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二）
朱颜向侍者问到理事的办公室。
她在胡理事的对面坐下，助理端着一个小型纸箱放到朱颜面前，解释道：“每个来应聘歌女的人都要抽一次签，以决定你拿什么样的歌曲来进行考核，打个比方，如果你抽中的是异域歌曲，那么就只能唱外域音乐了，听懂了吗？”
朱颜点头。
胡理事将手里的烟放在烟灰缸上方抖了抖，微眯着眼说：“开始吧。”
朱颜抽到的是民谣，她很喜欢的类型，只是助理的脸色不太好看。
胡理事：“嗯？小李，不是让你把这张纸条挑出来么，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小李摸了一把汗，“理事长，上次的确拿出来了，一定是哪个姑娘调皮贪玩放进去的吧。”
胡理事斜了一眼，小李呐呐不说话了。
民谣明明是这个时代所提倡的，但有的地方却不能适用，像是九重天，像是皇家别院，它们都打着纸醉金迷的标签。
胡理事终于施舍般的瞟了朱颜一眼：“会唱吗？”
朱颜：“随便哪一首民谣都可以吗？”
胡理事：“当然。”
朱颜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选了一首自己熟悉的歌曲——《堂前月》
时光淹没在蝴蝶飞过沧海那一瞬
我曾在三途河边看彼岸花开
黑暗弥漫
你看着那些过往
手执琉璃盏
黄沙沿着你的生命线流淌
是什么消失了又出现
月光印上胸膛
花开半晌
一别经年的沧桑
一瞬千年的回响
沧海横流
夜月回溯
苍穹漫落倾城雪
朱颜唱完之后过了一会，胡理事才回过神来，他现在才开始正视眼前的少女，他见过太多的美人，清纯的，妩媚的，可爱的，灵动的，温柔的。
可是还没有见过像是朱颜这样的，面容只能用清秀和精致来形容，容易被人忽视到扎到人堆里可能就看不到了，可是她一旦启唇歌唱，却好像变了一个人，眼梢轻抬，唇角微勾，生动魅惑。
胡理事按住扶手，看着少女精致的眉眼说：“你回去等消息吧。”
朱颜回到杨家的时候杨家三口已经回来了，杨国栋背靠在沙发上听收音机里的广播，看到朱颜进来对她点了点头，张兰在厨房里做晚饭，空气里弥漫起韭黄炒鸡蛋的味道，那是家的味道，也是朱颜现在缺失又极其向往的东西。杨淳在摆弄他的木剑，看到朱颜之后扔掉木剑跑过来抱住朱颜的腰。
“漂亮姐姐，你终于从小黑屋里出来了，要不是娘亲不让我进去我早就见到姐姐了。”杨淳说着还咧着嘴笑，带着这个年纪的天真和可爱。
朱颜虽然觉得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孩子这么热情的抱着很奇怪和不可思议，但她也没有多想，只是想着大概这个孩子和他母亲一样心地善良又待人热情。
杨淳：“姐姐，我们今天去了兰春山呢，那里有好多人好多树好多花，可漂亮了，下次姐姐你一定要和我们一起去啊。”
杨淳眼里带着晶亮的期待之色，朱颜心里软了一块，她伸手摸摸杨淳毛茸茸的头，然后笑着答应了。
杨淳开心的叫起来，却又状似神秘的拉了拉朱颜的衣袖，朱颜顺从的蹲下身，杨淳贴在朱颜耳边轻轻的说：“姐姐，我们今天发现了一个秘密呢，爹娘不让我和别人说，我给你说了你可一定给我保密不要告诉他们呀。”
朱颜恶趣味一般的轻笑：“那你就别给我说了，免得你娘打你屁股。”
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杨淳的小脸红了红，“不行不行的，我一定要告诉姐姐，不然小淳心里塞塞的好难过。”说着小手握成了拳头，双眼晶亮，“对，一定要说的。”
朱颜被他逗笑了，这大概是她到锦城之后见到的最令她开心的一件事了。
朱颜无奈一笑，“说吧，姐姐听着呢。”
杨淳：“我们今天在镜湖旁边休息，本来快要睡着了，我听见在那片林子里有人有像是推石头的声音，就是那样的，和娘亲带我去刘家买豆腐的时候在他家听到的推石磨的声音，后来声音没有了，我看到爹娘也睡着了，就往前走几步看看有什么东西。”
朱颜：小孩子好奇心好重。
杨淳：“可是我不敢往里走，只是蹲在一棵大树后面，直到看到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从林子里出来，他们从我身边走过去，身上的味道也很臭，我吓的腿都软了，都不敢看他们的脸。”
朱颜：就知道会这样，呵呵。
