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我猛地一震,扭头又吐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一边擦拭嘴角一边回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视线被噙着的泪水挡住,糟了!眼睛!赶紧别开脸去。
“你……你,这时候还开这种玩笑……我,我走了,麻烦你告诉皇上,今夜我回侍卫寝房……”一边说一边迈开步伐,刚走出一步就摇摇欲坠,继而又被扶住。
“太后被惹恼,随时可能派人取你性命。”
“……不是说她不会动我的吗?”
“只是不能让你死在她的寝宫。”言则,出了寝宫就好办了。
我神色黯然。日,真是危机四伏!“……那,你是皇上派来监视我的?”想看我有没有叛变?
“是保护。”
……为什么明明是面瘫脸,说出的话却比任何人都有说服力?我泄气地任由他扶着,暗自把眼眶里的泪水擦拭干净,边有气无力地说:“那你说说,该怎么办吧……我可不要去九华殿……”
不想让那家伙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不想看到他漫不经心的懒散的眼神。
因为是劲敌,所以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要保证你的安全,必须去九华殿。”口气十分机械,好在没有径直搀扶着我走,而是商量似的停在原地。
明知道他只是听命行事,却还是不想妥协。“要是不小心在那里吐出来呢?”
以为他至少会迟疑一下,岂料答得平淡。“皇上不会介意。”
“……我介意。”低头扶额。唉……这个面瘫真的很容易让人感到无力哎!
我推开他的手靠到另一棵树干上,接着冷风让昏沉沉的头脑清醒,只是似乎是徒劳。“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想让皇上看到我这副德行,我也是要面子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的确只有他,我不想被小看……”
我明白了。
我总算明白楼碧月为什么会讨厌我了,因为我也是如此漫不经心对待他,如今看到祁玄英这家伙,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讨人厌……(酒精作用与身体不适,导致思维严重出现偏差)
难道楼碧月总是忍不住找我茬,原来我真的很欠扁。
轻彤不语,一脸茫然,明显的有听没有懂。
“……对了,如果我现在去给他一拳的话,他会不会看在我醉酒的份上不予计较?”
没有具体代指谁,可他还是听明白了,平淡而坚定地摇头。
“我想也是……”额头上的热气想要沸腾,越来越侵蚀着脑中的神志,倚着树干的身子慢慢滑下去,蹲在那里闷声道,“你先回去复命吧,随便什么理由都好,我真不想去见那家伙……那家伙,是我的劲敌……”
真是可笑的自尊啊……
我原来还会在意这一文不值的东西吗?……我不是曾经在温香馆对青缎大放厥词说,自己从不在乎别人脸色吗?……
视线中的那双黑色长靴顿了顿,正要向我走来,却在迈开第一步的前一刻定了下来。“……皇上?”
唔,什么……说什么呢?……
勉强支撑着意识不至于昏倒下去,却在下一刻顿悟。——“皇上”?!
浑身突然有了力气,我从地上弹起来,还没看清便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幸亏身后倚靠的树挡住了。“唔……”
我紧紧地抓着树干,只觉四肢无力头脑发胀,整个人摇摇欲坠,片刻之后眼前的黑云才慢慢散开。胃再次一阵翻腾,张口吐出胆汁。
努力睁开迷蒙的双眼,终于勉强看见一抹明黄色,像是隔了一层雾一样模糊不清。我咬牙,闭上眼睛,一股无法抵御的羞愤袭上心头。
可恶,为什么偏偏这种时候出现了……
真丢脸,反正不用看也知道,他一定是那副漠然不可一世的神情。劲敌?真可笑……我的话,我这个德性对他来说,是如此地可笑……
我扶着树干不发一语,也不去看他此时是怎样嘲讽或奚落或淡然的表情。
气氛变得很诡异,让人透不过气。
“……朕是你的劲敌?”好半天,空气中才飘来这么一句不愠不火的话,没什么感情的起伏。
我拧唇。脸上的红晕褪了色,略有几分苍白。
你爷爷的,我为什么要退缩?我敢直接告诉裴焉,不就是料定他会告诉这家伙吗?虽然裴焉似乎并没有告诉他,但如今被他知道又有什么好怕的?
我的沉默令他不觉轻笑出声,饶是我本有预感也还是受到刺激,羞愤地看向他。
双眸含笑,像碎裂的宝石般折射着点点荧光,惑人心神。“原来如此,难怪,朕还以为你为何总用那种嫉恶如仇的眼神看着朕呢,原来始终对朕逼你进宫一事怀恨在心。”
“不是!”
