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娘做好的药膳,亲自端来给沈静秋食用。
药膳就摆放在桌面上,沈静秋瞧了一眼,并不打算动用。不是随便哪个人做出来的东西,她都会入口。
丁大娘微微低着头,问道,“夫人不肯用这碗药膳,定是因为不放心小妇人。担心小妇人是老夫人派来谋害你的。毕竟很多时候,有些药既可救人,换个方式却可以杀人。小妇人精通药膳,的确有许多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了夫人,也可以让夫人终身不孕。”
“你放肆!”江瑶怒斥。
沈静秋摆手,示意江瑶稍安勿躁。沈静秋此刻对丁大娘生出了很大的好奇心。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在第一天,如此直白的就将所有的事情托盘而出。
沈静秋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的拨动水面上的几片茶叶。然后轻声说道:“你倒是敢说,胆子的确不小。你是老夫人送给东院的,此事千真万确。说你是老夫人派来的,这话不算错吧。老夫人对我这个孙媳妇有些意见,突然派你来,任何人都难免要多想一想。老夫人派你来的目的,真的只是做药膳这么简单吗?这话,不止我不相信,就连你自己也不相信。不是吗?”
丁嬷嬷面无表情的点头,“夫人说的没错,老夫人派小妇人来,的确是有些目的的。老夫人苦于不能及时得知东院的情况,更不知道夫人同世子之间的相处情况,想要离间夫人同世子的关系,却苦于无处下手。于是这才将小妇人派到东院来。小妇人的确会做一手好药膳,极少人能够比得上小妇人的手艺。但是很显然,老夫人并不在意这一点,她更在意的是小妇人能给她带去什么消息。”
沈静秋挑眉一笑,“这么说来,老夫人并没有让你下药害我?”
“的确没有,小妇人不敢有一句虚言。若是有一句谎话,就叫小妇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丁大娘眼神坚定的说道。
沈静秋浅浅一笑,“这就很有趣了。按理是老夫人请你来的,为何你却在第一天就出卖了老夫人的用意?说说吧,说的有理的话,我或许会选择相信你。”
丁大娘不卑不亢的说道,“小妇人这么做有两个理由。一是,这国公府迟早是世子同世子夫人当家,而老夫人已经是日薄西山,说句不敬的话,老夫人的日子不多了。与其帮着老夫人,赔上自己的下半辈子,不如帮着夫人,还能求个一世安稳。二是,小妇人见不惯老夫人的做派。老夫人是夫人的太婆婆,却拿着正经婆母的架子,着实让人看不过眼。而且小妇人年轻的时候也受过婆母的刁难苛待,对那等行径最是厌恶透顶。所以小妇人不乐意帮着老夫人。要是夫人对小妇人依旧不能释怀,不如过个十天半个月,找个借口将小妇人打发了吧。”
沈静秋挑眉一笑,“你真的很有趣。现在我已经不想知道老夫人的用意,我只想知道你进入国公府的目的。”
紫竹青竹顿时紧张起来,警惕的看着丁大娘。
丁大娘一脸疑惑的模样,“小妇人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不明白吗?”沈静秋嘲讽一笑,“你说你做的一手好药膳,这话我信。我也相信这第一碗药膳肯定没问题,而且对我的身体肯定有帮助。但是,你不觉着你表现得太好了一点吗?看你的年纪,再看你做药膳的手艺,你做这一行应该有些年头了。你靠着给大户人家做药膳谋生,按理说应该很懂规矩才是。即便见不惯大户人家的一些事情,也不该对自己的雇主评头论足,挑拨离间。你过去如果也像今日这样当差的话,我相信没有哪个大户人家愿意请你,更不可能让你挣下偌大的名声。偏偏今日你在我面前,为了获得我的信任,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表面看起来很真诚,一心替我打算。可惜,这不符合你的身份,而我也不是三岁小孩。你只是煮药膳的,又不是我的父母,干嘛这么关心我的情况。丁大娘,本夫人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说说你的目的。”
丁大娘轻声一笑,看上去还是那个人,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有些不同了。“夫人睿智,没想到小妇人会有这么多的破绽。”
沈静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按理,你不该露出这么多破绽的。说吧,将你的目的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丁大娘朝周围的丫头看去,沈静秋轻笑一声,“她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但说无妨。”
丁大娘却连连摇头,“我的来意只能夫人同世子二人知晓。其实按照小妇人最初的意思,只能有世子知晓此事。”