杨淳：“后来我看着他们向山上的方向走去，他们走远后，我沿着他们的路走，不小心看到一间小木屋，我小时候听娘亲讲过木屋里有鬼的故事又看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就吓得往回跑。跑的时候没注意被一个老头拎住了领子，我害怕的大叫可是没有什么用，他恶狠狠的警告我说再看到我就掐死我，之后我被吓坏了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只知道走到湖边，爹已经醒了，他问我去哪儿了我不敢告诉他就说去尿尿了。”
朱颜听杨淳这样说只觉得他是在讲故事，毕竟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可能真的看到了什么树林木屋之类的，回来后再加点什么黑衣人老人的警告之类的，以显示自己经历了同龄人没有见过的东西，在加上讲给身边的人听来增加自己的存在感和好感。
朱颜将礼物分给他们就上楼了，对于杨淳的故事完全没有当回事。
第二天早上，一个自称皇家别院少主辜少棠助理的人敲响了杨家的门，通知朱颜通过了胡理事的面试，晚上可以去皇家别院上班。
如果朱颜仔细看这个人的话，就会发现，他就是昨晚自己在厕所门口撞见的人。朱颜之所以这么轻易就过了并且这么早就被通知，完全是因为辜少棠在朱颜走出门的时候就酒醒了，他回去之后着人调查，知道了这个少女是来应聘的。
他问了胡理事关于朱颜的表现，然后就让助理去通知朱颜。
朱颜在杨氏夫妇的道贺声中出了门，只是没有见到杨淳。张兰给她指好了路线，很多都是卖衣服首饰的地方，朱颜去了霓裳阁，那里相对来说规模比较大有可选择的空间。
在霓裳阁里转了一圈，朱颜挑中了一件宝蓝色绣着腊梅的裙子，这种颜色和样式对于任何年龄的女性来说驾驭起来都不难，朱颜就是看上了这一点，她对于锦城的生活习俗还是没有太习惯，所以最好选择那种便搭的以融入这里的环境。
刚想拿着衣服去付账就听到自大街远处开始就传来的欢呼和惊叫声，似乎是有什么受人欢迎的大人物来到了这个繁华的街区。
就连性子淡漠的朱颜也不由的好奇了起来。
路人表示自己知道的很多：“那可是梅阮玉啊，九重天当红一姐。”
“这你就不懂了吧，长得那么漂亮我怎么可能认错，再说了，别说锦城就是到了京都也没人能比得上她。”
“啊，梅大美人，梅仙女朝这边看过来了，啊，我要晕了。”
“天啊，要是我也能成为她身边的保镖多好，那我就能天天一睹美人芳颜嘿嘿。”
诸如这样的话朱颜站在霓裳阁听了很多，现在就连霓裳阁的管事都挤在店铺的门口和众人一起目视着女神。
“啊，梅女神过来了，梅女神是要买什么吗？放心，绝对质量一流上档次，您穿出去不会掉您的身价，只会越看越美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霓裳阁管事已经把被前呼后拥的梅阮玉迎了进来，因为这个时间还太早，整个霓裳阁在刚刚只有朱颜一个客人。
梅阮玉身边的侍女看出自家小姐脸色不大好，便转身恭敬的对着身后跟着围上来的人说：“大家还是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代梅大家谢谢大家的喜爱与拥护。”
众人还是很识相的，他们都是在大清早来往讨生活的商贩农夫职员，比不得那些整天整晚挥金如土出入九重天和皇家别院的上等人，他们对于梅阮玉的概念一直保留在那些大街上张贴的海报上或者花费钱财买一台收音机来听梅阮玉的歌，但是现在梅大家都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了，他们又怎能放过这个簇拥偶像的机会。
喜欢归喜欢，他们还是笑着散了，毕竟那不是最重要的。
周围的空气顿时清新了，梅阮玉轻皱的眉头才松开，她现在已经二十三了，相对于那些结婚并且有小孩子的女人年龄还要大。本来，她不需要抛头露面被平民这样带着各种眼光观赏，不需要为了名誉地位跻身九重天排名第一，不需要讨好军阀和权贵，但这些都只是本来，她曾经也是清王朝皇族后裔，父亲是军功卓著的将军，她是被人捧在手里的明珠，可以任意的玩闹肆意的骄纵。她可以在及笄之后嫁给一个疼爱自己的俊美男人，然后为他生几个孩子
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他的父亲没有死在战场上，却在八国联军抢夺圆明园的时候被大火湮没了，尸骨无存。
她只能靠自己，所幸，她遇到了这一生唯一动心也相处很久了男人。
梅阮玉挥退了跟在身边的管事，她不喜欢他的眼神，“管事你去忙吧，我自己逛逛就可以了。”
她挑挑拣拣终于抬脸间注意到了朱颜，朱颜刚想将刚刚看上的那件宝蓝色裙子拿下来，不想却被横生出来的一只手拿了去。
黑衣保镖恭恭敬敬的将手里的衣服双手奉上，朱颜眼眸微闪，似乎遇到了很俗套很令人讨厌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