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听宫人说的……”
“是吗?萨卡王妃在世的时候只把它的名字告诉朕一人,宫人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拳头暗自紧了紧,呼吸有些急促,却还是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也不清楚,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有谁碰巧获知了,人云亦云,最后就都知道了吧。”
他双眸微眯,紧盯着我的脸,企图看出破绽,而后转而一笑。“明白了,朕姑且就相信这是一场误会,不过朕的疑问可不止这些呢,来人,拿弓箭来。”
连让我松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一副弓箭已经交到手上,我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但见他仰头,抬手一指远处缠在一株树的树枝上的一条红绫。“试着尽你的能力,将它射中吧。”
我眯起眼去看,这个距离只能看到一条细如发丝的红线,而且红绫太轻薄,很容易在箭头还没触碰到的时候就被箭风拂起,除非是杀伤力较大的短弓,不然很难射穿它。
但只是杀伤力大的短弓,射程又不远,难保不会在还没碰到红绫的时候便失了力道偏向下坠。
言则,他根本就是在刁难我。
我的蹉跎被他看在眼里,一脸好笑地说:“说是试试而已,朕不可能借题发挥定你的罪,即使射不中也无妨,但是在射之前你必须明白,能否射中红绫将决定任务的进程快慢。”
“……知道了,我射。”反正也只是试试。
长弓在手上转了转拿捏舒适度,奇怪的触觉油然而生。果然……跟萨卡族的弓箭不太一样。再仔细端详了一下那支羽箭,尖峰要更为细长,羽翎也比较多,这样的弓箭的确能让射程更远。
萨卡族的弓箭,弓的类型单一而笨重,由于萨卡族人力气大但心思不够细腻,所以必须用重材料的弓箭平衡固定,以达到准确射中目标的目的,而且箭的尖峰也比较钝,射程的远近全靠一身蛮力,所以不怎么在弓箭的制造上下功夫。
难怪我当时能射出那么精巧的一箭,用惯了萨卡族的弓箭后,如今在用中原的弓箭,能让爆发力增加了好几倍,以至于轻巧地将安南王的箭射下。
研究了半天还没开始射箭,祁玄英倒是不动声色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散漫地靠着栅栏一脸好整以暇。
长弓对着远处的红绫比划了一下,我搭箭上弦,拉弓。边在心里掂量着。
果然,比起萨卡族的弓箭要轻便得多,这样以来即使是长弓我也能发挥很大的力道……
思及此,我瞄准了那丝红绫,眯起眼来将长弓的弦拉到极限,猛地射出了箭!
羽箭破开空气发出“嗤——”长长的摩擦声疾速飞去,只一瞬间便消失在视线中了。
马厩中的宫人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射出弓箭的我也没来得及看清,只知道箭消失了,那红绫呢?
远处,绿油油的树杈上,那丝红线一动不动,甚至没有轻风将它拂起。
呃。
我顿时一阵窘迫,那边的守卫发出一声窃笑。哎,看来力道是有,但命中率还是不行,我以为那次不是巧合呢,果然只是运气好吗……
祁玄英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那株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白皙如玉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凝重,墨瞳幽深。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这次射不中红绫,就表示任务的进程又要变慢了吧?
守卫还在抑制不住的窃笑,脸上不禁划过一丝尴尬的红晕,我顿了顿对他说:“要不,我再试一次?”
他回过神来看我,忽而浮起笑意,眼眸顿时流光溢彩,灿若星辰。命人将我手上的弓收起。“不必了,拜你所赐,朕想,任务该有所变动了,天色不早了,回宫吧。”径直迈开脚步向门口去。
“……”
回头看了一眼那树上的红绫,再看看角落栅栏里的疾云,忍不住横了它一眼,才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
转眼几天过去,这些天来似乎真的如祁玄英所说计划有了变动,感觉他比以往都要忙碌,连我想找裴焉解惑的时候都看到他们二人在湖心亭商谈。
诺耶宫的满院杂草已经被我拔光了,剩下的就是来年开春的时候撒上地毯草的草籽,毕竟阿芙喜欢绿色。不过按理来说我老是跑到诺耶宫拔草,祁玄英没可能不知道,他放任我不管就是因为说好我可以无视宫中礼节吗?
