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田丰的事情,袁绍自知理亏,当天下午就召集帐下文武议事,袁绍派人通传了田丰一声,田丰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当下命令家中收拾行囊,自己则是神情复杂的走向了袁绍府邸之中。
袁绍正坐在堂上,神情带着几分阴鹜问道,“诸位都是老夫帐下良才,都说说看,此次天使突兀而来,到底所为何事我等该如何应对”
正在堂下一众谋臣议论纷纷之事,就听到侍卫来报,“田别驾求见”
袁绍当下颔首道,“去请田别驾进来”
田丰大步流星的走进堂中,看也没看左右两侧的一众袁绍帐下谋臣,只是拜倒在地,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属下田丰见过袁公”
袁绍面色不变,语气中多了几分轻松,开口问道,“元皓,此番朝廷征召你入朝为官,不知你有何打算”
田丰平静地说道,“袁公,田丰也是我大汉士人,忠君爱国也是应有之义如今既然朝廷征召,田丰深思熟虑治下,决定入朝赴任,若是有对不住袁公的地方,还请袁公多多包涵才是”
听到田丰的话语,厅中袁术帐下一众谋臣,除了许攸之外,无一不是瞠目结舌,谁能想到,之前还对袁术表露忠心,意欲忠贞不二的田丰,这才一夜时间,就改变了主意,要入朝为官。
这些人谁不清楚田丰是怎样的性格,可谁会料到,田丰竟然会做出如此出乎众人意料的决定,如果说袁绍帐下大公无私,那就唯有田丰了,再加上名义上在河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都不敢小觑,可就是这样,田丰还是忽然决定入京
若是说田丰心中真的有忠君爱国之情,那也不会跟随在袁绍左右了,说白了还是看如今天下吏治败坏,想要跟随在袁绍左右建功立业,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番骤然间答应朝廷征召,其中隐秘,不足为外人道
听到田丰的话,袁绍心中一喜,旋即面上满是沉痛的说道,“元皓,莫非是老夫不够厚待于你,此番竟欲舍我而去乎”
以前没发现袁绍的虚伪,此番袁绍故作姿态,让田丰几欲作呕,然而田丰还是不动声色,静静地说道,“袁公,不管身处何处,袁公都是汉臣,田丰也是汉臣,都是为我大汉效劳当年田丰年少轻狂,荒废了大好时光,如今既然朝廷有命,那田丰定然为我大汉尽一份力不管是身处河北,还是身处京都,都是我大汉臣子,又有何异哉”
田丰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让袁绍都找不出什么毛病来,袁绍面色带着几分悲戚说道,“人各有志元皓先生既然有心前往京都,为朝廷效力,那老夫也就不挽留了祝元皓先生有一个锦绣前程”
田丰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田丰就告退了”
袁绍病了,对外传闻是伤心过度,一时间,冀州上下,嘴上不说,可心中都认定了,田丰就是一个背主求荣的小人,见利忘义,此番看到朝廷势大,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袁绍,要前往京都投靠刘奇
田丰一家老小随着祢衡南奔的时候,邺城之中一片冷清,没有一人前来相送,看到田丰眼中那悲戚的神色,祢衡笑意吟吟的说道,“田大人,当年高祖皇帝离乡之时只是一介氓吏,淮阴侯当年在乡里活的不如一条狗,比起田大人今日里,还要凄惨上不少来日方长,等到田大人衣锦还乡,河北百姓还不接踵摩肩以迎”
田丰意志颇为消沉,“当年老夫就对大汉的官场厌透了若非是经人开导,想要在这乱世之中护佑河北百姓安宁,老夫也不会出仕,想想这几年来老夫帮助了河北多少百姓,提拔推举了多少官吏,如今竟无一人前来相送,岂不悲哉”
祢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田大人着相了,某家在京都中闻大司马有言:心为形役,尘世马牛;身被名牵,樊笼鸡鹜。若是求人回报,那就有些太过浅薄了某家曾听人说,有人问大司马,若是所为被天下百姓所阻,又该如何行事大司马淡然对答:唯尽心尽力耳我死之后,管它洪水滔天祢衡心向往之,不甚神往”
田丰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一样的,不一样的这不一样的”
