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底还是高估了那个少年。
他没有寻到将军府来,就连打听周氏这些天在做什么都没有,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了。
织鹤看上的少年……就这般无趣吗?
周芹不信邪,到底还是没忍住又专程跑去了一趟残月剧社,然后她便看见了正在那个戏台子上唱曲的徽城。
那还是她第一回见他站在台上的模样,整个人都沉浸在戏曲里,仿佛会发光。
周芹的心没由来的用力跳了跳。
那个时候的周芹便想,她要将这个似乎会发光的少年抢回去,然后好生质问他为何要接近她。
可周芹这一问便是四年,一千多个日夜,少年始终温润如玉,仿佛从来不曾改变。
于是徽城日复一日的乖巧让周氏逐渐放松了警惕,可这防卫一松懈,她就真的动了心,甚至不惜同沈槐衣撕破脸也要将他重新抢回来。
“他鲜少会真的想要逃出去,唯一的一次还是在三年前的五月,那个时候他只差一点就冲出去到了将军府门外的大街上,可是我拦住了他,甚至让人折了他的手,于是他再也没能真正的唱戏。”回忆起过往周氏的眼睛里总算多了些温柔的情意,她勾唇笑了笑,接着说道,“就连沈槐衣都以为徽城不过是因为受不了我得脾性才下决心逃跑的,可是只有我自己明白,徽城出逃的那天……是织鹤的祭日。”
三年前沈槐衣还没有醒过来,沈知星还不顶大用,整个将军府便全部掌控在周氏的手上,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织鹤从哪个位置上挤下去,只要沈施翼不在府上,周氏便没想过再给已经死了的织鹤面子。
莫说是祭日了,只要同织鹤有关的任何事情她都不让人提起。每日里过得逍遥自在,完全将记忆里那个虽然温婉贤淑但是性情刚烈的女子抛之脑后,将军府里的所有人便也逐渐将织鹤忘却了。
就算是有一些曾经受过织鹤恩惠的丫鬟小厮还在,也被周芹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打发出府了,如今这将军府上……可全都是她的人。
徽城那个时候还没有被关在地窖,他尚且可以在一个小院子里活动活动,于是便旁观了在五月初三的那天将军府里的冷漠景象。
来往的婢女形色匆匆,可没有一个人想着去祭拜织鹤,祭拜曾经对他们那么好的大夫人。
所有人都忘了,只有徽城记得。
“她从前对我那般好,如今死了却连一个肯去祭拜的人都没有,大夫人……该多失望啊。”
周氏不管如何都忘不了徽城被她的人抓回来的时候说的这句话,面上一片坦荡,眼睛里却难得没了平日里的温和,布满了桀骜不驯的阴霾,仿佛换了一个人,又好像……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目光冰冷而决然,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了。
不,徽城在意的,他在意织鹤。
“你和织鹤是什么关系,她的祭日还轮得到你来祭拜?徽城,你莫非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周芹气的手指微微颤抖,那个时候的她还不懂什么叫做收敛,只知道自己看上的少年终于原形毕露,承认了接近她别有目的。
徽城抬眸看着她,声音凉淡,“徽城不过是一个卑贱到了尘埃的戏子罢了,哪里敢同大夫人相提并论,不过我也就是好奇罢了,这偌大的将军府为何连一个肯祭拜大夫人的人都没有。”
既然这织鹤陪着沈施翼一路风霜才得来的将军府里没有人在意她,徽城便想自己去。
他的织鹤姐姐……怎么能过的如此窘迫。
结果却被抓了回来了。
徽城冷笑着闭上了眼睛,织鹤姐姐陪着沈将军一步步争来的将军府,却最后成了别人的安乐窝,这还不够讽刺的吗?够了,早就够了。
方才一口一个大夫人,可不就是在给周氏强调身份吗?她身为妾室,只要不曾被扶正,那么只要沈施翼一天不死周芹就永远是个妾,永远登不了台面。
而她为什么不祭拜织鹤,因为周芹心中不痛快,她要织鹤哪怕是到了阴曹地府也得不到安生。
所以那一次在徽城说出那样的话之后,周芹便让人折断了徽城一双本可以翻出无数花样的手,眼睁睁看着他眼睛里的光芒暗淡下去,心中却没有丝毫的痛快。
一个沈施翼便罢了,如今居然还有一个徽城,为何织鹤到死了都还在同她争抢!
那段时间的周芹几乎快被自己给逼疯了,可是徽城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第二日便恢复成了从前的模样,仿佛那天的刚硬强势只是周芹的一个梦。
可是她分明看见了徽城手腕上包着的白纱布,无一不在证实着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但是后来不管周氏再说什么,徽城都对当天的事情避而不谈,仿佛那天少年眼中浓烈的憎恨只是周氏自己的幻觉,她就像魔怔了一样。
“他还记得,只是不愿意说罢了。”沈槐衣接过银硕的话头,说道,“从前的周氏或许自己不曾发觉,虽然她口上说的是想留徽城在身边看看他有何目的,只是时间一久她便也动心了。”
所以,霍青枫伪装成戏子徽城潜伏在周芹的身边……也算是极为成功了。
因为周芹没能真正下死手。
银硕赞同的一颔首,又说,“徽城公子从前偷偷找上过我们,希望阑珊坊能够帮助他,但是除非特殊情况阑珊坊不参与这种事情,但由于这件事某种意义上同您又给我坊主思来想去便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将徽城的住所告诉了霍轻眉,让她去从中干扰?虽然霍家庄的人认为霍青枫可有可无,但是以霍轻眉对自家兄长的执念,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然后便能让霍轻眉插手这件事了吗?”沈槐衣抬了眼,声音浅淡,眼中却没有多少情绪,”可是那一天的霍轻眉大概是方才从外面打完架回来吧,一身伤痕,该如何救出一个霍青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