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春山君的邀请,荆小鱼沉默了许久,一语不。
“我们都准备好了为当年的错付出代价,做错了事,自然也应该承担后果。但是小鱼,我们都是被**或者恐惧蒙蔽了眼睛,从杀戮中活下来的人。所以我们才知晓……这最后需要背负的是怎样的罪孽和一生的阴影。”
“你和我们都不同,你本性是一个善良的人,我们只是不希望你和我们一样……”春山君的语气之中终于也有了几分恳切,那种难掩的本性的流露,着实令人动容。
“够了!”荆小鱼大吼一声,一道剑气横荡四野,下方潜龙湖陡然炸开巨浪。
冰冷的剑锋贴在春山君的咽喉,只要微微一颤,剑锋将会贯穿春山君的咽喉。
荆小鱼血红着眼睛看着春山君,怒吼道:“如果放弃了,那你告诉我,我该去做什么?”
“我求过司马星野,我说剑气之争会有太多的人丧命,我们要尽力去阻止。这个我视为兄长的男人却告诉我杀戮已经开始,只有斩尽杀绝。”
“我求大哥帮帮剑宗,大哥却说,他只在乎我的生死,其他人,他不关心。”
“我也求过你,我们剑宗认输了,我们剑宗躲进深山之中,再也不出现,是你说的要么不做,要做,就只能做绝。”
“即便如此,当你们告诉我,与我商量如何弥平这段仇恨的时候,我却还傻乎乎地毫无防备地去赴约。直到我被包围了,我才意识到我所尊敬的两位师兄竟然是真的要兑现他们的话。”
“是你们一步步把我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突然告诉我要我放弃?我凭什么放弃!我早就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荆小鱼了!现在的荆小鱼,都是你们一手造成的,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荆小鱼的泪水伴随着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咆哮决堤而出,这一刻,荆小鱼丝毫没有纵横睥睨的姿态,有的只是所受的无尽的委屈和所承受的煎熬和痛苦。
春山君听闻荆小鱼这一阵咆哮,颜色也变得黯然了起来。
荆小鱼没有说错,事情展到现在的地步,不是荆小鱼的错。
这一整个事件,最无辜的人便是荆小鱼。
剑宗惊变之后,荆小鱼一直在努力试图消解这段仇恨,尽管她的亲人都被气宗所杀,荆小鱼却没有怨恨这些她曾经所信赖的人,还一如既往地信赖着他们,希望能够和他们联手弥平这些伤创。
但是那个时候,被荆小鱼如兄长一般信赖的他们,因为恐惧着剑宗的存留将会带给气宗更多的灾难,于是将荆小鱼的梦想踩踏在了地上,冷酷而无情。
高傲的颜天君对剑宗的漠视让两位保护着荆小鱼的剑宗长老惨死在荆小鱼的面前,也让这对结义的兄妹就此反目成仇。
春山君还记得那一天荆小鱼的神情,那就仿佛是永远置身于黑暗,见不到一线光明时的绝望。
他能想象到,那个天真烂漫的荆小鱼绝望到了怎样的地步。扪心自问,春山君不认为自己也能承受那样的绝望和痛苦。
就是那个时候,春山君和星野君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负罪感。
他们都是罪人,手中沾染的不是什么功绩,只是淋漓的鲜血,作为他们胆怯与罪恶的明证,那是他们一生都无法洗去的东西。
可是,这也是为什么春山君要阻止荆小鱼的理由。
她已经承受过一次痛苦,而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对于那依然善良的灵魂来说,将会是更惨痛的煎熬。
她未来还有很漫长的道路,不能再和他们一般永远活在黑暗之中了。
春山君没有躲闪,没有动弹,只是那么看着荆小鱼,那双眼中充满了歉疚和怜惜。
他知道,自己所有人,欠荆小鱼的都太多了。
“小鱼,你以后的时间还长。”刘十二的身影从远方踏来,缓缓地伸手,按住了镜花,“如果要做,就让我来做吧。”
荆小鱼看到刘十二,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刘十二温和地笑了笑,轻轻地抚摸着荆小鱼的头,柔声道:“我还在,小鱼儿也还在,你不是一个人。”
春山君看着刘十二,心下更是愧疚。
刘十二当年只是一个小医者,修为算不得多精深,但是在封穴截脉之上却颇有成就。
他是一个与剑宗素无瓜葛的人,不像他和星野君一般自小与荆小鱼如兄妹一般,也不似颜天君与荆小鱼惺惺相惜义结金兰,他是一个直到傲剑洞天内乱之后才出现在他们眼中的年轻人。
一个没有根基的年轻人,却数次凭借自己的机智应对,将荆小鱼等人从必死的绝境之中带出,而后又深藏身与名地远离而去,直到荆小鱼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才又神出鬼没地突然出现。
没有人知道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在哪里,又是怎么掌握了一些机密的情报,反正这个小修士把傲剑洞天的计划一次次打乱,让高层颇为恼火。
春山君曾经奉命找过刘规的麻烦,刘规不是提前得到消息逃跑了,就是最终又设法逼得自己不得不放他离去。
就是因为这个人的屡次扰乱,让荆小鱼在外逃生的时间长达四年之久。
直到四年后,星野君设计骗荆小鱼进入埋伏圈。
那之后,他们再没见过刘规,但是却知晓刘规成为了第十二代的人间执法者,世界从此无刘规,只剩下了一个刘十二。
成为执法者,就意味着必须放弃仇恨,放弃恩怨,对世间诸事,冷眼旁观,再无自由。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刘规会选择成为执法者。
但是他此刻终于明白了。
当年颜天君拼死将荆小鱼救出,只怕也是刘规找到的颜天君。
荆小鱼当时的伤势多重春山君也知晓,那是必死的伤势,但是她却活了下来。
由此看来,刘规当年是为了换取医治荆小鱼的伤势的力量,才选择了成为执法者,将自己三百年的自由,尽数牺牲。
面对着这两个人,春山君心中的愧疚之意如惊涛骇浪。
多少人的一生被当年之事所毁?
春山君知道,这是一趣÷阁无法计算清楚的账。
荆小鱼扑在刘十二的怀里嚎啕大哭,而刘十二只是轻轻抚摸着荆小鱼的青丝,拍打着荆小鱼的脊背,用一种温柔的目光爱怜地看着她,就像是一个父亲疼惜自己的女儿,一个祖父爱护自己的孙女。
春山君看着那二人,神色之中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欣慰,然而刹那之后,一阵令人万分不适的气息却在空气之中蔓延。
春山君的身躯不由得微微一颤:“这……究竟是什么气息……”
刘十二皱了皱眉,没有答话。
荆小鱼也一愣,抹了抹眼角的泪痕,看神色却似乎是刘鱼,她顿了顿,才道:“小风他……”
“完了,出大事了。”刘十二摇了摇头,苦笑起来,“我还以为悄悄偷走一块冰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春山君恍然大悟,难怪荆小鱼能够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如同当年一般还是个少女,原来刘十二从巫族这里偷到了一块能够冻结时空的冰髓。
“我去帮小风。”刘鱼说道,便一头扎入了潜龙湖中。
“为什么不拦住她?”春山君看向刘十二,满是困惑地道。
刘十二微微瞑目了片刻,才道:“那是她所在乎的人和事,她不想再失去了更多了。”
给读者的话:
撕逼大战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