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越微一点头,爽快地答道:“好,你同我一道进帐便是。”
两人将一名五花大绑的壮汉推进了大帐,卢越喝道:“跪!”
壮汉昂首挺胸,满眼的不屑,两名红衣卫上前,一左一右同时抬腿踢向壮汉小腿,劲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壮汉的两只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疼得一声惨叫,向前摔下。
两名红衣卫站回屏风两侧,端木凝蕊问道:“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因何伤本宫建城之人。说得明白,放你回去,说不明白,大军即日进山围剿。”
卢越和慕容成上前,各踩一条小腿,各按一侧肩膀,将壮汉拉了起来。壮汉吐掉嘴里的血,冷笑道:“一个声儿还嫩的丫头,给爷暖床都嫌你个子小。”
“掌嘴。”端木凝蕊压着蹿起来的火气,尽量让声音平稳。
一名红衣卫取了木板上前,抡圆了开打,直打得那壮汉满嘴是血,牙掉了一地,也不见端木凝蕊喊停。慕容成说道:“长公主,再打就打死了,长公主不能再这样打人了。”
端木凝蕊厉声喝道:“放肆!”
慕容成微一皱眉,说道:“长公主……”
“慕容将军。”卢越截了他的话头,说道:“此人出言羞辱长公主,即便活活打死也不为过,咱们擒来六人,打死一个,扔到外面,正好让剩下五人看个榜样。”
“且住。”端木凝蕊开口,而那名执刑的红衣卫,又多打了两下才停手。
卢越侧身看了一眼,这名红衣卫不只是打了嘴,整个脸打得像开花包子一样,说道:“长公主,这人说不成话了。不如换个人问可好?”
“好。”端木凝蕊心里对卢越的好感渐生。
卢越扯着壮汉出去了,慕容成抱拳道:“长公主息怒,非是末将僭越,只是怕来日文王知晓此事,又要罚长公主。”
端木凝蕊微一蹙眉,说道:“你这话蹊跷。何为又罚?你知道文王罚过本宫?”
慕容成答道:“前次长公主杖责佟南松,军中有所传闻。”
端木凝蕊抿了嘴,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再严的府门,也有走风的缝隙。端木凝蕊淡淡说道:“本宫年纪小,处事多有操切不假,但自有文王赏罚,轮不到你多嘴。”
慕容成垂首抱拳道:“是。末将记下了。”
说话间卢越又扯进一名壮汉,踩着膝弯将人按跪在地,说道:“上座乃我大周国长公主,小心回话!”
端木凝蕊开口问道:“下跪何人?因何伤本宫建城工匠。”
卢越把先前那人捆在了帐外,扯这人进来时,这人看得真切,当下不敢出言不敬,闷声答道:“山里人。山是我们的山,地是我们的地,你们仗着人多,采石伐树,想建城就建城,我们当然要杀你们的人。”
“你们的?”端木凝蕊微觉诧异,问道:“你们不属竺南治下吗?”
“不属。”这人答道:“竺南的皇帝,多年前原也打算在这里建城,也曾打过我们,但五千人进了山,死伤大半,活着出来的,不足两千人。从那以后,便绝了在这里建城的念想。长公主殿下,我劝你立刻放了我们几人,我们几人天黑前不回去,我们的族人很快会汇集起来。你们是打不过我们的。”
慕容成哈哈一笑,说道:“笑话,我们……”
“慕容将军!”卢越看着他被噎住的表情,轻声说道:“这是长公主行帐,你的话太多了。”
端木凝蕊明白了,原来这些人以为又是朝廷要建城,所以才只来了几个人,以示警告。端木凝蕊说道:“卢将军,先将人押起来,待我回禀文王之后,再做定夺。”
“领命。”卢越抱拳答应,扯着那人便走。
那人叫道:“你会后悔的!”
红衣卫撤去屏风,羽琴看着慕容成,说道:“慕容将军,卢将军已经走了,请你出去。”
慕容成知道羽琴是长公主贴身侍卫,因此不敢顶撞,臊眉耷眼地出去了。端木凝蕊手书一封,交与一名红衣卫:“速回齐阳,交到文王手上。”
羽琴上前一步,说道:“门主,理当你亲自回齐阳,当面与文王商议。”
端木凝蕊一笑,说道:“你怕山民来偷营?我两千精兵,连一群山民也挡不住?难道还能将我捉了去不成?”