这就极为有趣了。沈静秋又将丁大娘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隐隐的猜测到了一点。因为,沈静秋从丁大娘身上,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沈静秋点点头,“紫竹,去将世子请来,就说我有事情找他。青竹,你去外面守着,江瑶,你去院门口看着。总归,除了世子外,其他人都不要放进来。”
江瑶担心,“夫人,万一……”要是这个丁大娘意图不轨,对沈静秋做了什么,那就是她们失职。
沈静秋笑了笑,“说的也是。丁大娘,咱们不妨等等世子。”
丁大娘在沈静秋对面坐下,“一切但凭夫人吩咐。”表现得很坦然,其目的自然是告诉沈静秋,她没有任何恶意。
罗隐被请了过来,江瑶等人都退了出去。沈静秋对丁大娘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的来龙去脉还有你的目的了吧。”
丁大娘笑着应下,“之前,小妇人虽然同世子没打过交道,不过小妇人也听说了很多关于世子的传言。他们都说世子是做大事的人,也是信守承诺,有担当的人。故此,小妇人斗胆前来,希望世子不会让小妇人失望。”
罗隐挑眉冷笑,“你是鸿烈太子后人安排来的?”
丁大娘哈哈一笑,“世子敏锐,夫人睿智,二位结为夫妻,果然是天作之合。没错,小妇人是小王爷派来的。”
罗隐刷的一下抽出靴筒里面的匕首,“说说你的来意。最好不要撒谎,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丁大娘神色淡定,丝毫没将罗隐的威胁放在心上。镇定的说道,“世子放心,小妇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取得世子的信任,自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若是世子想要知道我家小王爷具体在何处,京城安排了多少人这类消息,恕小妇人人微言轻,这些一概不知。”
“不要废话,说说你的来意。”罗隐表现得有些不耐烦。
沈静秋好奇的看了眼罗隐,罗隐的耐心向来很好。这会做出这个样子来,十有**是为了麻痹对方。
丁大娘笑道:“我家小王爷的目的很简单,他只想同世子联手。我家小王爷说了,他同老王爷目的不一样。老王爷想要推翻仁宗一脉,继承大统。而我家小王爷的意思,他不打算推翻仁宗一脉的统治,他只想报仇,顺便拿回属于鸿烈太子的那一部分遗产。”
罗隐冷着脸问道,“你家小王爷想如何报仇?”
丁大娘咯咯一笑,“最好的报仇方法,自然是将光启帝给宰了。相信世子爷也很想这么做吧。”
沈静秋紧紧的握住罗隐的手,她很担心。她担心这个丁大娘会放出罗隐心中的恶魔,让罗隐黑化成另外一个人。
罗隐手上用力,反握住沈静秋的手,让她不要担心。罗隐嘲讽一笑,“一个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同我讲条件。叫你家小王爷亲自来见本世子,咱们还有可能谈下去。”
“这不可能。我家小王爷不会来京城。”丁大娘肯定的说道。
罗隐轻蔑一笑,“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你告诉你家小王爷,要么来京城,我们面对面的谈。要么就给我滚蛋。总之,本世子不想在国公府见到你们这些人。一旦让我发现,杀无赦。”
一番话,杀气腾腾,罗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丁大娘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努力镇定的说道:“小妇人会将世子的意思传递出去,我家小王爷会不会来京城同世子会面,却不是小妇人能够决定的。另外,小妇人认为,世子最好还是将我留在国公府,如此方能对老夫人那里有个交代。若是将小妇人赶走,老夫人那里肯定会一而再的往东院塞人。而且,小妇人的的确确做的一手好药膳,此事童叟无欺。若是世子同夫人需要,小妇人留在国公府这段时间,可以为夫人调养身体,助夫人早日怀上身孕。”
罗隐想要一口拒绝,沈静秋却拦住他,微微摇摇头。罗隐想了想,认可了沈静秋的决定,“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你既然是那边的人,就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是犯了本世子的忌讳,本世子定会将你扒皮抽筋。”
丁大娘顿时松了一口气,“多谢世子,小妇人一定会恪守本分,不会让世子有借口将小妇人扒皮抽筋。”
罗隐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下去吧。自有人安排你的去处。”
“小妇人告退。”
等丁大娘一走,沈静秋就跟着一叹,“他们怎么会找上你。”
罗隐冷哼一声,“显然他们在宫里有人。而且他们安插在京城的人,当初并没有被肃清。看着我被陛下罢官去职就以为有机可趁。这群人,就是一伙自以为是的失败者。”
沈静秋微微蹙眉,“那你打算做什么?”
