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长老!”李云霄大吼。天华派弟子们愤怒地砍杀,却没有人能冲进两个仙人的领域。魔人们士气大增,我族的损伤更严重了。
凌笙子面色铁灰,不住地咳着鲜血。他头顶似乎有白烟冒出,每一丝都抽取着他无尽的元力。银稷狂笑着,银色的鹏影不住长鸣,他转过身狠狠道:“当年你兵解斩我头颅,今日我噬魂一击吞噬你灵魂,是不是很奇妙?哈哈哈……”
出乎意料的是凌笙子也笑了,这让银稷不爽地止住了笑声。凌笙子擦干血迹,再度挺起了腰杆,紫霄宝剑归入剑匣。众人议论纷纷,难道我族唯一的仙人就这样投降了?!
“你已准备好受死了?”银稷语气不悦。
“呵呵……”凌笙子再度笑笑,抬起头,双目如剑!“看看这片伟大的天地,我不是一个人!”
话音落,顿时一道赤红火焰冲天而起!燃烧空气,湮灭阻挠,只一瞬便冲到了鲲鹏下方,巨大的鹏影在烈火中烧成了灰烬!银稷惨叫一声飞退鲲魔大军,心有余悸地看着前方。前方一只通天的九尾天狐在肆虐,狐灵头顶一枚镜片发出了神圣的光芒。
圣兵,九尾火灵!
银貂妖王手持火灵宛若妖圣附体,手势轮转,九尾天火横扫八方,冰川消融,魔人成烟。两方人马亡命逃回自己阵地,百里冰湖瞬间融成了漫天雾气,掩盖住巨大的天狐身影。所有人看到圣兵之威都惶恐不已,如斯威能就如洪荒神兽,毁天灭地!
十大鹏魔展翅横挥,无尽的飓风吹散了漫天的雾气。雾气消散,万年玄冰尽数消融,百里冰湖尽是淡红的血水,所有尸体都成了灰烬。上空圣镜碎片散发着慑人的光芒,九尾天狐已缩回到火灵中,银貂妖王依旧圣威滚滚。
“圣兵谱第七位,不错不错。”银稷蓝目闪光,然后大喝一声,冲天的魔气从身体里爆射而出。“仙圣时代终于降临,魔神啊,不要哭泣,让您的子民重塑自由!”
“哞吼……”一声毛骨悚然的喘息声从魔气中传出,似有地狱冷风席卷大地,天地更暗了。然后一双尸灰色的巨大魔爪从黑暗中抓出,狠狠地撕裂开半边苍穹,上半身躯的魔神从混沌中缓缓爬出。尸皮包骨,魔神似人身鹏翼,龙角鹰爪,只是双眼紧闭。
所有人都惊呆了,望着占满半边天的魔神惶惶恐恐。那是源自鸿蒙血脉的压制,似乎跨越文明的隔阂,将弑杀、愤怒、不甘等所有黑暗笼罩天际。躲在圣镜下的凌笙子深深一叹:“圣兵谱第五位,混沌元!千年前差点现世对抗天涯圣剑,只是由于天地的禁锢被逼了回去。没想到啊……”
“魔多卡莫阿多卡!”一个个魔人跪下高呼,更甚者竟留下了眼泪。十大鹏魔也单膝跪地,只有银稷站着张臂祷告:“先祖啊,释放您无尽岁月的怨念吧!”
魔神睁开了右眼,一片圣光闪过,圣镜碎片演化成了蓝白交叠形似钟表的巨大眼瞳。只一眼,一圈光波霎时传遍天地,十几万人都进入了洪荒世界!那是混沌缭绕的天地,一颗颗星辰在混沌居民的游戏中浮沉,文明未开。
“糟了,这是兵界!”银貂妖王一惊顿时祭出火灵,九尾天狐仰天长啸,无尽的真火席卷一片星域,我族战士尽数被一片古老森林包住。两大圣兵的封存世界在相互吞并,双方人马都安静地祈祷,因为这已经超出了生灵可及的范畴。
“咻!”魔神如大鹏鸣叫,左眼睁开射出一道混沌,狠狠打在了九尾兵界上。顿时蓝天龟裂,森林倒塌,不少兽人侠士被砸伤晕死。眼看着火灵兵界要崩溃了,这时却有一座高山从天外压来,滚滚威势竟轰散混沌,不屈地冲向魔神。魔神鹏翼收拢挡在前方,顿时与巨峰相撞!
