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子稀疏,一弯上弦月高挂,洒落下清冷的光辉。
有刺骨的风吹过半开的窗户,借着清晖将阁楼一览无余,周围环境阴暗而潮湿,空洞的盛放在无声的夜里。
然而就在那间阁楼的中间,隐约可见一位昏迷不醒的男子,浓稠的夜色包裹着他,周身密布着连月色都无法驱散的阴冷。
夜出的惊鸟哀鸣,扑棱着翅膀从窗户外掠过,冲淡了些许冷冽。
咯吱,阁楼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人踏过飞灰蹁跹而至,裙角微扬,伴着低低的笑声走了进来。
“还没有醒过来呢。”
暗紫的绣花鞋停在男子身边,女子的面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是周氏。
“不过是让苔默给你用了些蒙汗药,结果居然昏睡了两天还没有好转,”她笑着,慢慢蹲了下去,看着面前男子狭长的眼睫低声说道:“还是说,徽城你是早已醒过来,只是不愿意睁眼睛呢。”
周氏望着徽城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爱慕,里面还夹杂着些许得意。
“你看吧,不管你怎么逃,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身边,徽城啊徽城,你这辈子……都是跑不掉的。”
她一见钟情的少年,是她要追寻一辈子的光,怎么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放手呢。
地上的男子依旧紧闭着眼睛,丝毫没有要转醒的意思,仿佛对周氏的话无动于衷,
周氏也不着急,站起来环顾四周,看见半合的窗户时顿了顿,慢慢走了过去。
她看见在窗户底下的万丈深渊,时不时有阴冷的风吹上来,让她下意识打了一个寒噤。
“料你也不敢逃跑,这么万丈高楼跳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周氏后退了两步,收起了心底有些畏惧的想法,转眼一想便又轻轻笑了起来,“你还是好好呆在这里吧,别想其他的。”
地上躺着的男子手指微曲,却是一动不动。
周氏便也不在意了,扭着细腰便离开了。
厚重的木门再一次咯吱轻响,便被人彻底关上了。
阁楼里又陷入了黑沉的冷寂,细微处尘埃翩飞,落下的声音微弱又盛大。
中央躺着的男子蜷缩着身体,身上的衣衫还是不久前去凤语楼见周芹时穿的那身,领口处有些许破损,脖颈上和右边脸颊上几道狰狞的抓痕耀武扬威的躺在那里。
他细长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
瞳孔幽深,仿佛无尽的深渊,比夜色更黑暗。
……
“姐姐今天去了哪儿?”铜镜前的小姑娘姿态慵懒,抬眼看着身旁正给自己梳发的婢女轻声问道,“有没有按时用药?”
夜已经很深了,月色偷偷溜进少女的闺房,同墙壁上的壁灯交相辉映,连烛光都微微跳跃起来。
沈槐衣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耳朵,在上面蜿蜒的伤痕停留了半刻,眸中光影变化,顷刻恢复正常。
“大小姐最近一直待在沉香榭里,也不曾外出,不知在做什么。”苔芗瞧见小姑娘的动作心中刺痛了几分,轻声说道。
“一直吗?”沈槐衣顿了顿,挑眉说道:“二姨娘呢,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比如说……离开将军府或者玉清小筑的时间变多了?”
苔芗细细的想了想,说道:“听闻二姨娘近些天总是出府去寻她的那些姐妹说话,的确是有些频繁了。”
毕竟从前周氏为了对付沈槐衣姐妹二人,向来不会轻易放过将军府的一举一动,做什么可都是亲力亲为。
“怕不是为了见自己的小姐妹吧,”沈槐衣敛眸轻笑,“霍轻眉说,她亲爱的哥哥可是一直没有……回到霍家庄呢。”
自从上次霍青枫去了凤语楼之后,周氏便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但沈槐衣同霍轻眉也达成了交易,对她如今的反应倒也算得上是心中有数。
不过霍青枫如果真的再一次沦落成了周氏的掌中之物,成了周氏独占的徽城,沈槐衣才觉得有些可笑。
身为男子这般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确……
“小姐,有人来了。”
苔芗打断了沈槐衣的思绪,声音一瞬间警惕起来,下意识将沈槐衣护在身后,脊背绷的笔直。
“没有人通报,莫非……”沈槐衣闻言也只是愣了愣,随后勾唇笑了起来,看起来并没有多么害怕,她说道:“故人来访?”
内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几个身着黑衣的侍从一跃而下,脸上蒙着黑面,手上拿着长剑,冰冷的剑尖直对沈槐衣,上面寒光折射,冷的让人发慌。
来势汹汹的模样打破了方才内室的宁静,气氛瞬间冷凝。
沈槐衣眼眸低垂,面上神色不惊,仿佛闻所未闻。
“你们是什么人?”苔芗将沈槐衣护的更严实了一些,手却在发间转了两圈,不过瞬息之间指缝里便多了几枚银针。
细弱的很难被发现。
沈槐衣却一抬眼便看见了,她挑眉笑了笑,心中多了些许暖意。
还从来不知道,自家这白捡来的小丫鬟也是个会武的人。
“二妹妹不用害怕,是我。”
有人聪拐角的珠帘处走了出来,莲步轻移,笑容妩媚娇艳。
“姣姐姐,”沈槐衣望着来人,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惊讶,捂着唇低呼了一声,软声说道:“你怎么过来了,为何不说一声,我好派人接你呀。”
还真的是故人来访,沈槐衣心中啧了一声。
“而且……”沈槐衣的目光在陆苒姣身侧的那些黑衣暗卫上转了转,轻轻放下了手,偏头笑了笑,问道:“姣姐姐这又是何意呢?”
许久不见的人突然蹦出来和她打了个招呼,结果却带了许多凶神恶煞的杀手,是准备让沈槐衣当场毙命吗?
“二妹妹多虑了,这些人不过是陈公子看我独身一人在将军府给我送的暗卫罢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做什么,二妹妹大可放心。”陆苒姣笑着说道,眼睛里却有着淡淡的嘲讽。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现身的暗卫,却在她世安宛里各个都抽出了手中的刀,是为什么?
沈槐衣也笑着,倒是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