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老封君祖孙几个还没到家,喜讯就传到了靖国侯府,靖国侯世子司绍急匆匆到了父亲的书房,将儿子受封从二品的郡王一事说了一遍,靖国侯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司绍小心翼翼看着自家老爹的脸色,“父亲,这事不妥当?”
靖国侯咆哮了,“当然不妥当,老子辛苦一辈子,靠着祖上的隐蔽才混了个正二品,他一个奶娃娃夸了声太后娘娘好看就得了个从二品,老子不服气!”
司绍满头黑线,果然指望他老爹靠谱一点就是个神话啊神话!
“那个臭小子被你们惯的越来越不像样,那样的场合什么混话都敢乱放,我靖国侯府什么时候出过这种子孙!”
司绍,“……”
其实爹你是最惯他的那一个吧?
“回来就给我好生敲打,哪个再护着家法伺候!”
就怕到时候家法伺候第一个的就是爹你啊!
默默吐槽的司绍试探开口,“爹,太后娘娘是想干什么?”
靖国侯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她能想干什么?她已经送了个公主给你,还不够明显?”
司绍讪讪,“我总觉得太后没那么简单”。
“她当然没那么简单,否则能在先帝临死前让先帝把朱雀营交给我司家?”
“可是这些年,她,好像完全忘了司家,这次不是安宁,我都想不到她会认安宁是她外孙”。
靖国侯又是一眼瞪过去,“怪不得人家能当太后,你只是个靖国侯世子,她要是蠢成你这样骨头都化成灰了!”
被训的灰头土脸的司绍不屈不挠开口,“可是,她将朱雀营交给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图吧?严党作乱,她宁愿用凤羽军都不用我们”。
靖国侯直接上巴掌招呼了,“说你蠢你还不信!这些年不是我靖国侯府的威名震着,你以为严述那老贼不会动其他心思?”
“严述怕的是凤羽军和未朝华那护法神将吧?”
靖国侯又是一巴掌招呼过去,“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司家虽然只有朱雀营,但几百年的声望在,拱卫京畿的青龙、白虎、玄武营就不敢乱动,严老贼也不敢胡乱伸手,这次凤羽军差点没把皇城掀过来,你以为不是我司家压着京城四营袖手旁观,他未朝华有那么大本事?”
“那太后为什么不直接用司家,反而用凤羽军?”
靖国侯冷笑,“用司家?灭了严家,捧起司家,她折腾个什么劲?只有像未朝华那样毫无根基,又顶着她座下护法神将名头的人她才敢放心的用”。
司绍默了默,艰难开口,“其实,是父亲你想多了吧?太后,才十三岁,真是父亲想的这样,背后谋划的也该是苏少傅才是”。
“老子管不着那甥舅俩怎么折腾!”
“那安宁受封?”
“如果太后是真的想拉拢司家——我没猜错的话,一过了年,你十一妹就会进宫”。
司绍莫名其妙,“那她还封安宁为郡王干什么?”
靖国侯一阵牙疼,话说安宁不会就是从他爹这继承来的傻大胆吧?
“爷爷爷爷爷爷……”
听到这不带标点符号的叫法,靖国侯又是一阵牙疼,他司家以武传家不错,但他是不是该先请个先生将这小子教机灵一点再说?
“爷爷,太后外祖母封我做郡王了!”
靖国侯黑着脸没吭声,司安宁却没发现自家爷爷心情不好,猴子般爬到自家爷爷膝头,“爷爷,太祖母说郡王很厉害,爹见了我都要行礼!”
司绍一巴掌甩了过去,“臭小子,你再说一遍?”
小东西毫不犹豫告黑状,“爷爷,爹说太祖母说错了,这是不孝!”
靖国侯又是一阵牙疼,话说为什么这傻小子告起状来就这么机灵呢?
司绍实在听不下去了,“爹?”
