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我看三房也逃不了。”方氏将丫鬟奉的茶,亲自端到蓝利成面前,撇了撇嘴道:“你没看到二弟妹当时样子,活像要吃人似的。”
“文哥儿怎么说?”蓝利成蹙了眉看方氏道。
方氏往炕上的大迎枕上靠了靠,淡淡道:“哥儿说当时人多,他也不知道烨哥儿怎么就掉水里了。”
“三房那边呢?”
方氏将手里剥好的几粒花生子递了过去,拍了拍手上的尘,耸了耸眉毛,讥讽的一笑,冷冷道:“说是文哥儿喊的烨哥儿看鱼,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蓝利成手里的茶盏“砰”的一声便扔在了桌上,茶水泼了出来,湿了大块的桌面。方氏起先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便镇静下来,胡氏在外面微微的撩了帘子,方氏冲她摆了摆手,胡氏便飞快的放了帘子。
“文哥华的主意,他们想做什么?想将文哥儿也害了不成?”蓝利成呼哧呼哧的粗了几口粗气,瞪圆了腥红的眼睛,恶狠狠的道:“收拾了二房,我再来收拾他们。”
方氏眼中便似暗夜里爆了朵烟花,一瞬间璀璨无比。
“薇姐儿那事怎么说了?”
方氏压低了声音道:“庚帖都留下了,可巧便出了烨哥儿的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蓝利成朝着三房的方向狠狠的啐了口。
方氏少不得小声劝说了一番,两人又压了声音,细细的谋划了一番。事情密谋而定后,方氏见蓝利成便开始在炕上将肥胖的身子扭来扭去,显见是坐不住了。不由暗咬了牙,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蓝利成一顿。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喊了彩霞重新奉茶。
彩霞今日里穿了件杏红色的衫子,脸上搽了层细细的白粉,一双丰厚的唇抹了大红的脂膏,整个人便透出了一股火似的媚来。方氏见了,暗暗的骂了句,狐狸精。却在看到蓝利成陡然亮起的眸子时,又冷冷的笑了笑。
“大爷来了。”
院子里响起胡氏的声音。
蓝利成搁在彩霞浑圆屁股上的手便一僵,疑惑的看向方氏,蓝华言这个时候来寻方氏,出了什么事?
“太太,老爷在不在?”
“在,在都在呢。”胡氏连连打起了帘子,朝里喊道:“太太,老爷,大爷来了。”
彩霞立刻行了礼退了下去,蓝华言自华间走了进来。
“见过母亲,父亲。”
“坐吧,言哥儿可是有事?”蓝利成指了一侧的墩子对蓝华言道。
蓝华言落坐,自袖中取出那根蓝雨薇当掉的珠钗,“我今日在瑞安当铺外遇见了三妹妹,她正在铺子里当东西。一起的还有荆国公俯的三少爷沈于飞,诚意伯俯的褚五少爷,林俯的林二爷。”
蓝华言一口气说完,将那簪子往桌上一放,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方氏看。
“她去当铺!”方氏一惊。续而却是破口大骂道:“她还要脸不要脸,一个官家小姐,这般的抛头露面,公然的走上大街。”
“住嘴。”蓝利成瞪了方氏历声道。
方氏一怔,有心想再说几句,在看到蓝利成脸上的阴冷时,惴惴的闭了嘴。
“你说,荆国公俯和诚意伯俯还有林家几位爷都看到了?”蓝利成看了蓝华言。
“是的。”蓝华言点头。
“怎么就会那么巧?”蓝利成看着蓝华言。
蓝华言淡淡一笑,巧!天底下十分的凑巧便有九分的有心。早上他只不过随意的一句,在同春楼请了人,便被蓝雨薇听了进去。这位三妹妹,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续而将早上的事与蓝利成说了说。
“蠢货。”蓝利成狠狠的瞪了方氏骂道:“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你怎么就好意思用。”
“我……”
蓝华言摆了手,制止了蓝利成的暴怒,“我才一回俯,便听说烨哥儿落水了,这是怎么回事?”蓝华言看着方氏。
“只是一个。”蓝利成淡淡的道。
蓝华言垂了眼淡淡笑道:“只怕有人不当它是。”
方氏与蓝利成齐齐抬了眼看向蓝华言。
却在这时,院子里胡氏的声音再次高挑响起,“三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胡嬷嬷。”蓝雨薇低垂了眉眼,含了笑道:“大伯母可在?”