祢衡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在祢衡看来,没什么不一样君子求名,小人求财不外乎都是利益使然,读了不少经典,祢衡也是近些日子反思,才明白那位不愿出仕却整天将太史公那句天下熙熙挂在嘴边的通天公子为何能让大司马忌惮了。说白了都不外乎求利,高明一点的名利双收,次一点收获一些清名,手段拙劣一点的就是欺世盗名,胃口再大一点的就是贪财好利”
田丰摇着头喃喃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祢衡冷哼一声道,“田大人看不明白就不要妄加议论某家且问田大人一句,名有何用某家记得那位通天公子说过,名声和钱财一样,都是利益,不过前者是无形之利,后者是有形之利贪无形之利者,其恶更胜贪有形之利者大司马论道士曾有言,真廉无名,立名者,所以为贪;大巧无术,用术者,所以为拙吾深有同感”
祢衡顿了顿说道,“世人皆言项橐甘罗之辈乃是良才之辈可细细琢磨,项橐不过一乡野机敏孩童,若非碰到孔丘,世人谁知项橐若是田大人有心,去乡野之间看到童子嬉闹,前去询问一番,未必比项橐差可田大人没有孔丘的名声,如何让项橐出名甘罗看似少年天才,实际上不过是秦相甘茂的孙子,秦王不过是想借着甘罗之名,来用甘茂行事而已若无甘茂之名,秦王焉知甘罗何人也欤若是甘罗真有济世之才,为何等到年纪稍长,便再无声名”
旋即祢衡带着几分嗤笑说道,“吾曾闻孔文举四岁让梨,当年孔文举敢直言反驳太中大夫陈韪,李元礼对孔文举这种哗众取宠的行为未必赞许,断言孔文举日后定成大器,再看看今日孔文举,说起之乎者也文章辞赋说的比谁都好,可要说干才,连北海一郡之地都治理不好,果真是我大汉良才”
论谁都能听出来祢衡语气中的讥讽之意,当下田丰带着几分疑惑说道,“治中大人不是与孔文举交好么”
祢衡满是自傲的回答,“若是不用这样的方法压服孔文举,如同孔文举这样的人岂会服气可大司马信奉的是事实胜于雄辩帐下良才何其多也在大司马崛起之前,士人焉知军师祭酒戏志才之名焉知贾诩贾文和之名焉知郭嘉郭奉孝之名更不要说力排众议,将黄汉升和文仲业等人提拔到高位”
田丰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祢衡,“你你竟然抱着如此不诡心思”
祢衡解下腰间酒葫芦,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口酒,带着些许癫狂说道,“田大人乃是世家子弟,自然不明白我等寒门子弟的困苦,若是不能抓住机会,那一辈子就完了你等世家子弟只要有些许才学,自然有人举荐,轻轻松松就能被推举为官吏。可我等寒门子弟又能如何若无万分出众之才,谁又愿意举荐一番也只有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才有些许出路”
祢衡顿了顿说道,“祢衡当年最为敬佩的就是袁卧雪,一介寒门,大冬天的躲在床上,名声几日时间就传扬开来了祢衡也想着在大司马帐下,和孔融等人相交,用自己的才学扬名,到时候有人举荐,就能一举登天可和大司马一番谈论之后,再加上看惯了南阳的风土人情,再看看河北大地这惨状,这才明白过来,大司马需要的,是能为百姓办实事的良才只可惜祢衡胸中装的尽是之乎者也的经文,却没有治世之良策
孔文举自言有经世治国之策,可看到大司马的手段,在想想孔文举那泛泛之言,祢衡心中都对孔文举鄙夷了,更不要说旁人了如今大司马既然给了祢衡一个机会,那祢衡定然抓住机会,报效大司马提携之恩”
听到祢衡一番自表心思的话语,田丰被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喃喃道,“听你这么说,老夫倒是很好奇,南阳如今是什么模样”
祢衡抬眼看了不远处一名郎官一眼,笑意吟吟的说道,“大司马所言不错,事实胜于雄辩某家来时还吹捧孔融,不想左右有人问了一句:孔文举连区区北海一郡之地都治理不好,焉敢妄谈经世治国之策这才让祢衡心中恍然大悟”
看到田丰面上那抹低沉之意,祢衡笑眯眯的说道,“田大人,不要有别的心思,比如说自杀以证清白什么的某家看你这一家老小,也是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的人,若是田大人不在了,在京都恐怕难以生存下去”
田丰带着一抹沮丧说道,“侍中大人无须担心,田丰一时半会还不想死”
祢衡含笑说道,“如此最好,某家也只是替人传个话,如今话传到了,田大人纵然要寻死觅活,祢衡手无缚鸡之力,也拦不住田大人不是”
田丰愤然道,“侍中大人此举不怕是有些荒诞么”
祢衡嬉笑道,“田大人这样的良才,若是入朝为官,那祢衡的竞争对手又多了一个祢衡只是奉命将田大人带回京都去,至于死活,还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