靖国侯摆手,“太后此举一是施恩,二来,恐怕也真是这臭小子得了她的眼缘,让你媳妇没事带安宁多进宫走走,严党已除,来仪宫也该热闹起来了——”
靖国侯说的很有真理性,之前的十三年,因为苏凰歌太小,也因为严大总管的种种顾虑,苏凰歌在来仪宫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前前后后也就苏荇、凤七、小皇帝和严明珠四个,自从严党之乱后,朝野上下万马齐喑什么晚宴赏花宴之类全部停了,这次赏花宴就像一个阀门,过后各色命妇贵女来往来仪宫不绝,连严明珠都被拉了过去陪客。
十五过后,纳入皇帝陛下**的贵女名单确定下来,第一个自然就是司绍的十一妹司纭,司家唯一一个还未许人的姑娘,另外就是翰林院掌院的嫡长孙女宋月湖和玉门杨家的七姑娘杨玉柳,因为杨家的姑娘还在玉门,便着礼部先办司纭和宋月湖受封婕妤之事。
等一切尘埃落定,已是来年二月初,苏凰歌正寻思着给江沅找哪家的贵女,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臣有本要奏”。
“准”。
“太后娘娘行将及笄,再无需苏少傅教导,臣请太后放苏少傅离宫”。
皇帝陛下扶着龙椅的手无端起了汗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苏荇对苏凰歌的重要性,他比苏凰歌大三岁,苏凰歌进宫时,他刚过三岁的时辰,凤七落地还没满三个月,皇家三岁的孩子已经可以很懂事了,所以他记得父皇不顾他的哭泣和母后的冷嘲热讽将母后送去了景山礼佛,从此再也没有回来,他也记得那个他偷偷仰慕的天才少年如珠似宝的呵护着那呀呀哭着的婴孩,少年如玉的脸上满是柔情,让小小的他觉得被他捧在手心的奶娃娃是这个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皇帝陛下没出声,事实上,他是不敢出声,他不知道珠帘后少女的意思,他更承担不起惹怒她的后果。
珠帘后是久久的沉默,沉默到满殿朝臣包括皇帝都大气也不敢出,垂垂老矣的李太傅上前一步,“请太后娘娘体恤,苏少傅年少驰名,埋没深宫多年——”
“卿觉得苏少傅教导哀家是埋没了?”
清甜的声音满是寒意,忠直的老臣却不依不饶,“老臣口拙,苏少傅教导太后娘娘,是苏少傅之福,亦是我大凤之福,只是太后娘娘年纪日长,皇上亦长大纳妃,苏少傅滞留深宫恐多有不便”。
“多有不便?李太傅这是怀疑苏少傅的品行?抑或是怀疑哀家与后妃的品行?”
李太傅跪了下去,“国无法不立,请太后娘娘三思!”
珠帘后又是久久的静默,众朝臣心中早把李老顽固骂了个半死,人家的家务事,皇帝陛下都不管,你多个什么事?
“请太后娘娘三思!”
“江右相以为如何?”
江沅出列,“李太傅所虑甚是,若太后娘娘顾念血脉亲情,大可时常召苏少傅进宫叙话”。
苏凰歌笑了一声,却殊无笑意,“传哀家懿旨,苏少傅择日离宫,李太傅耿直忠介,教导先皇、皇帝多年劳苦功高,加封帝师名衔,嫡次孙女容德俱昭,赐婚右相江沅,择日完婚”。
珠帘后轻盈的脚步声远去,司礼太监一声高呼,“退朝!”
江沅推了推还在发愣的李太傅,李太傅如梦初醒,俯身额头触地,“老臣谢太后娘娘恩典,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未朝华甩甩袖子悠哒哒的走到二人跟前,“恭喜贤翁婿了,大婚那日记得请本将军喝一杯水酒”。
本来以为肯定掉脑袋的事,竟然升官进爵,还平白得了个做丞相的女婿,一众朝臣银牙咬碎,另一拨官员则围了上去连声恭喜,自从先皇沉迷诗画歌舞严党把政,他们这群人日子不好过啊,刚开始还敢玩玩死谏什么的,结果人家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杀的多了,剩下的人自然不敢蹦跶了,他们这些御史台、翰林院和自命清流的人沉默太久太久了啊,这次赢了个满堂彩,他们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日后光辉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