胡氏回身打量了屋里一眼,不确定方氏是见还是不见,一时没了话。
屋子里蓝利成使了个眼色给方氏,方氏便起身,撩了帘子道:“是薇姐儿吗?”
蓝雨薇便带了含雁迎着方氏走了上去,“大伯母,侄女有事要麻烦您。”
开门见山,话完,蓝雨薇一双杏核似的眸子便直直的盯着方氏,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方氏被她这样一看,心下先虚了虚,想着许是为蓝锦烨的事来讨公道的,便笑了道:“自家人,说得这么客气做什么,进屋说吧,你大伯父,大哥都在呢。伯母做不了主的还有他们。”
蓝雨薇笑了笑,跟了方氏进屋,与蓝利成、蓝华言行了礼。目光撇到桌上的珠钗时,微微的怔了怔,随即自嘲的笑了笑。
“薇姐儿,好端端的怎的出去当钗子了。”蓝利成取了桌上的珠钗递给蓝雨薇,“好在遇上了你大哥,女儿家的东西,怎么好随意流了出去。”
蓝雨薇并不接那钗子,只垂了头道:“侄女谢大伯父关心,可这钗子侄女不能要,银子已经花了,断没有再拿回东西的道理。”眼见蓝利成还要劝说,蓝雨薇紧接着说道:“父亲去时,家中钱财散尽,所留下的也不过是些珠钗首饰,母亲体弱,烨哥儿年幼,俯中又不似往年……”声音渐低了下去,末了道:“大伯父放心,这些东西都没有标记的,便是那有标记,侄女也一定会先毁了再拿去典当。”
“什么,你还要去当!”方氏尖声道:“薇姐儿,可是伯母苛待了你们,你要这样打你伯母的脸?”
“大伯母。”蓝雨薇听得方氏的话,猛的抬起头,苍白脸上一双水雾雾的眸子似小鹿般慌乱,“大伯母何至说出这般的话,真教雨薇难过。”蓝雨薇低了头,“实在是今天早上见厨房的伙食后才知道俯中光景已这般不堪,雨薇是个没用的,想不出别的办法,便只有当了珠钗,为母亲,烨哥儿调理调理。”
方氏脸色一红。
“薇姐儿许是误会了,你伯母因着烨哥儿病体刚好,是故让厨房做得清淡些,并不是存心苛待你们。”蓝利成劝道。
蓝雨薇低眉垂眼,半响并不接蓝利成的话。
“薇姐儿……”蓝利成蹙了眉头喊了声。
蓝雨薇抬头,“是侄女不懂事,让伯父伯母生气了。”
蓝利成不由便生了几分恼怒,她这般不松口,难道说还真由得她今日跑一趟当铺,明日跑一趟当铺,俯中除去蓝华言,还有那些哥儿、姐儿要说亲,要求功名,这般的名声传了出去,可不毁了几位哥姐的前程。
“侄女来,是有一事想求了伯母。”
“什么事?”方氏看了蓝利成一眼,问道。
蓝雨薇揪了手里的帕子,“原不该麻烦伯母的,可烨哥儿委实顽劣,马嬷嬷年岁大了,怕是看顾不过来,想求伯母拨个小厮过来看顾烨哥儿。”
一侧的蓝华言飞快的抬了眼角梭了蓝雨薇一眼,又与蓝利成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事好办,我既刻吩了陶总管去选人。”蓝利成试探道。
“伯父。”蓝雨薇抬了脸,目色清明的看着蓝成利,“不用特意去挑了,侄女早前见俯中一个小厮挺伶俐的,看了甚是欢喜。”
“哦,不知是哪个?”蓝利成迎了蓝雨薇。
蓝雨薇温婉一笑,“胡嬷嬷的孙子,福娃。”
门口竖了耳朵听的胡嬷嬷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一张脸惨白如纸。杀千刀的蓝雨薇,你这是要将我那乖孙往火架上的烤啊。想着便眼眶红了,有心想进去求个情,却是脚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动。
屋子里静了静,半响,蓝利成的声音响起。
“即是喜欢,便让福娃跟了去侍候烨哥儿便是。”
“侄女谢大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