罗隐冷冷一笑,“全都抓起来,一刀宰了。”罗隐的语气中怀有深刻的厌恶和仇恨。
沈静秋严肃的对罗隐说道,“我有不同的想法,你想听吗?”
“你说。”
沈静秋斟酌了一番,“他们想找陛下报仇,这是毋庸置疑的。五郎,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他们。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走出这一步。因为这极有可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罗隐皱眉问道,“你想怎么利用?”
沈静秋让罗隐附耳过来,然后悄声嘀咕。罗隐的脸色慢慢变了,最后已经是一脸凝重。
沈静秋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是我的初步想法,肯定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但是我认为,与其彻底消灭这股势力,让皇室为所欲为。不如留着这股势力,必要的时候就是牵制皇室的关键砝码。”
“万一那边的人倒打一耙,甚至是反过来利用我们?”罗隐担忧的说道。
沈静秋神色镇定的说道:“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这件事情本就带有极大的风险。而且这也只是我的个人浅见。我只是想,你或许可以换个思路来处置这件事情。”
罗隐蹙眉,“光我们来做这件事情,肯定不行。”
沈静秋浅浅一笑,端起青花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去年狩猎的时候,我隐约记得听到关于谢家的一些传闻。只怕谢家背后没那么干净吧。”
罗隐哈哈大笑,“你啊!说的没错,谢家的确不够干净。此事还需仔细谋划。否则一着不慎,咱们就要跟着受累。”
沈静秋笑道,“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事情自然回水到渠成。”沈静秋靠在罗隐的身上,她依旧没有告诉罗隐,关于光启帝想要谋算她的事情。但是她却会用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的蚕食光启帝,让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尝到最深沉最绝望和痛苦。
自此,丁大娘就在东院住了一下。果然恪守本分,每日给沈静秋做药膳,并且定期给罗老夫人传递一些‘消息’。
有了丁大娘这个‘眼线’,罗老夫人自认为已经慢慢的将东院掌控在手中,心情很好,见了沈静秋后,也能和颜悦色的说上几句话。当然主题还是对沈静秋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看不顺眼。沈静秋心情好的时候,就回应几句。心情不好的时候,自然是彻底无视了罗老夫人的嫌弃。
罗隐身上没了差事,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家中,陪着沈静秋。沈静秋却从罗隐的眼中,看出他的苦闷和不甘愤怒。想想也是,让一个整日里忙碌算计的人,突然闲下来,什么事情都不做,这日子的确是不好过的。
这一日,罗隐痴缠着沈静秋亲热,沈静秋应了下来。事毕后,沈静秋依偎在罗隐的怀里,咯咯一笑,“五郎,我们越来越堕落了。竟然会白日宣淫。”
罗隐闭目养神。听到沈静秋的话,嗯了一声,“不觉着很刺激吗?想想看,丫头婆子们都守着在外面,你只要稍微叫大声一点,外面的人就全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沈静秋红了脸颊,狠狠的捶了罗隐一拳头。罗隐抓住沈静秋的拳头,放在嘴边亲吻,“喜欢吗?”
