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仪道,“难道你不知道越想要得到什么,越在意的就越不来。牧笙让你顺其自然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好歹也是我教出来的,医术再不精,勉强也算是懂些医理吧,等你不把这件后继香火的事看得看得那么重要,或许就如愿了。至于贤妃,她的事我现在并不想管。”
平乐知道景帝仪不是菩萨心肠,不是那种赠医施药悬壶救世的圣人,她杀的人说不定比救的人还多,可她不是帮过五哥几次么。“就不能看在五哥的份上?”
“平乐,你知道我开张方子,从抓药到煎药再到药送到贤妃那会经过多少人的手么?”景帝仪慢悠悠的问,“又快到中秋了,你是觉得我很清闲么?”
平乐心想景帝仪的日子不是绕着捉弄人转就是绕着美食佳肴转,无事就上街闲逛,逛腻了就在府里躺着,难道这不叫清闲?“这很中秋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我一个人管着凤府的大小事,还要连同管着湛王府的大小事和你们陈府的大小事一起管很容易?按理说你和牧笙成亲后,你就是陈府的当家主母,你们夫妻的开支用度应该是你好好管着才是,可是呢?我是不指望你点石成金生财有道,只要求你把你相公那点微薄的俸禄用对地方就得了,你在湛王府干活那段日子也该明白这财米油盐可不是平白从天上掉下来的,结果这账你怎么管的,银子月月入不敷出,用光了就问我这边的账房要。”
平乐低头,她怎么知道这银子怎么这么不禁花,牧笙才把俸禄给她,才过了十来天她也不知道买了什么就没了。只好每月都问景帝仪这边的账房“借着”。
“我倒不是和你计较那点银子,只是担心将来有一日牧笙想回乡,连马车你们都坐不起。“景帝仪摇着扇,看到平乐头越来越低,都要贴到桌上了。此时丫鬟送上透花糍和热茶,平乐知道这是东市刚出的点心,听闻内馅是豆沙,外皮半透明状掐住花形,很受帝都名门富户的欢迎,供不应求似使得这道点心价格高昂。
平乐盯着透花糍,她一直想尝尝是什么味道来着,只是几日让人去买都买不到。
景帝仪显然看出她的垂涎三尺,捻起一块先闻了闻,再小口小口的尝。
平乐偷偷翻了白眼,明白自己只有看的份,她嘀咕,“那就再请个账房呗。”
其实之前景帝仪有把陈府的账扔给她管,只是她哪里会看账,账册上的字每个她都认得,可是那些字合起来居然匪夷所思的她一句都看不明白。她有请过一个账房先生回来管账,哪知那个账房不老实,见她不懂,这里添一点,那里少一点,私下吞了不少银子,最后还是景帝仪让白雪过来帮着查账发现的。
“你想请人当然可以,但你自己是不是也要学一学,基础的看账总要会吧。牧笙忙着政事,他就算想管也生不出三头六臂,这一块只能你来把关。你若是又想像之前请了人回来就以为万事大吉,什么都扔给对方做,最后也只是再被骗一次。”
“婆婆的话媳妇听明白了,回去后定会好好学怎么管账。”
景帝仪点点头,“这一次进宫,你定是有去探望太皇太后吧,听闻她老人家这几年来苦心钻研佛法,不见外人了,可有见你?”
“当然见了。”她现在虽然不是公主,进宫不再那么便利,但她和皇上兄妹感情深厚,皇上召她进过宫几次,她都有去想拜见皇祖母请安,前几次确实都没得见,不过这一次见了,“皇祖母精神不错和我说了很多话。”
景帝仪笑了,“她自然是精神不错的。太皇太后养尊处优,让她在那么偏僻冷清又远离政治权利的宫殿里住了那么多年,常年吃斋衣饰朴素也是难为她了。不过好在这样的日子也快到头了的,再忍忍就好。”
“婆婆怎么能这么说。”她听得出景帝仪话里的阴阳怪气。
“为什么不能,你皇祖母年轻时的丰功伟绩我可是耳熟能详,她扶持先帝建功立业,帮助先帝巩固江山社稷,夺回权势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当初伪帝的余孽株连十族斩草除根,这大殿上每一块砖可都是染过血的。何等的杀伐果断,一点都不输男子,你会没听过?”
平乐道,“我是有听过,但这样的事历朝历代都有,皇祖母她这么做是为了稳定江山稳定人心,后来她退居后宫也没再过问前朝的事了,不过就是一位慈爱的老人家。”
慈爱这个词用得当真是好,“慈爱的老人家会让你到湛王府做贼么?”
