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曲问兰心中害怕,文帅一个书生,哪里能打得架。当时恼了脸色,便要向程作斥责。
文帅转身安抚道:“娘子稍安勿躁。”
而后又转回身看着程作,说道:“走吧,出去打。”
程作冷冷一笑,眼皮子翻了文帅一下,说道:“图个彩头如何?若是老子赢了,你就把这小娘子让给老子一夜,你放心,老子定要她服服贴贴。”
文帅本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还想着跟他比划几下,假意败落,给他留个脸面。如今听他言语污秽,心中动了杀气,冷冷地说道:“难道你父母早亡,又无师友,才浑学得不懂人言,只行兽语?若我赢了,把你亲娘老子挖出来鞭尸如何?”
“出来!”程作嘴上又没占着便宜,暴着青筋返身便走。
鸨母看看文帅,又看看曲问兰,知道这要是真打上,文帅怕是要交代了,连忙追着程作去了,一路喊道:“军爷!军爷!”
曲问兰焦心似烤,揽着文帅急道:“相公这是为何?可急煞妾身了,相公便是怜惜,也不该与那浑人一般见识,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啊!”
文帅说道:“娘子放心,我去去就回。”
说完推掉她的手,大步向门外走去,曲问兰急得跺脚,快步跟了出去。小丫头吓得神魂不宁,狠一狠心,跟着跑出去,经过曲问兰身边时轻声道:“我去报官。”
按说贮玉馆这种地方,少不得打架的事,多是为了争风吃醋。平日里有人拉开架式,必引得围观者高声哄吵,嘻笑作赌。然而今天,四下无声。所有人都一边倒地提着心,仿佛已经看到文主薄身首异处,血流成河……
多了嘴的那名红倌儿,本是因妒恨曲问兰,却没想到会闹成这种局面,连忙悄悄地去找鸨母,求她不要把自己说出来,免得文大人和曲问兰报复她。
鸨母现下哪还有这份心情,直接赏了那红倌儿一个嘴巴,而后赶到程作身边打躬作揖道:“军爷,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咱们这儿的姑娘有得是,你随便挑就是。出来是行乐的,莫要惹上官司才好。”
程作一扬头:“好啊,你说让老子随便挑,老子就挑那个曲问兰,你让她陪老子过夜!”
文帅掖了袍摆从楼上走下来,冷冷地说道:“小爷今日教教你怎么说人话!”
鸨母知道劝不得了,又怕殃及池鱼,忙闪了开去,私底下吩咐人赶紧去报官!
文帅心里明白,他跟哑叔学得只是招式,并不能真正称为武功。因为哑叔既不能说话,又不会写字,所以没办法教他内功。而他又不愿去请教端木凝蕊。
所以文帅知道,比力气肯定不是程作的对手,只能靠灵活来取胜。好在哑叔跟他对练过,文帅有一些打斗的经验。
上去一拳直奔程作面门。这会程作加了小心,见他上前便一拳打过去。身高臂长,自然是程作占着便宜。
这一点文帅也想到了,所以第一拳只是个虚招,矮身钻过,拳成凤眼,击在程作肋下。肋下柔软,任你力气再大,只要不是内功行家,这里便是隐患。
这一拳打得程作心都揪了起来,捂着软肋踉跄几步,文帅才不会讲什么江湖规矩,更不敢稍给对手机会。一招得手后,转到程作身后,一脚踩在他膝弯上,程作大叫一声,单膝跪地,文帅顺势用膝盖撞向程作后脑。
曲问兰惊诧得朱唇微张,万想不到文帅还有这种本领。而本来看打架的恩客们,此时却将目光陆续地投向了曲问兰。
曲问兰名动八方,但真正有幸一睹芳容之人,却是寥寥无几。没想到今日借着打架这事,竟然能有意外之喜!
见她亭亭玉立,清雅若兰,人群中响起一片赞叹之声。曲问兰一惊回神,立时觉得身周目光如火,眼见文帅无虞,忙转身回返房中。人群再次响起一片失意之声。曲问兰只此一立,便令得无数人日思夜想,更有甚者茶饭不思,抑郁成疾,终是命赴黄泉……
文帅把程作打倒在地,仍不停手,实际上是不敢停手。瞧见旁边有个花盆,蹿过去抱起来,又蹿回程作身边,狠狠地朝着他脑袋砸下去。
程作正撑着想站起来,冷不防后脑又被砸中,狂怒着大吼一声,猛然站了起来,如一只发了怒的大猩猩,高举着两臂。
文帅一脚踢向他跨下,心道:“二货举手干么?这样很威武吗?”
