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府里,烛影摇晃。
常溟看完最后一封信笺,将其放于桌上,轻轻闭了闭眼,眉目间是难掩的疲倦。
“王爷,您决定好了吗?”行风站在一旁,见此微顿,低声问道,“上头的人催的紧了……”
“先别急,再等等。”常溟说道,慢慢抬眼,“槐衣这两天……在做什么?”
因为临时有事,常溟已经快五天未曾见过他的小姑娘了,每日里公文堆积成山,偶尔有的闲暇时候一闭眼全是她巧笑倩兮的模样。
人果然是贪心的,常溟手指轻颤,因为槐衣对他慢慢放松了警惕,所以他竟然自私还想索取更多,他已经不满足于紧紧被她当做朋友了。
“二小姐好像发现了将军府姨娘的秘密,探子们传来消息,二小姐同那位姨娘的一个……戏子面首走的近了些,两个人似乎在谋划些什么事情。”行风斟酌着语句,看着常溟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了出口。
那个沈二小姐接近那位面首到底要想做什么,行风也猜不出来,但他就怕常溟听着多想,否则最后被骂的还是他。
王爷才舍不得给沈二小姐摆脸色。
常溟的神色果真不太好看了,“你说,槐衣最近和一个戏子在一起?”
“并非明目张胆,那个戏子我们查探到的消息是被将军府小妾囚禁在地窖里的,二小姐十有八九是准备帮戏子逃脱小妾的束缚。”行风硬着头皮猜测,尽力安抚阎王爷明显有些浮躁的情绪,“说来近些天凤语楼好像出了新菜品,王爷要不要带二小姐去尝尝?”
顺便解解您的相思之苦,虽然这话行风没敢说出来,只能暗自腹诽。
常溟眉头一皱,“可是每次都去凤语楼,槐衣会不会吃腻了?”
“那就换个地方啊,王爷,昭城这么大个城池可不仅仅只有凤语楼。”行风轻咳了一声,提议道,“能去的地方很多,恰好属下听闻二小姐因为那小妾冤枉沈大小姐的事颓废了好几天,您正好约她出来散散心,马上三月了啊,白雪消融万物复苏,如今这时机可是再好不过了。”
毕竟您要是再不想办法明里暗里和二小姐见见面,真正受苦的可就是行风这样的小喽啰。
常溟顿了顿,若有所思。
……
将军府的地窖里,沈槐衣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的男子,见他不答也丝毫不退让,几乎步步紧逼:“徽城公子,上次您明明有机会跟着霍轻眉离开的,为何最后还是成了我姨娘的帮手,任由她陷害我姐姐?”
照理说,徽城不该是那样男子,哪怕沈槐衣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他方才说的只言片语中,可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那般干净而温柔,怎么会与周氏同流合污。
除非,徽城也是个比沈槐衣道行还深的演技派,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同眉眉之间的关系的确有些复杂了,暂且不方便告知小姐,不过那天晚上没有跟着眉眉离开……”徽城说罢,眼中浮现了沉甸甸的哀痛,不过转瞬即逝,他抬眸看了沈槐衣一眼,对上小姑娘颇为探寻的眼神轻轻笑了笑,低声道:“当时眉眉身受重伤,我就算答应和她离开也不一定能走的出将军府,所以我才打算冒险一试……”
“你的冒险就是指将我姐姐推入火坑?”沈槐衣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什么,“怪不得那天晚上你会时不时怯生生的看周氏一眼,原来这也是你设下的陷阱,因为你故意的是不是?”
让沈槐衣怀疑周氏,最后再利用周氏对他的不舍脱身,堪称完美了啊。
徽城身在将军府里定然知道沈槐衣的事情,他看中的可能就是如果沈知星出事沈槐衣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可是为什么不直接到世安宛,反而要去找沈知星?
沈槐衣这下看徽城的目光真的多了些复杂,她微微咋舌,可以的小伙子,居然不动声色的算计了那么多人进去。
徽城只是笑着,声音依旧温润,“二小姐果然聪明,我不过随意提点你便想清楚了,只不过你是不是还很好奇,我为何要让眉眉带着我最后停在你姐姐的院子里?”
男子轻声笑着,仿佛清风霁月,眼中是天生的情意,只看一眼便会勾人魂魄。
只是出乎徽城意料,沈槐衣仍旧不为所动。
“还不是因为我姐姐蠢,更何况你大概算准了我姐姐如果认出霍轻眉绝对不会将你们供出来,毕竟霍轻眉的身上也曾有过一件于将军府特别重要的东西,是不是?”沈槐衣眸色忽明忽暗,看不清现在脸上的表情,语气里也没有多余的情绪,让徽城一时间心中有了些忌讳。
这个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怎么如此难以糊弄。
他面色不改,低声说道:“二小姐已经知道了吗?”
“该知道我大概清楚了,不该知道的……”沈槐衣顿了顿,没有再接着往下说,不该知道的她都问过苔芗了,这么多天的时间足够阑珊坊传消息过来。
周氏真以为她在坐以待毙呢,怎么可能。
不过沈槐衣还是没有想到,徽城的过去那么丰富多彩。
“既然二小姐知道了,又何需在来找我。”徽城语气冷了下来,只是很快便恢复如初,“我这地窖不如您的阁楼舒坦吧,来我这里不觉得脏吗?”
当初周氏害怕徽城的存在被沈施翼发现,于是给他整理了一个破败小院落的地窖,在这个狭隘阴暗的小地方,徽城独自孤寂的度过了整整四年。
明明是周氏的一时兴起,最后却要他做放弃所有。
想到这里沈槐衣眼神变了变,语气也稍微柔和了些,轻声说道:“有些事情我还想亲耳听你说,徽城公子,你从前可是名满昭城的戏社残月的顶梁柱,如今这般憋屈的生活,你会甘心吗?”
从前十七岁的少年意气风发,捻指唱过风花雪月岁月更迭,眸中星河绚烂,一瞥一笑间皆是对世间的热爱。
直到有一天,那个女人因为他的一场戏,亲手粉碎了他的梦想,折断他的双手,让他再也无法在戏台上如鱼得水的表演。
“不过说来周氏还是很在乎你,若她狠心些,直接费了你的嗓子,让你再也无法开口说话,这才算毁了你吧。”见徽城眼中淡淡的抗拒,沈槐衣缓声说道,语气波澜不惊,就仿佛只是在感慨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