平乐结巴道,“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景帝仪岛,“过去的事,我也懒得和你翻旧账。平乐,你要庆幸当初牧笙有看住你,没让你进我房里乱翻。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没经过我同意动我的东西,一旦我发现了,只是砍掉你的手脚,这样的处罚都是轻的,你说我真要砍你手脚的话,你那位慈爱的祖母会出来阻止么?”
平乐不假思索,“当然会,皇祖母是最疼我的。”
“这么疼你,当初先皇要废掉你身份时,她怎么不以死阻止,先皇以仁孝治天下,你皇祖母若是以死相逼,先皇定会有所顾忌的。承认吧,她是很疼你,只是你在她心里绝不是第一第二的位置。”
“后宫不能干政,皇祖母就算再疼爱我,父皇下的圣旨,她也不会去违背的。再说,皇祖母已经说了,过一阵子她会劝说皇兄恢复我的身份的。”景帝仪要挑拨她和皇祖母的关系,她才不上当。其实她对公主的头衔已经不在乎了,现在这个官家夫人她已经做得很知足了,她是受不了景帝仪这样说她的亲人。
“皇上自小就不受先皇重视,兄弟姐妹之中也就是你在他还龙潜深渊郁郁不得志时与他真心相待,他对你这个妹妹与对其他兄妹自然是不同。只是当初你的身份是先皇废的,如若立马恢复难免落人话柄。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有人牵头,要让你当回公主不是难事。”
“婆婆到底想说什么?”刚刚还在说皇祖母,怎么突然又说到五哥。
景帝仪问,“皇上召见你时,你有没有在皇上面前说我如何虐待折磨你?你我关系如何恶劣,你有多不喜欢我?”
“……”
景帝仪看她眼神躲闪,平乐属于心直口快,口没遮拦,肯定是有抱怨的,“怎么,敢做不敢认么,你不喜欢我,正好我也不喜欢你相看两厌,下次皇上再召见,你可以继续说。”
平乐奇怪,正常人知道自己被说坏话,不是应该翻脸吵架掀桌子么,景帝仪却让她继续说,是当真无所谓,还是某种试探。
景帝仪笑,“我与你说话时已经很是照顾你的理解力了,哪一回损你骂你是拐弯抹角的?连讽刺挖苦都尽量说得通俗易懂,所以你不必担心我是试探。你就照做吧,当是个皇上闲话家常,以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哦。”平乐当做听明白了,不明白也要装明白,不然景帝仪又会说她笨。
“这点心味道不错,一会儿你带一些回去。”平乐闻言还来不及高兴,景帝仪又补了一句,“是让你带回去给牧笙的,不是给你的。”
平乐磨着牙假笑,“是的,婆婆。”
……
凤靡初搁了趣÷阁,看了一遍奏章,确定无误后将奏章合上放好。抬起眼就见景帝仪正爱惜的擦拭着玉箫。他的书房,也就这一位敢在此吃零食,看闲书,做任何她想做的,“不知什么时候小姐能只为我一人吹奏一曲?”
景帝仪头也不抬,“我不是说过么,乐和画一样得讲灵感讲心情。”
凤靡初轻声道,“倒可惜我没有陆公子那般的运气。”
如若她没听错,这是一句牢骚吧,还是一句带着酸味的牢骚。她曾给陆存熙吹奏过一曲,都多久的事了。
景帝仪停下动作,回头看他一眼,这个人连吃味都吃得十分深沉,面上是看不出的,“凤哥哥,你闻到么,好酸啊?”
凤靡初从容的回应,“可能是夜里吃了糖醋鱼的缘故。”
只有糖醋鱼?明日让厨娘做道酸豆角,估计都不用加醋了。景帝仪擦好了玉箫,放回盒子里,“公务忙完了?”
“忙完了。”
她拍拍自己的肩,娇滴滴的道,“凤哥哥,给我捏捏吧。”
夫人的命令不敢不从,凤靡初过去给她按摩肩膀,“听说今日平乐有来过。”
景帝仪闭起眼,享受他不重不轻正好合适的力道,“是来过,婆媳间推心置腹的交谈了一番,不过没坐到半个时辰她便回去了。”
凤靡初笑,估计是被景帝仪气走的,“平乐也算难得了,宫中长大却保留了一颗赤子之心。”
“所以她才总说凤哥哥你是好人。你会用华丽动听的词赋包装她的傻里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