沈静秋用着低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心里头自然是甜蜜的。一根手指在罗隐的心口画着圈圈,“五郎,其实你不必每日留在家里陪着我。我每日忙着内务,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只是你……这样太委屈你,我看着不忍。”
罗隐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不用担心,我只是暂时不习惯。等过段时间,将骨头养酥软了,我也就习惯了这样悠闲的日子。”
“你甘心吗?你真想习惯这样的生活吗?”沈静秋总是会在罗隐想要逃避的时候,狠狠的撕开伤口,将里面的脓疮给挤出来。手段狠毒,却立竿见影。
罗隐皱眉不语。
沈静秋继续说道:“即便没了差事,你也不必整日里困在内院。你如今算什么,算自我堕落吗?京城内外,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你真的想让那些人如愿吗?五郎,不就是罢官去职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留名青史的那些人,有几个人没被罢官去职?你这么年轻,早早的遇上这样的磋磨,不得不说其实也是一种幸运。至少现在遇上了,你还能再站起来。等十年后,二十年后,如果等那时候你才遇上这样的打击,我都不敢想你还能不能站起来。”
“嫌弃我?”罗隐笑着问道。
沈静秋哭笑不得,“我说嫌弃,你会如何?”
罗隐笑道,“那就振作起来,让你没机会嫌弃我。”
沈静秋紧紧的抱着罗隐,“这才是我认识的五郎,永不言败,永远不会被人打败。”
罗隐呵呵一笑,“真高兴你会这么认为。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被区区一点小挫折打败的。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不能再困于内院。静秋,不如我们出去散心吧。到庄子上住些日子,一来为你调养身体,二来远离府中这些是非,最后,最近骨头都松软了,是该打磨打磨。你可愿意?”
沈静秋连连点头,“我自然愿意的。”
沈静秋主动吻上去,罗隐抱着沈静秋的身体,再次痴缠起来。
罗隐同沈静秋的动作很快,上午才决定出府散心,下午就吩咐下人收拾行李。等行李准备得差不多后,才去禀报罗老夫人。
罗老夫人得知两人想出府住些日子,顿时大皱眉头。“在府中住的好好的,为何要出去住?莫非偌大的国公府,还不能满足你们。”
沈静秋笑道,“老夫人说笑了。这不是因为世子被陛下罢官去职,心中苦闷,所以才打算出去散散心,住些日子。等世子调整过来后,我们就会回来。”
罗老夫人蹙眉,“既然是五郎要出去住,那就让五郎一人去就行了。你跟着去算什么?你是做正妻的,就该打理好府中事务。跟着爷们出门的事情,让身边的丫头们代劳就行了。”说完后,还特意朝江瑶等人看过去。
沈静秋淡漠一笑,“老夫人这话,恕孙媳妇不敢苟同。出去散心,正是增进夫妻感情的时候。身为正妻,首要任务就是努力促进夫妻关系,使两人相处和睦。有这样一个机会,正妻不去,却让丫头陪在爷们身边,这是给自己找麻烦添堵吗?连夫妻感情都经营不好,如何谈打理内务,更别说什么孝敬长辈。所以老夫人的提议,在孙媳妇看来,根本就是本末倒置,将身为妻子的最重要的责任给忽略了,却一味的强调什么正妻风范。”
沈静秋不屑一笑,“若是所谓的正妻风范,就是有苦忍着,有痛憋着,不能同丈夫欢爱,不能同丈夫交心,整日里让小妾姨娘在眼皮子底下乱晃。这样的正妻风范,孙媳妇情愿不要。”