羽琴不再说话,退回了原位。端木凝蕊对信使说道:“速去速回,是战是谈,要文王给个准话。”
“是。”红衣卫抱拳而去。
这些山里人,并没有像端木凝蕊猜想的那样,冲营夺寨。而是隐在山林之中,射杀采石伐树的工匠,和督管护卫的军兵。一日下来,死伤近百人!
端木凝蕊心慌了。卢越回报,这些山民根本不出来,你不去采石伐树,他也不打你。只要你进山,便不知会从哪里射出箭来。不但是工匠,连军兵都开始害怕进山了。
端木凝蕊问:“若是进山围剿,卢将军有几成胜算?”
卢越垂头答道:“回长公主,末将无能,一成胜算皆无。这些山民精于潜伏偷袭,不与我们正面抗衡,而且熟悉山林,行动迅速。若冒然进山,只怕会效当年朝廷之败。”
端木凝蕊扶额闭目,若抓来那人说得没错,朝廷五千兵进去都被打败了,自己这两千人只怕一个也出不来。
“放火烧山!”端木凝蕊突然睁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
卢越愣了一下,抱拳道:“长公主,末将有一言,还请长公主鉴纳。”
“说。”端木凝蕊沉着脸,指尖已然微微发颤。
卢越说道:“烧山容易,烧了一片便空出一片。但若要建城,还是要伐树。长公主稍安勿躁,不若稍停数日,待红衣卫带回王命,介时再做定夺不迟。”
端木凝蕊叹了口气,说道:“卢将军劳累了一日,下去歇息吧。”
“是。”卢越抱拳退了两步,转身离开了。
端木凝蕊恨!想把抓来的人杀了,尸体丢在林边,向那些山里人示威,但又怕文哥哥说她嗜血喜杀。
端木凝蕊后悔,早知道有这样一群山民,就不该来这里。待在王府多好,何必非得跟灵姐姐比较。这回可好,刚到这里,就出了这样的事。
文帅接到端木凝蕊的手书,颇为意外。没想到云山山脉之中,还住着这样一个族群。能打败朝廷五千人,要么是这个族群人数众多,要么就是体力远超常人,而且精于潜伏偷袭。
虽然让凝蕊去督建蕊城,本意是要她历练,但这件事太大,不能让她一个没有独自经过风浪的孩子自己去抗。文帅转回后宅与俅燕回商议,要对付这样的山民不容易。你不进山,他不出来,可你要是进山,无论是地形还是气候都对你不利!而且最重要的是,军队没有进行过山林作战的训练,毫无战斗经验可言。
文帅想用毒烟。这些山民以杀人的方式作为警告,足见他们是好战种族,而且上次打败了朝廷,文帅相信,他们不会归顺自己的。既然不会归顺,又何必留此祸害,莫不如斩草除根。毕竟蕊城是来日的王都,有这样一群人窥伺在侧,如何能安枕?
向俅燕回提了此事,俅燕回摇头道:“山中极大,相公若是找不到那些山民的居所,即便做出毒烟,又往哪里去放?况且山势回旋,风向不定,弄得不好,会伤到自己人的。”
文帅点头,这话也有道理。于是说道:“我得去蕊城,燕回,这里交给你了。”
俅燕回点头应道:“相公放心,我自理会得。只是你要仔细着,莫要意气用事。”
文帅当然不会意气用事,虽然称王的时间并不长,但文帅悟出一个道理。身为王者,不能像普通人那样‘以和为贵’,因为有很多很多人看着你。尤其在国土问题上,正是戏文里说的那样: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斩!削首插杆,立于林边,以儆效尤!”
文帅说出这句话时,端木凝蕊愣住了。不是说不能嗜血喜杀吗?文哥哥可比她狠多了!她无非也只是想把尸体丢在林边,而文哥哥却要用长杆插上头颅,立在林边。
慕容成愕然看着文帅,心道如此心狠手辣,这事要如何了结?而卢越却躬身抱拳道:“末将领命!”
见卢越退步转身,慕容成连忙抱拳道:“末将领命。”
而后追着卢越到了帐外,扯住卢越低声说道:“真要杀吗?你也不劝劝文王,你这叫谄媚邀功!”
“你怕那些山里人?”卢越看着慕容成,面无表情。
慕容成砸吧了一下嘴,不悦道:“你怎么这么说话,朝廷五千人马进山,惨败而归。我是怕文王步朝廷后尘。”
“不会。”卢越面容宁定,说道:“文王只是杀人立威,并非命你我进山围剿。文王不是朝廷,文王知道如何恩威并施。”
慕容成皱紧了眉头,虽然心里还是觉得不妥,但王命已下,两人业已领命,只能办差了。于是跟着卢越向关押山民的囚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