我想也不想地反驳回去,扶着树干努力让自己站直不至于萎靡不振的样子。“这是两回事,我把你当劲敌,是因为你的高高在上和不可一世令我自惭形愧!”只稍微大声了一点就让我气喘吁吁,步伐不稳。
日,头好晕啊……今天真他XX的背,引凤太后真是把我害惨了……
他微微一怔,呆滞地看着我,不知道是被我的突然暴走惊住还是怎的,总之那一度半垂的眼帘终于撑开了,眸若晨星。
我也咬着下唇与他对视。即便再难受,也不想示弱,因为是劲敌!
这家伙,总算正眼看我了,这算不算是我的一点成就?……
良久,他抬起白皙如玉的手,捂着嘴闷笑出来,双肩不停地颤动。瞬间令我涨红了脸,又气又脑,却没有胆子骂出来。
靠!就算你是皇帝也太失礼了吧!我真的有那么可笑吗!你爷爷的,真想直接踹死你!
轻彤的面瘫脸转向我,神色似乎多了一丝同情。
总算是在我不甘的怒视下收敛了闷笑,略有尴尬地咳了一声,继而慵懒地看向我:“你确定要用这副德性来对朕宣战?气势倒是不错,只是光会吠叫几声可没用。”
恼羞成怒!“那又如何,你也不过是会仗势欺人罢了,祁玄英,拥有至上皇权是不能让我屈服的!因为我是——”
差点冲口而出的话及时被硬生生地吞回去,祁玄英挑眉。“是什么?”
扶着树干的手紧了紧。我是萨卡王子枭彤啊……
无力地垂下眼帘,始终没有勇气将这个深埋了两年的秘密再次挖掘。“……是白琅寺的弟子,世俗的权势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半点威胁!”
“呵,朕早有料到,否则也不会拿白琅寺来逼你入宫,你的确很不可思议,夏侯潋……”浅笑一声,对轻彤淡然吩咐道,“将他扶至九华殿,以免招摇了。”而后回过头来淡笑,“朕早有吩咐,夜间只能留在九华殿,若是你被引凤太后加害,只会破坏朕的全盘计划,所以现在,你只能乖乖让轻彤扶走。”
翩然转身,渐行渐远。
我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啧,真是讨厌的家伙,每次都留个背影给我,看了就火大……
唉,虽然没什么骨气,不过还是庆幸他没有当下就把我灭了,看来我在他的计划中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呢,算不算因祸得福呢?
*
九华殿。
眼看着轻彤扶着我就要把我直接送到龙床上,我大惊。“喂喂喂,我坐在地上就是了!”靠,寝宫的主人就在御案那边呢,这不是直接把我往火坑里推么!
轻彤不语,与我梗着不动。祁玄英报以不以为然的浅笑。“轻彤,让他躺好,到太医院请张太医过来。”
“是。”
不由分说,直接把我丢到宽大的床上去,自作主张地把我的靴子脱下,帮我摆好睡姿后转身离开,片刻后传来宫门关闭的声音。
虽然龙床相当的松软舒适,却让我浑身别扭,顺势就要起身。祁玄英正在悠闲自得地品茶,见状似笑非笑地道。“不是不畏皇权么?有胆子对朕说出那种话,就没胆子睡这张床了?”
起身的动作一僵。
你爷爷的,这家伙果然是舌战的高手……
我坐了起来,倚靠着床柱,看着金黄色的床帐不语。
他放下茶杯,起身步至我跟前。“引凤太后在宴席上都跟你说了什么?”
突然说起这个话题,勾起了我痛苦的回忆,令我脸色又白了几分。“……她企图利诱我,为她效命。”
“呵呵,果然如此,朕早有所料。”
“……你曾经说我可以应付她,就是这个意思?你为什么能够肯定我不会被她诱惑到?”是对我太自信,还是对自己的手段太自信?
薄唇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有几分邪肆。“你以为若是你轻易便会背叛朕和你之间的交易,朕还会用你?朕之所以选择让你帮朕完成这个计划,就是因为你是可用之人。”
我一滞。
“朕本听闻你是带发修行,六根不净,不想还俗之后依旧能如此‘脱俗’,的确不得不让朕感到难得。”靠近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我,“天下间高手如云,朕唯独选择你夏侯潋,你就不知道自己有何过人之处么?”
熟悉的一句话瞬间勾起我的回忆,当初在白琅寺,慧净师父也说过类似的话来。
——你其实不该小看了自己,更不该小看了皇上,你之所以会被皇上看中,其一是你的确有过人之处,其二是皇上的观察力非比寻常……
“不好女色,不贪财物,不攀附权贵,进宫以来一直是以馒头为食,两个月过去了,月俸从未去领,直接被负责的宫人私吞。”浅笑着说出来的话,句句带刺,刀刀见血,“朕还真是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终日闲散而无所求,朕都要忍不住怀疑,若是没有朕交予你的任务,你会不会无聊至死了。”
我嘴角抽搐。
月俸……对了,原来还有这东西……靠!我哪知道,根本没人说去哪里领啊!而且喜欢吃馒头怎么了?你还觉得奢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