萨卡族人再多了,身为萨卡王子,我必须去娶回自己阿芙的东西。
想到那个骨灰盒,还有疾云和鲁尔爷爷、苏他们,想要回草原的愿望便更加的强烈,我不想死在地下迷宫,我想回去,回到边境去……
见我许久不语,青缎拧了拧唇,眸中闪过一丝落寞,却依旧嫣然一笑。“对不起,我不会再问了,走吧,我带你继续逛……”
“嗯……”我魂不守舍地应着,忽而想起什么,举着手上的东西对他道,“等等,这是什么?”
“这……是糖葫芦,潋,你没见过吗?……”
……我知道是糖葫芦,问题是,你买糖葫芦给我干嘛?我看起来很像小孩子么?郁闷啊……
见我面色不自然,青缎担忧地道:“是我给你买的,很甜,试试看……还是,你不喜欢甜食?”
呃……我顿了片刻,再次无奈一叹。“不……没有,谢谢。”迟疑了一下不自在地轻舔上面的糖衣,是一种甜中带酸的味道。
他这才笑意横生,一时间,腮晕潮红,羞娥凝绿,玉体迎风,琼姿花貌,玉软花柔,惊艳了身旁一干路人,频频侧目。
我微汗。
压力,好大的压力……鸣珞,你他舅舅的,居然放这么XX的人跟我出来……一个红衣,一个绿衫,我完全就是在给他这朵鲜花做陪衬的绿叶嘛……你敢保证自己不是故意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