这一脚踢得程作脑袋嗡的一声,捂着裆跪了下来,文帅仍不作罢,奋起一脚正踹在他脸上,程作痛呼一声向后便倒,弓做一团。
文帅又去抄花盆,鸨母终于醒觉,连忙跑出来大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军爷!快服个软,这事儿便算了吧!”
文帅举着花盆盯着程作,随时准备接着打。程作咬着牙说道:“刁钻下作,你枉为读书人。”
文帅立刻高举花盆,鸨母连忙用身体挡住文帅,高声叫道:“大人!我的爷!我的相公!再打可要出人命了!你不为妈妈我想,也得为问兰想啊!”
文帅气喘吁吁,稍稍平静了一下,问道:“哎!那个不会说人话的,服不服?”
“不服!”程作忍着痛就要起身。
文帅用胳膊肘扫开鸨母,一花盆照脑袋砸了下去。这一下砸中了偏脖子的位置,程作再次抢在地下。
文帅不敢近身,怕被他抱住,左右扫一眼,门边有条一人多高的长木,那是夜里闩门用的,虽然结实,但也粗重,不合手。楼梯边有个花桌,上面摆着一盆香兰。
文帅蹿过去把花桌抄了起来,回来时程作已经站了起来,正要拔刀。文帅心知不好,连忙把花桌脱手抡了过去。
腰刀出鞘,‘咔嚓’一声,花桌被砍掉了一条腿,掉落一旁。程作举着钢刀,大吼着向文帅扑来。
姑娘们吓得惊声尖叫,鸨母也浑身哆嗦。
文帅避过一刀,一拳打在程作眼角。程作反手一刀,文帅又闪开,再一拳又打在那个眼角。
两拳下去,这只眼睛就看不清了。
程作抡刀护身,猛然头上有一物落下,程作想也没想,一刀劈开。
哗的一下,一壶热茶洒了满头满脸,烫得程作丢了钢刀,抹着脸连蹦带跳。
楼梯上,曲问兰惊魂失色。她本是回房了,但听到众人尖叫,心知不好,连忙出来看,看到文帅被逼到楼梯下面,便就近冲进一间房里拿了热茶壶丢了下去。
文帅也被热茶迸溅,但远不如程作来得痛苦,见他丢了刀,便俯身拾了起来,横着一刀挥出,斩在了程作大腿上。
“啊!”程作如咆哮般大叫一声,惊得一众人等都没了声息。
“服不服!”文帅也有点儿心里发慌了,这事儿要怎么收场啊?
“不服!”程作倚着扶手,坐在楼梯上,两眼怨恨地瞪着文帅:“你使诈!”
文帅举刀要砍,曲问兰惊叫道:“相公!”
文帅停住,其实他也不会真砍程作,再折腾下去,只怕真没法儿收场了。曲问兰扶栏说道:“这位将军,你武艺高强,驰骋沙场,威风赫赫,却来与我相公打架。你怎不与我相公比试文才?以己之长,击彼之短,将军这算盘,打得倒是精细。方才你手握钢刀,我相公却手无寸铁,如今却又说我相公使诈,这天下的道理都被你一人占尽了。问兰无知,倒要请在场诸位评一评这个理。”
一片应和声此起彼伏,大多数人都对着程作指指点点。
程作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烫得还是羞愧,恨恨地瞪了文帅片刻,大手一摆道:“罢了,老子认输了。”
曲问兰松了口气,却不敢先行回房,她要等文帅走上楼梯才能放心。
文帅问道:“你可要报官?”
程作怒道:“报他娘的哪门子官?你是官,老子也是官,咱们官与官打架,还找哪个去报官?”
文帅把刀柄掉过来递给他,曲问兰的心又提了起来,这要是直接一刀……
程作接过刀看了看,随手丢在一边,喊道:“刚才那个娘们儿呢?过来扶老子回房!”
文帅一笑,越过他上了楼梯,走到曲问兰身边,伸手扶住她,她的手触之冰冷,微微发颤。文帅知道她吓坏了,忙半拥半抱着扶她回房。
程作看着两人,突然说道:“文帅,你不错,是条汉子。我叫程作,将来你要是去京城,记得找我。”
“好。”文帅答应了一声。
刚进了房,曲问兰两腿一软,险些坐下,文帅赶紧将她抱住。随后横托起来送到床上,又转身倒了茶,喂着她喝下半盏。
曲问兰泪如雨下,搂住文帅哭道:“相公再莫吓我,妾身生受不得了……”
文帅轻抚她后背哄道:“娘子受惊了,是我心性不定,思虑不周,害娘子担心,往后再不会逞强出头。”
曲问兰微微点头,说道:“相公差人去知会桃儿,今日便留在这里,妾身害怕。”
“好。”文帅答应一声,起身出门叫鸨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