这话当真解气。说出了无数原配正室们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不过这番话却将罗老夫人气了个好歹。罗老夫人心想,别怪她看沈静秋不顺眼,瞧瞧沈静秋这做派,再听听她的这番话,就没有让人喜欢的地方。罗老夫人真想一巴掌扇在沈静秋的脸上,真是不要脸。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欢爱,说什么交心。这根本就是小妾姨娘的做派。有哪个做正室的像沈静秋这样,如此不庄重。
“老夫人息怒。”罗张氏赶紧劝解。罗隐同沈静秋想到外面去散心,罗张氏举双手赞成。没有沈静秋的掣肘,她在府中行事更为方便大胆。“老夫人,其实五郎媳妇说的那些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五郎同五郎媳妇成婚还没有一年,两人又没有孩子。这个时候,五郎要出门散心,五郎媳妇自然该跟在身边。说不定等回来的时候,五郎媳妇的肚子里就有了好消息。”
罗王氏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罗张氏,然后笑道:“二嫂这话说的对。老夫人,咱们可不能拦着。要是耽误了五郎的子嗣,那可是罪过。”
罗老夫人冷哼一声,“罢了,老身不拦着就是。”说完,还朝沈静秋狠狠的瞪了眼。
沈静秋含笑不语,心想她同罗老夫人果然八字不合。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这种天然的不对付,是不可调和的。故此,沈静秋从来都不指望能够化解同罗老夫人的矛盾,更不指望能得到罗老夫人的喜欢。能让罗老夫人少说几句嫌弃的话,就算是谢天谢地谢祖宗。
向来在人前沉默的苏玉儿,突然出声说道:“表哥同表嫂能出去玩耍,玉儿真心羡慕。只可惜玉儿没这样的机会。”
罗老夫人当即说道,“这有何难。让你表哥表嫂捎带上你,不就行了。”
苏玉儿眼睛一亮,又故作羞涩的说道,“这不太好吧。我跟着去,岂不是打扰了表哥表嫂。”
罗王氏作壁上观,等着看戏。罗张氏满脸的笑意,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苏玉儿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在罗张氏看来,以沈静秋的性子,肯定不会同意的。苏玉儿同罗老夫人的盘算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有什么。”罗老夫人不甚在意的说道,“老身让你去你就去。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沈静秋手上端着茶杯,轻飘飘的说道:“这件事情,只怕还决定不了。”轻蔑的扫了眼苏玉儿。
瞬间,苏玉儿一张小脸变得煞白。沈静秋冷漠的说道,“苏姑娘,跟着嬷嬷学规矩也有一年多的时间吧。难道这一年多的时间都白白浪费了吗?本夫人同世子出门,你一个未婚小姑娘,又是八百里远的表亲,巴巴的跟着算什么?基本的规矩和避讳你难道都不懂吗?老夫人年龄大了,考虑事情有不周到,没想到规矩这上头,也是情有可原。可是你一个小姑娘,没病没灾,平日里也聪慧的很,怎么到了这会却开始犯蠢?莫非你打算趁着本夫人没注意的时候,想做什么?想谋害世子,还是想监视世子?亦或是想离间本夫人同世子的感情?”