恍若开天辟地的巨大声响,魔神大吼一声双翼破碎,而圣山也轰然成灰。戾焱剑帝从山影中现身大喊:“就是现在,烧他右眼!”银貂妖王大喝,手中火灵划破空间出现在魔神眼前,砰然爆炸!
“啊……”魔人发出了头皮发麻的尖叫,混沌的天地开始支离破碎。
龙泉之海,原本消失的近四十万人再度出现,而高空爆发出一股毁灭的旋风,一散而开!毁灭所过,空间破碎成裂缝,大地湮灭成空洞,而可悲的雪山冰崖如纸糊一般翻滚成川……
北原大本营与潘侯山区,所有人看着北方末日般的天空惊慌不已。诸葛问天轻叹一声急忙现身回应:“圣兵之战已经开始,我们从现在到明日凌晨有一个晚上的休整时间,大家尽快调整!”众人疑惑不已,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相信。
而此刻已快赶到北原的辽源国大军也感受到了北方无比的威势,可汗大帝轻叹一句震声三军:“好男儿们,死路就在前方了,敢不敢闯?!”三十万大军挥舞着弯刀热血冲天,跨过了最后一片草原。而更南方的汉明国军队还在井然有序地进军,离浑邦域还有近一天路程。
龙泉之海,双方人马被圣兵转移了几十里,在扩大了数十里的冰湖两头遥遥相对。上空三件圣兵还在对峙,没有再出手,只是暗含的毁灭之力滚滚四涌令人心悸。前方的冰湖竟冒出了地热岩浆,刚才的一击毁掉了百里冰川,击穿了地层!
圣兵之威强大到能改变地形,横死在刚才余威中的人成千上万,连鲲魔都不敢贸然再动了。两方人马就这么对峙着,不知不觉天暗了下来,黑夜就要降临了。虽说这片永恒雪原见不到纯粹的阳光,但日夜之分依然明显。
三股圣力在暗涌,人们惶恐而煎熬。这时银魅鹏魔飞了出来朗声道:“我现在要与你方军师谈判!”
众人一愣,凌笙子缓缓飞出,语气淡淡:“小娃子有什么好说的?”
银魅双目狡黠:“圣兵之威太过强大,再这样打下去你们肯定全军覆没,不如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魔女是要我们投降吗?做梦去吧!”有牛头人大吼,顿时数万人都嚷嚷起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凌笙子摆摆手,所有人息声,他淡淡道:“说。”
银魅与银稷对视一眼,接着道:“我给你们一个晚上时间准备,明日凌晨你们的所有战力应该都到了,到时候我们再一战决定世界的归属!我给你们最想要的时间,而我们也可以一劳永逸,不用满天下跑去宰牲禽。一举两得,如何?”
两队人马喧嚣四起大都是反对的声音,但双方的领袖们协商良久终于点头,现在对我族而言时间就是生命!
“一战定天下,我万族同心还怕他们不成!”银貂妖王鼓起士气,龙泉之海在一阵喧嚣之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三把圣兵威势暗涌,还有猜不透的行动暗涌……
黑夜悄然而至,但注定了这是不安静的夜晚。
潘侯山区灯火通明,八千医师忙得焦头烂额。又有数万伤员转移回来,惨叫声、怒骂声、催促声……喧嚣一直持续到午夜才渐渐平息。看到随处歇息的各族人,箫剑不禁感叹一句战争的残酷。他钻进帐篷,虹莲开始为他调息,减轻剑噬的后果。
“下一位!”林夕急声催促却没听到回应,直起身子一看,原来已经是最后一位病人了。她擦了擦香汗对安详的比翼族人微微一笑,走回了药阁居所。刚刚坐下急剧的疲惫就灌顶而来,林夕摇摇头站起来打开了随身的木匣子。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啊……”
清水入壶,嫩绿的茶叶如水中精灵,淡淡的清香飘绕而起。林夕轻轻呷了一杯香茗,顿时如沐春风,疲劳尽去。看着杯中的茶水,林夕思绪有些恍惚,不禁想起晓晨渔村里箫剑灌茶的情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什么事能令师妹如此高兴?”