裴焉他知道也没有阻止我,还帮着我一块整理呢,真是莫名其妙。
还有,当初刚来到诺耶宫的时候第一个就碰到了祁玄英,他怎么会在那种时间去阿芙的寝宫呢?而且阿芙还把疾云的名字告诉他,他究竟跟阿芙有什么关系?
总不会,他们两个……
——不可能!阿芙对可玛是忠贞不二的!该死的祁玄英,父子两个都是王八蛋,居然同时看上阿芙!(注:人类的通病,一旦出了什么事肯定都是敌人的错)
御景苑某角落的树上,我猛地从树枝上坐起来拍拍脑门,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唉,算了,在这里郁闷也没用,现在皇宫里几乎个个都是敌人,白荣和许姐他们又不怎么知道阿芙的事,总不可能叫我亲自去问祁玄英吧?他都已经怀疑我的身份了,那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皇上的意思是,引凤太后的确对宝瑟公主说了什么?”
咦?这声音……裴焉?
我低下头去,交错的树枝和浓密的树叶下,隐隐看见祁玄英明黄色的龙袍和裴焉深蓝色的官服。平时他们都在湖心亭商谈,没想到会经过这里。
“……她似乎提醒宝瑟公主,如果没有完成和亲的话盟约随时可以失效,而且和亲的对象如果不是帝王便没有多大的意义,王朝的兵马随时有可能踏入安迪族的领土。”慵懒的语调中暗藏着不耐。
“啧啧啧,引凤太后真是高明,居然借题发挥给宝瑟公主施压~难怪宝瑟公主最近变本加厉地接近皇上,皇上若是娶了宝瑟公主,那引凤太后也就达到目的了~”
……什么意思?
“哼,朕之所以一直不娶,并不是因为为了让她心有愧疚,你该明白的!”
什——?
一直不娶?他……该不会连皇后都没有吧?他登基以前没有太子妃吗?不可能啊……还有什么心有愧疚,莫非他跟引凤太后……
我一脸纠结。果然是复杂。
“呵呵,下官自然明白了,不过皇上打算如何对付宝瑟公主呢,她也挺让皇上头疼了吧?”伴随着浅笑说出的话多少有点落井下石的味道。
“……无妨,朕自有办法。”
声音越来越远,那两道身影也消失了,我衡量了一下时间,正想纵身跳落下去,却见两个宫女经过,只好顿住。
“诶,你看,那不是皇上和右相大人吗!”
“嘻嘻,他们感情真好,常常在湖心亭谈天说地,诶,皇上不是有龙阳之癖吗?会不会已经厌倦了夏侯统领,转而和右相大人交好了?”
——哈?!我差点喷血。
“呸,说什么呢,都说了那是流言了,皇上根本没有龙阳之癖,右相大人更不可能!”顿了顿又说,“其实啊,之前那些都是无中生有的!真正的情况是,夏侯大人在湖边起舞不慎落水,得皇上所救,所以以身相许,皇上不肯,他却死缠烂打一直跟着皇上入宫,夏侯大人的真正身份是个小倌呐!”
我已经石化了!
……裴焉,所谓的“完全消失”就是这样么?!简直是越描越黑了吧!
好吧,原来“断袖皇帝养男宠”的版本的确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英雄救美誓相随”,他祁玄英的形象倒是出现了大逆转瞬间光辉四射,我夏侯潋的形象便是一落千丈厚颜无耻身份低贱……
“去,才不可能呢,夏侯大人为人那么敦厚老实,人虽然笨了点但也是个平易近人的好人,你可不许听信谗言诋毁他!”
“……那倒也是,他还救了宝瑟公主呢,想不到人那么瘦弱矮小,却那么英勇,也不像是个小倌,哎,不过宫里的人谁不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说不准他其实精明着呢,不然皇上也不会让他当统领了!”
“唔,你说得也有道理,看来皇宫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咱们可得擦亮眼睛,免得一不小心闯了祸!”
语毕,嬉笑着远去。
我已经青筋毕露,怒火中烧了。说不定,在皇宫中的劲敌又多了一人……你爷爷的,去你XX的裴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