“不,不是的。表嫂误会了。我,我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真的想跟着去。”苏玉儿脸色煞白,连连解释。
沈静秋冷哼一声,“亏得老夫人痛爱你,一到了关键时刻,就只知道护着自己,也不知道替老夫人考虑考虑。”
苏玉儿急的都快哭起来了。这个沈静秋,简直就是个恶魔。先是抢了罗隐,如今又处处刁难她,苛责她。比嘴皮子,她根本就比不上沈静秋。苏玉儿可怜兮兮的望着罗老夫人,“老夫人,玉儿只愿意陪在老夫人身边,除此之外,哪里都不肯去。”
罗老夫人也被气的脸色发白,“够了,都给我少说两句。”明显是对苏玉儿生出不满来。苏玉儿低着头,显得又可怜又委屈又无助,只可惜表错了情。在座的都是女人,又没有人有特别的喜好,自然不会生出怜香惜玉的心思。
罗老夫人又江炮火对准沈静秋,“五郎媳妇,老身就知道你的胆子不小,竟然敢编排老身,说老身人老糊涂。我看你是胆大包天。”
沈静秋微微低下头,“老夫人教训的是。孙媳妇的确不该那样直白的说话,下一次孙媳妇会更委婉一点。”
“你,你……你是成心想要气死老身,是不是?老身死了,你就如愿了,是不是?”罗老夫人气的口不择言。
沈静秋淡定的说道,“老夫人息怒。若是老夫人不喜孙媳妇说实话,那孙媳妇以后尽量少说就是。”没直接说她人老糊涂,已经算是客气的。罗老夫人又何必动怒,实在是没必要。
罗老夫人气的急促喘气,沈静秋站起来,“显然老夫人不太喜欢看到孙媳妇,孙媳妇这就告辞。”
走之前,又对苏玉儿说道:“苏姑娘,以后可别再将你们苏家的规矩带到国公府来,免得惹人嗤笑。”
苏玉儿被气的眼泪都下来了,却有人捂住嘴忍着笑。能看到罗老夫人吃瘪,其实也是一桩极好的事情。只可惜,无法同沈静秋做同盟,罗王氏感觉很遗憾。
等沈静秋走后,罗老夫人才大声斥骂,“忤逆不孝,全是忤逆不孝。你们这些聋子瞎子,看着五郎媳妇那么嚣张,你们都不知道吭声吗?”
罗张氏一脸委屈的说道,“老夫人,五郎媳妇可是一品诰命。儿媳在她面前,论品级都要低上一头。拿长辈架子吧,东院那边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儿媳实在是没办法出这个头啊。还请老夫人体谅儿媳的难处。”
罗王氏也跟着附和,“是啊,谁让我们老爷没有世子能干,不能给咱们也请封一个一品夫人的诰命回来。不然,儿媳同二嫂也能同五郎媳妇打擂台。不过,老夫人您是超品国公夫人,又是长辈,完全可以辖制五郎媳妇。只是老夫人每次都重拿轻放,让儿媳们也心里没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以后老夫人若是有什么吩咐,还请明示,儿媳妇也好助老夫人一臂之力。”
罗张氏沉默不语。给罗老夫人做儿媳妇自然不会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如今有了沈静秋这个战斗力彪悍的女人同罗老夫人打擂台,其实罗张氏同罗王氏,从心里头是感觉到痛快和解气的。只是从利益角度来考虑,让沈静秋一点一点的坐大,绝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所以关键时候,他们还是会站在罗老夫人这边,同罗老夫人同仇敌忾。
罗老夫人连连冷笑,“你们一个二个,打的什么主意,指望着老身不知道吗?老身告诉你们,那是妄想。老身还没有年老糊涂的时候,想要在老身面前蒙混过关,做你们的春秋大梦。五郎媳妇的事情,你们都给我放在心上,下次再敢置身事外,老身就拿你们开刀。”
罗张氏同罗王氏都是一脸苦闷的样子。罗老夫人还真是半点都不客气,让她们出面同沈静秋斗个你死我活,能有什么好处。瞬间,罗张氏同罗王氏就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默契。
罗老夫人挥挥手,道了声乏,让所有人都退下。不过等苏玉儿起身的时候,罗老夫人又特地对苏玉儿说道:“玉儿,以后好好跟着嬷嬷们学规矩,不要再让人说你规矩不好,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老身可丢不起这个脸。”
苏玉儿涨红了脸,简直是无地自容。这话让她的里子和面子都没了。
罗王氏似笑非笑,看苏玉儿的笑话,也算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至于小张氏等人,也都乐意看到苏玉儿吃瘪。一个寄居在国公府的破落户,还敢整日里调三窝四,搅风搅雨,真当自己是国公府的主子了吗?认不清自身身份的人,就该被人狠狠的打击。
