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站住脚,低头聆听“教诲”。
景帝仪道,“牧笙和陆家的瓜葛你是清楚的,血海深仇,他没阻止你和陆家往来,是不想你也背负这样的深仇大恨让你不开心。可是你既然嫁给了他,也该设身处地替他想想,日后能少和陆家往来,就少些往来吧。”
平乐反驳,“害死牧笙父母的是陆平昭,和梦怜又有什么关系。”怎么能一概而论。
“你分得倒是清楚,其他人也能和你这般分得清楚么。罢了,该说的我说了,听不进的就跟以往那般当耳旁风吧。”
平乐偷偷翻了白眼,这算是说完了吧,说完了她可就走了,“不打扰婆婆休息了,儿媳妇先告退。”马虎敷衍的行了告退的礼数,平乐心里琢磨着别的法子,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就见白少卿领着一群官兵进来。
平乐看这阵仗不对,呆愣愣的眼看着白少卿走到凤靡初跟前,作揖后,一副公事公办先礼后兵的口吻说道,“请凤大人和下官走一趟大理丞。”
凤靡初问,“何事?”
因在场有闲杂人等,白少卿也不愿透露太多,“罪臣沮诵的案子。”
平乐感觉不好,大理丞那是什么地方,罪臣重犯待的。这门外站了这么多官兵,像是押人抄家的,“沮诵都伏法了,案子也结了。你们还要凤大人去大理丞做什么?”
白少卿皮笑肉不笑,“下官没其他意思,就是想请凤大人回去问几句话,把一些细节彻底弄明白了。毕竟当初凤大人也牵扯其中,下官虽信您高风亮节定是清白,可也少不得一些爱捕风捉影的乱嚼舌根,事情弄清楚了,才能让那些多嘴的无话可说。”
凤靡初先是吩咐下人去房中给他取件披风,再对景帝仪言,“我去去就回。”
凤靡初跟着白少卿走了,平乐如今身份卑微拦不住,可见景帝仪一语不发,气得跺脚,“你怎么能就这么让凤大人被打走。”连她都不信请凤大人回去只是问话,请去问话用不着派这么多人来,生怕逃跑反抗似的。
景帝仪扭过头去看她,并非横眉怒目,而是面无表情。平乐咽下口水,方才准备要脱口而出的一连串指责也一并咽下去了。只因想起某一年文字狱,父皇龙颜大怒朱砂趣÷阁一勾下旨斩杀了一干人等上千条性命。
当时先皇后心生不忍,曾下跪求过情,父皇就是这样的眼神,杀气腾腾的。
景帝仪道,“回去看好你的汤,别让它洒出来了。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听清楚了么?”
平乐点点头,知道这一句可不能当耳旁风了。
……
白淙进殿通传,皇帝一听景帝仪来了,立马让宣进来。
景帝仪进了大殿不出意料,看到三个年迈的老臣,包括陆赋在内,跪在御案前,白淙命小太监搬来椅子。
先皇在时她所受到的礼遇都保留下来了,宫内随意行走,见到皇帝太后也不必行跪礼,他人的官轿只能停在宫门外,她的,可一直抬到宫内的崇文道。
景帝仪笑道,“皇上,这几位大人年纪老迈,都白发苍苍了,尤其陆大人,听闻近来身体不好。他们都跪着呢,我也不太好意思坐。”
这几个大臣是在倚老卖老,跪着逼皇帝下决断,陆赋怎么也是三朝元老,皇帝正是为难,见景帝仪搭了台阶,便朝陆赋他们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再说。
却没想到陆赋依旧顽固的跪着。
皇帝毕竟年轻,执政时日尚短,不论是治理朝政还是应对这几位老臣都缺乏经验,竟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挫败感。
景帝仪拍了拍衣裙,坐下了,“尊老敬贤,皇上都做到了,既然这几位选择跪着,皇上也不好强人所难的,便由他们跪着吧。不过我看陆大人这气色……”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太好,不如把御医叫到殿外,若有万一,也好及时医治。”
皇帝以为她是挖苦讽刺,就连陆赋身后跪着的中书令典抗也是这般想,哼了一声,仗着自己也是先皇时曾立过赫赫功劳的,吹胡子瞪眼,“陆大人乃国之基石,先皇在位时,常把之比作孔明魏征这般的忠良贤臣,若无陆大人的辅佐,伪帝乱政,民生离散,天下宗庙复兴,哪是这短短数年可以办到的。”
景帝仪道,“我自然知道陆大人劳苦功高,所以对陆大人尤为是敬佩。这朝中少了谁都可以,唯独是不能少了陆大人。又知皇上向来礼贤您这几位贤臣,这才这么说的。真心实意,倒惹得几位猜疑我的用心了。陆大人,您自己的身体您自己清楚,您说,我是不是一番好意?”
陆赋年纪大了,身体本就有病痛,陆平昭一死,他心痛悲愤,这种情绪郁结在心,只怕是寝食都少了。观之气色,面色暗沉,眼睑下垂,估计是病痛加重。
陆府若是有请过大夫,应该有提醒过他,切不能忧思伤神了。
陆赋动作笨拙而缓慢,磕了头道,“多谢皇上,多谢姑娘体恤,不敢说是劳苦功高,微臣只是尽为人臣的本分,不想辜负了先皇辜负了皇上的托付。”
皇帝顺着也说了一番客套话,“朕日后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陆大人的,陆大人要保重自身。”
陆赋抬起头来,眼睛有意无意的瞟向景帝仪,“先皇圣明,亲贤臣远小人,惩治贪官污吏,奖赏清廉正直官员,朝中文武大臣居其位,安其职,这是宗庙社稷短短数年复兴之根源,而非微臣一人之力,臣不敢贪功。”
景帝仪道,“陆大人这番说辞,传扬出去不知要让多少贪功冒进之辈羞愧得无地自容。可是您这样看着我说,不会是暗示我是您口中的小人吧。”
“姑娘误会了。”
景帝仪笑道,“我和陆大人说笑的。我既无功名在身,也不像几位追随先皇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无非就是个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得沐恩宠无非就是沾了景这个姓氏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