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号选手从赛台上消失,所有的观众都意犹未尽,她出场的时间太短了,但每个人都牢牢地记住了她的名字和她的面容。
他茫然若失,赛台上,玫瑰在和二号选手调侃着什么,他却视若无睹,完全沉浸自己的思绪中,有惊喜,有震惊,还有更多的疑惑。
他的心乱了,对接下来的比赛一点也没看进去,不过,下面的比赛也确实失去了悬念,因为今天的周冠军,非宛若莫属。
宛若,他一想到这个名字,跟她有关的点点滴滴,仿佛穿越时空一般地浮在了眼前……
他记得她和他同桌时的情景,当她第一次在体育课上展现精湛的跆拳道身手时,他着实吓了一跳,心里还怪老师怎么给他安排了一个厉害的女同桌。
但是,她的厉害并不针对他,有一次,他被班上的一个小霸王欺负,是她为他出头,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从此,他被她罩着,他也对她充满了感激和敬畏,还有一丝微妙的好感,他喜欢和她一起玩耍和嬉戏,要不是突然而至的核爆炸,他和她会青梅竹马地一起长大。
没想到,在时隔十年之后,命运又将她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和她的重逢,简直像一个奇迹,更像是一种宿命。
在十五岁以前,他是不相信有所谓的命运的,但当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而无法挽留时,他第一次感觉,冥冥之中,似乎真这东西存在的。
他信命,但并不认命。他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但命运并非是不可抗拒的。他相信是宿命让他和她重逢,但是,他却不接受自己将被送到爆炸区的命运。
他浑浑噩噩,在脑海里回放着她的所有信息,从小时候到最近的重逢,感叹命运弄人,也不理会外界的状况,直到玫瑰宣布今天的周冠军归属时,他才醒悟比赛已经结束。
观摩的选手们进了电梯,都有点心事重重,除了依旧懵懵懂懂的他。电梯在五楼停下,他忽然想到,宛若可能就在同一层,就在走廊里的某个房间,甚至可能就在自己的隔壁,顿时一阵激动。
他故意慢腾腾的,落在了最后,踏上柔软的羊毛地毯,看着前面的选手依次回到各自的房间,心中默默记住了他们的房号。
当走廊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的动作忽然加快,运用排除法,在刚才没人进入的房间挨个敲起来,明知有摄像头监控,也顾不得了,他每敲一个门,就喊一声:“姑奶奶!我是小明!”
他相信,她如果在房间里,一定会听懂,一定会做出回应的,只可惜一圈敲下来,没有一丝动静。
他心中好生失望,失落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又有些奇怪,那摄像头一定看到了他的举动,却没有人出来对他干涉。
迄今为止,他见过的代表大赛官方的人只有玫瑰一个,还有从未谋面的每天在门外定时送餐的人,管理似乎相当松散,却又感觉监视无时不在。
晚上,他第一次自我锻炼,在床上做俯卧撑、仰卧起坐和压腿。他知道自己的优势是灵活和爆发力,擅长跳跃和攀爬,但他的不足也很明显,他的上肢力量相当弱,当日,他甚至抗不过宛若的手劲。
次日,他也不再偷懒,用心完成每一次的训练。他是个需要鞭策的人,现在,激励他挑战命运的动力又多了一个,他要见到宛若,而跟她相见的唯一方法,就是在比赛中走得更远,只要他赢得周冠军,就可以和她在月赛中相逢。
到了第五天,早间训练开始,电脑模拟的玫瑰声音却没有按照例行的流程走,而是发出不一样的指示:“选手准备,即将进行实战测试!”
实战测试?考试?他毫无思想准备,虽说他早想找个核尸练手,但此刻真要测试这几天的训练效果了,他才感觉自己还没准备好。
“选手,站到红框里!”随着电脑的提示,白色的地面中间出现了一个正方形的红圈,他心头惴惴地站了上去。
他一站好,就感觉地面微颤,一圈亮晶晶的东西沿着红圈升起来,他一时没看明白,就被一个透明的玻璃罩罩住了,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升了起来,心里吓一跳,已升到了半空,床底越来越近,上面打开一个口子,露出了天花板,跟着,天花板也开了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他忽然明白,真正的比赛中,选手就是这么升到台上了。他这样一想,心中坦然,就感觉自己的头穿过厚厚的板层,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冒了出来。
这是视觉反差极大的空间,四周和头顶都是黑的,仿佛处在一个无边的黑夜当中,怕黑的他不由哆嗦了一下,好在,地面闪着柔和的光线。
他的视力逐渐适应了新环境,看清了四周是黑色的墙壁,地面则是一块正方形的白色空地,如同黑夜中的一方白色孤岛,这个空间同样模拟赛台,不过更真实一点。
蓦地,头顶灯光大亮,犹如一道闪电,撕破了无边的黑暗,照在了四面墙上,豁然出现了一堆堆的人影。
他定睛一看,顿时浑身寒毛直竖,那些人影居然是一个个满脸水疱、张牙舞爪的核尸,无数双通红的眼睛,贪婪而渴望地盯着他!