林夕一愣看向门口,那个透着自然气息的俊美男子走了进来,跟进来的还有四五个气质不凡的青年人。林夕挂起往常的微笑迎了上去:“师兄竟能光临小妹寒舍,实在是难得啊。”
药阁有圣子圣女,皆是天赋异禀的神医之苗,眼前的男子便是林夕的师兄,药阁的圣子江逸尘。关于这个年轻圣子的传闻神乎其神,有人说他降世时屋子周围的花草一夜间就疯长三尺,有人说他曾用自己的血液治愈了一个小镇的瘟疫,有人说曾有三大武帝为求他的秘药而大打出手……但自从药阁确认了他先天药胎的体质后,所有传说都不过分了。
江逸尘摆摆手:“师妹莫要挖苦我,我也是忙里偷闲罢了。”林夕也不再客套,疑惑地看了看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俊杰。江逸尘道:“这几位俊杰皆是大家之后,他们仰慕师妹风采已久,这不嚷着要我给引荐嘛!哈哈……”
“在下姬家大公子,姬容竹。”
“在下兵唐门大弟子……”
“在下……”
几个年轻俊杰一一自保家门,林夕客气地回应。林夕知道他们的想法,只是心中有些鄙夷,这等危急存亡关头,他们竟还有心思做这种事?林夕转回身端起茶壶和两个茶杯,江逸尘眼前一亮:“原来是师妹的‘妙手回音茶’!我们真是有口福了,这可是千金难求啊,我平日里都喝不到呢!”
几人笑着坐下八仙桌旁,林夕瞪了一眼江逸尘再去沏了一壶茶放到桌上,略带歉意地作了一揖道:“诸位请自便,小女子还有医诊要忙,就先行告辞了。”几人急忙挽留,江逸尘也道:“若是不急,师妹再歇息一会也无妨嘛。”
林夕端起茶壶茶杯,摇摇头道:“病人如父母,这可是师兄你从小教我的,如何不急?”说完再道歉一句,也不管众人的尴尬就走出了药阁,径直走向箫剑所在的营帐。
营帐里,虹莲收功,两人都满头大汗。箫剑叹了口气:“若非还有九音针在,我这次恐怕又得筋脉尽阻了。”
虹莲白了他一眼,“我早就警告过你可你一再解封,剑噬可是越来越严重了!虽说生死关头迫不得已,但依赖这邪剑终不是正道。”
箫剑摇摇头:“我不与你争辩。”说着站起身要往营帐外走去,虹莲出声:“我猜你要去找那个药阁的漂亮妹妹了。”
箫剑站住转过身:“你如何知道?你们貌似没见过面吧。”
虹莲笑笑:“别忘了是谁把你们从天痕中救出来的。”
箫剑拍拍脑门,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不过虹莲语气一转,有些郑重道:“不过我还是劝你离她远点比较好!”
箫剑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这从何说起?”
“我多次强调过,尧羽圣城与晓晨村一事绝对有蹊跷。”虹莲道,“你解救了她,她用九音针消除剑噬,接着便圣镜九裂、天痕降临。然后是冥邪剑事,你们又恰好碰上她苦苦追寻十年的仇人,而且其间她还取得了九大神药中的冰焱芝,这一切的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听着针锋相对的话语,箫剑沉思了一会儿,而站在了营帐外的林夕也愣住了,是否太过巧合?巧合到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一切。箫剑缓缓道:“纵使你说的正确,我也相信她的真心!”
“真心?”虹莲摇摇头,站起来走到箫剑面前无比认真道:“我的傻弟弟啊,你要记住,即便是最亲近的家人至交都有可能是为了某种说不得的目的在靠近你,人心不可测啊!”
箫剑与她对视,深邃的眼眸中是少年独有的刚直:“那你呢?难道你也是为了某种阴谋而待在我身边,容忍我的幼稚,善后我的鲁莽,屡次救我性命?”
“我……”虹莲竟然无言以对,不禁气乐了,“你这呆子,什么时候学会这招阳奉阴违了?”箫剑傻傻笑了笑挠挠头:“总之我相信我的判断,我相信天下还是有好人的。”
虹莲轻轻叹口气也不再争辩了,她自嘲笑笑:我都差点忘了他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啊,也许是自己活得太久太世故了吧……虹莲看到箫剑傻傻的样子,突然心生调笑之意,有些暧昧地看着他道:“我说你呀,不会是喜欢上林夕妹妹了吧?”
