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的责任吗?背负起了家族的命运。”路鸣泽怔住了。
“是的,我没有下定决心爬向自己的水坑,我丝毫不在乎权势和地位,随时可以放弃,但是我不能因此动摇家族的根基。”源稚生回到桌边坐下。
“如果你早出生一百年,那多好。”路鸣泽想到了那个拉面师傅,还在犯中二病的他被家臣们蛊惑,发动了狂热的战争。蛇岐八家全面动员,大量投入了军队,家族优秀的后裔奔赴亚洲和太平洋战场,这被看作是大复仇也是崛起之战。虽然最后在战争后期逐渐团结起来的中国混血种家族和全面动员的密党打败,但仍然对世界历史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源稚生不是狂热的主战派,甚至憎恨暴力,如果是他在上杉越的位置,日本不会被这股狂热的风暴冲坏大脑,多少家庭仍会幸福地生活。
“家族已经调查过野田寿了,他是个善良的人,你也劝说过他放弃黑道。但是他没有听劝,而是在秣马厉兵,准备打造一个新的帮派。黑道是没有办法终结暴力的,很快他也会带着人拎着刀去砍人。我问过政宗先生说,本家难道没有别的办法来管理黑道吗?或许有更高效的办法也说不定,但是政宗先生说他已经很老了,维护组织以及很勉强,无力去改革他。如果真想改革这个组织,我可以试着继承这个家族。”
“所以你这只象龟,被迫在动物园当一个珍稀动物。”路鸣泽说。
“是啊。”源稚生轻声说,“家族真正期待的人大概是龙那样庄严强大的东西吧,可我只是一只象龟,要一直象龟去承担龙的责任,真是疲倦啊。”
“考虑过放下吗?欧洲人没有这个责任,中国人没有这个责任,只有你们蛇岐八家才背负着社会的责任。”
“你不了解日本,这就是日本人的道义所在。”
路鸣泽没有和源稚生辩论这个问题,日本混血种先天不足,白王赐予的血和骨是无法摆脱的诅咒。血在赐予力量的同时也制造了大量的鬼,由古到今相互厮杀了几千年。骨则是最高的诱惑,两个最强大的大祭司都受到了诱惑化身为八岐大蛇。来自藏骸之井,有一双眼睛一直凝视着这个世界。
“吃吧吃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东西就会开心了。”路鸣泽看着源稚生似乎心情低落,“这是我一个好朋友跟我说的,当一个人看着夕阳沉入到阴影之后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或许你是最孤单的一个人,这个时候只要有人一起吃东西,就会开心起来。”
路鸣泽想起了那个骄傲的小龙女,她房间的落地窗正对西方,每夜都能看到硕大的夕阳从眼前沉下,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两个人一起吃零食的专属时间。
路鸣泽无数次说过这个窗户影响心情,叫夏弥把窗帘拉上,但是她总不听。直到路鸣泽来卡塞尔念书之后,把自己家里的钥匙给了夏弥,让夏弥以后都住他家。
小龙女也没有拒绝,只是分别那天,吃了格外多的冰淇淋。
路鸣泽把桌上的龙虾推向源稚生,“烹制海鲜的技法,日本人是世界第一。”
“我还以为你会说中国。”源稚生吃着龙虾刺身。
“每一个中国男人都是天生的厨师,但是海鲜这一块和日本人还是有一点差距。日本是个岛国,不适合放牧,不像中国地大物博什么都有,明治维新之前全靠渔业提供蛋白质,只有大名的宴会上才会出现一点牛肉,老百姓只能吃海鲜填饱肚子。所以他们会把所有的厨艺都浓缩在烹调海鲜之上,因为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让他们去施展厨艺。”
路鸣泽爸爸就是一个不错的厨师,湘派红烧肉很有水平,路鸣泽自己也会几道颇具特点的地方菜肴。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们。”
这句话有点耳熟,路鸣泽打开了一瓶贵腐酒,把金黄如蜂蜜的酒倒入两个杯子里,“伊甘堡的贵腐酒,和龙虾是绝配。”
“干杯,为了中日友谊长存。”路鸣泽随口说这祝酒辞,“也为了我们的象龟能回到他的小水坑。”
源稚生微微举杯,一饮而尽。
卡塞尔学院本部,中央控制室。
今天是周末,大家都不上班。施耐德独自坐在大厅中央,他从口袋摸出小铁盒,里面是金色的烟丝。对施耐德来说,烟草等于毒药,学院里所有人都知道,因为某种怪病施耐德的呼吸器官严重衰竭,只有依靠主力设备来维持呼吸。所以他走到哪里都得拖着氧气罐车。可现在施耐德居然搓出了一支漂亮的手卷烟,动作麻利流畅,是正牌老烟鬼的手法。但他刚刚洗了一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像要把整个肺都要咳出来。
“你这是在试着自杀吗?”有人在背后说。
“今天不是你值班,曼施坦因教授。”施耐德一怔,说。
“现在没人休假了,所有教授都疯了,你有个优秀的学生。”曼施坦因把一个药盒放在桌上,“非要抽的话就含服这个,有镇静效果,至少不会咳成这样。你用来呼吸的那东西还能称之为气管吗?就算是一截破烟囱都比他有用。”
“我的气管被切除了三分之二,用塑料软管代替。不过塑料软管挺好用的,至少我不会得咽喉炎。”施耐德含服了一片药,吸了几口氧,“你没和古德里安一起欢呼吗?他终于不要担心他的学生血统问题了,白王血裔很快就会得到证实。”
“嗯···原来你都知道了。”曼施坦因挠挠头,在发现古德里安的学生路明非对言灵·皇帝没有感应的时候他们两个在紧张得讨论路明非会不会是白王血裔,被施耐德发现之后还在用白王会不会是女性来搪塞。
“虽然白王的性别是一个很好的研究问题,但是古德里安的眼神不对,他非常紧张也非常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