罗张氏却大皱眉头,心里头对苏玉儿很是不满。这个苏玉儿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到关键时刻就出状况。就好像同沈静秋深仇大恨一般,一见到沈静秋就失去了冷静。
走出正院,罗张氏朝苏玉儿那里看了眼。苏玉儿若有所觉。一抬头,正好同罗张氏的目光对上。
罗张氏瞪了她一眼,苏玉儿心头一颤,又赶紧低下头。紧咬着下唇,心里头难受得要死。
罗张氏同小张氏吩咐道:“你抽空去见苏玉儿,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提醒她,下次再犯糊涂,可别怪我撕毁协议。”
“姑母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同她说。”小张氏笑道。一个企图给人做妾的女人,眼界也就那么丁点大。罗张氏将筹码放在苏玉儿身上,小张氏以前觉着是一步挺好的棋,可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沈静秋回到东院,让下人将部分行礼放到马车上面,明儿一早就出发。接着又来到书房。
沈静秋在罗隐手边放下一杯茶,瞧了眼罗隐手中的书,笑道:“都准备好了,明儿一早就能出发。”
罗隐放下书本,握住沈静秋的手。用力一拉,沈静秋顿时倒在罗隐的怀里。罗隐亲亲沈静秋的嘴唇,问道:“老夫人可有为难你。”
沈静秋笑道:“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内容,没什么好说的。”
罗隐轻抚沈静秋的面颊,“祖父答应我,我们可以住到年底才回来。”
沈静秋意外惊喜。原本以为这次出门只能住个十天半月,却没想到可以一直住到年底。沈静秋紧紧的抱着罗隐,“真好。这样算下来,咱们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独处在庄子上。”
“有这么长的时间,光住在庄子上可就没意思了。我想好了,我们先去郊外庄子上休整几天,然后我带你南下。我们不走远,就在周边几个地方看一看。你说好不好?”
沈静秋连连点头,“我都还没出过京城,我当然想出去看看。”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沈静秋都被困于京城。当然司徒阅带走她的那一次,不能算在其中。那时候回家心切,根本就没有心思欣赏沿途风光。而且那此事hi冬天,所谓的风光也就是光秃秃的树丫子。而这一次不同,她同罗隐带着不一样的心情走上旅途,定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罗隐咬着沈静秋耳垂上的珍珠耳环,轻声笑道,“为夫定会满足娘子的愿望。若是娘子有别的愿望,为夫也会一并满足。”手悄悄的伸进沈静秋的衣服里。
沈静秋忍着身上的燥热感,将罗隐的手从身上拿开,“不准乱来。”
罗隐失笑,“娘子的意思为夫不懂,是这样算乱来,还是那样算乱来?”随着罗隐的话吐出口,那手也不规矩起来。
沈静秋佯装恼怒,“你若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罗隐将头埋在沈静秋脖颈出,憋着笑,肩膀一抽一抽的。“娘子好狠的心,为夫被你伤害了,你要如何补偿我?”
沈静秋轻轻咬着罗隐的嘴唇,眼波流传,神情魅惑的说道,“晚上一并满足你,可满意?”
“没有比这更满意的。”罗隐紧紧的抱着沈静秋,恨不得将沈静秋揉进骨血里。他加深了这个这吻,他喜欢沈静秋的味道,所有的味道。让人想要永远的沉迷其中。
罗隐用着强大的意志,才忍着没在书房要了沈静秋。两人气喘吁吁,沈静秋衣衫不整。沈静秋顿觉着没脸出门见人。
捶打了罗隐一下,罗隐笑着帮沈静秋收拾,差一点就擦枪走火。沈静秋再也不敢让罗隐帮忙,赶紧将人赶走。等收拾整齐后,沈静秋才起身离去。
罗隐喝了一杯冷水,这才平复下身上的燥热感。将蒋林叫进来,吩咐道:“给谢明远去信,让他加快速度。告诉他,本世子没那么多时间等他。”
“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去传信。”
等蒋林一走,书房就只剩下罗隐一人。罗隐突然拔出匕首把玩了一番。最后将匕首狠狠的插在桌面上。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笑容,光启帝不义,就别怪他不仁。大周同南越的一战,必须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