乒乓,虹莲话语刚落,营帐外便传来了声响。
“谁?!”箫剑急忙大喝一声,趁机也回避了尴尬的问题。
营帐外林夕暗骂自己一声,刚刚心神一乱碰翻了一只茶杯,真是太糗了!只是那个问题,那个问题……林夕跺跺脚摇了摇头,收拾心神走了进去。箫剑刚揭开帷帐就碰到探身进来的林夕,两人不禁一愣,此刻的距离如此相近,彼此的呼吸都快碰到脸颊了。
林夕急忙后退一步:“我,我是来看看你的伤势的,顺便取回九音针。嗯,再不拿回来师父会生气的……”
“你的脸好红啊,发烧了吗?”箫剑问了一句。
“啊?我……”林夕暗骂一句呆子,只是脸颊更红仿佛熟透了的小灵果,连自己都能感受到热气。玉虹莲这时迎了上来,笑着接过茶托道:“林夕妹妹是神医,现下只是劳累出汗而已,她怎会发烧呢?真真呆子!”
林夕感激地对虹莲一揖,相互交谈了起来,只剩箫剑哦了一声。虹莲似乎有独特的魅力,女孩子们仿佛一下子就能把她当成知心姐姐相交甚欢,箫剑坐在旁边倒也有些无趣,又自顾自地喝起了茶水。林夕早已知道八门封禁之事,在确认剑噬已经消除后,她取回了箫剑脑袋里的九音针。
却说此刻的医楼顶层,凌笙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而雨蝉在旁边不断地给他治疗。
“按会顶,灌灵于阳,快!”旁边是发须皆黄的药老在指挥着,雨蝉跟着他的指令急速而动。屋子里还有鬼算子在等待,柳沁雅在治疗已奄奄一息的范无音。一时间灯火摇曳,药灵飘香。
“好了。”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雨蝉终于停下了手累得直接坐在地上,连擦擦满头虚汗的力气都没了。药老上前捏住了凌笙子的脉搏,顿时凌笙子脸庞发暗,痛苦地挣扎了起来。药老急声道:“雨蝉,快用你的血!”
雨蝉跳了起来,急忙用小刀割开手腕,痛呼一声却不敢怠慢地把鲜血滴进凌笙子嘴里。血液流出,空气竟变得忽冷忽热,而血液入嘴须臾凌笙子就安定了下来。药老再按脉搏没有异样,终于放松地笑了笑。
“哎呀,累死我了……”雨蝉一股脑子趴在地上,连动都不想动了。
“平日里不好好学习,这下子知道累了吧!”柳沁雅含着微微笑意,范无音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可平时都是小姐……”雨蝉嗫嚅一声却没有声响了,因为她已经睡着了。几人放松地笑笑,药老右手在雨蝉上方抚过,淡淡的灵光入体,她苍白的脸色重归红润。“真不知是好是坏啊……”
药老抱起熟睡的雨蝉与鬼算子走了出去,他们要商讨之后的战略,房间里还剩下柳沁雅在给范无音做最后的调理。范无音睁开空洞的双眼,沙沙地笑了两声:“想不到我竟没死,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哀啊……”
“死而复生,难道不应该高兴吗?”柳沁雅挂着淡淡的笑。
“神医姑娘,你知道我为何号称‘无情刀鬼’吗?”柳沁雅摇摇头,范无音继续道:“因为我无喜无悲。”
柳沁雅摇摇头:“世上怎会有无喜无悲的人……”话没说完,突然看到范无音的表情定格住了,睁着双眼张着嘴巴却动都不动。柳沁雅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走下医楼,沿路所见的人们竟都如雕塑般静止,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
柳沁雅面色沉重,抬头看到透过云层的淡淡月影,疾步走去。走到边水旁,四周的松柏竟渐渐消失,一座白玉石桥凭空出现架在了河岸上,而波光粼粼的河水倒映着天上圆盘般的皎月。
她一步步走上石桥,河的两岸竟生长出一棵棵柳树,两岸的蒹葭苍苍,月华如水。柳沁雅停住脚步,因为桥断了。断桥的另一端同样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蒋正辞手中的冥邪剑泛着淡淡光芒,月光都照不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