“老爸!”他失声喊了一声,这是他最本能的反应,就像正常人恐惧时会喊“妈”一样,只不过在他的心里,父亲才是他最依靠的那个人!
然后,他发现,那些核尸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了,“他们”的嘴巴和手形成贴在玻璃上的模样,而且听不到“他们”的任何声音,才稍微镇定下来。
他又发现,地上有一把斧头,他一把抓起,沉甸甸的,比之前训练的斧头重,锋口闪着寒光,看起来很锋利,他更加塌实了,明白这是实战测试的环节。
他握着斧头走向墙壁,看到那处的核尸都有了反应,群起躁动,却始终不能前进一步。他大着胆子,摸了一下墙壁,手感冰凉,无法确认这些核尸是视频投射还是真实存在于四面墙的背后,但他确认的是,“他们”对他无法构成伤害。
他彻底放下心来,又想到玫瑰可能正通过监视器看着自己呢,不禁为方才的失态感到赧颜,竟然吓得连“老爸”都叫了出来。
就在这时,从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咆哮,在这个寂静的空间显得毛骨悚然,他猛回首,只见一个核尸踩在白色的地面上,正踟躇向他走来。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头,自己并没有戴着头盔,说明“他”并非4D效果制造的虚拟影象,而是真实的。
他激灵一下,后退一步,这是他的一贯反应——“躲不过就逃”,随即意识到这是实战测试,而且他也逃无可逃,一直以来的那个预感成真了,他总有躲不过和逃不掉的那天。
“别……别过来!”他举起了斧头,发出警告,想到自己的双手即将要沾上核尸的鲜血,他的手在发抖,他从没有杀过核尸,虽然他杀过人,但那只是逼不得以的正当防卫。
但这一次,他要主动杀人了,因为“他”终究曾经一个人,“他”是一个瘦削的男性,四肢从褴褛的衣衫中抖落出来,挂在肌肤上的水疱充血似地盈盈发亮,稀疏的长头发垂在眼皮上,看起来相当的鬼魅。
“他”见他没有逃避,忽然加速,向猩猩一样地跃起,两手一前一后地抓向他。
他仿佛站到了悬崖边上,退就是死,进才能生,灵光一闪,眼前浮现出自己砍掉猎人手的一幕,他手起斧落,喀嚓一声,“他”的手瞬间和手腕分离。
他心中一喜,谁知核尸只是稍微滞了一下身体,另一只手跟着抓过来。他忽然明白自己犯了一个致命失误,核尸是几乎没有痛感的,“他”不会像正常人那样因为疼痛而失去了攻击力。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一把打掉了他的斧头,带着巨大的惯性将他扑到在地,在如此近的距离,他清楚地看到“他”张开血红的大嘴,发出凄厉的不像人类的叫声,露出一口白惨惨的牙齿,对着自己的颈部一口咬了下来。
“啊!”他几乎是绝望地大叫一声,完全是一种求生的本能,将手对着“他”张开的大嘴直插进去。
他插得如此之深,甚至连小手臂都塞了进去,即便剧痛也不回缩,感觉到了“他”的咽喉处,他试图抓住周围的喉肉,拧断“他”的脖子,却滑不溜秋,哪有着力之处。
可是怪了,只见“他”嘴巴被撑得像一个簸箕,发出嘶嘶的哼声,居然渐渐没了声息,通红的双眼盯着他,渐渐失去了光泽。
他见“他”停止了呼吸,喉咙中的血管停止了脉动,仍不敢相信自己杀了“他”,等了几分钟,确认“他”是死绝了,才抽回手。
他看着自己手臂上血淋淋的牙印,依旧疼得厉害,惊魂未定,原以为自己经过这几天的训练,杀个核尸还不容易?谁知差点沦为“他”的大餐,刚才真是千钧一发,幸亏他随机应变,将自己的手变成了武器。
只是,他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杀掉“他”的,是用手憋死了“他”还是噎死了“他”?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赢了,他通过了实战测试。
“吃吧!噎死你!”他骂了一声,用脚将核尸的尸体蹬开,翻个身,仰面看着天花板,喘息着。
“哇哦!小明,你真让我开眼了,这样居然也能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选手用这样的方式通过测试呢。”玫瑰的头像出现在天花板上,仿佛占满了整个天空,圣母一样俯视着他,似笑非笑,不知是夸他还是损他。
“玫瑰姐,以后有你开眼的机会呢。”他这一次学乖了,小嘴甜甜的,硬撑着用充满自信的语气回答。
“小混蛋,你喊谁姐?”玫瑰俏脸一寒,语气尖厉,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般。
坏了,他居然忘了姐姐可是那种职业的专称,赶紧改口:“玫瑰妹妹,我一定会赢的。”
“呸,谁是你妹!少拍马屁,过两天就是你周赛的好日子,我倒要看你怎么赢?”玫瑰冷哼一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