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湘进宫的时候带的是亲手绣制的凤栖梧桐绣屏,回来的时候满满当当带了三车东西回来,除了送给苏老太爷和老封君的,其他的都是给她的各色吃食、绸缎、首饰、摆设,件件精巧,苏云湘收拾了半天才收拾出来,拣出几件中等的首饰和几十支绢花吩咐童谣送了出去,宁氏看的连连点头,“湘儿,你是嫡姐,得了好东西不忘庶妹,这才是世家闺秀该有的胸襟”。
“娘,我只是,看不惯——”
女儿看不惯什么,宁氏很清楚,叹息着拍拍她的手,“湘儿,娘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是苏家嫡长女,跟那些人计较是失了你的身份”。
苏云湘嗯了一声,默然半晌,开口道,“娘,这次我在宫里见了些东西,已经想通了,这些年来我跟那些人计较,得了个不尊长辈不爱姐妹的名头,惹了父亲和祖母不喜,确实不值得,娘放心,女儿以后不会了”。
宁氏喜的连连念佛,“想通就好想通就好”。
苏云湘眸色一暗,是的,不值得,可是忍着恶心与那些人周旋却是丢了自己的骄傲,又值不值得……
“对了,你在宫里见着了什么?”
“娘——太后说想为我和抚远将军赐婚——”
宁氏一怔,“谁?你说是谁?”
“抚远将军——”苏云湘一贯端庄的脸庞染上了几丝红云。
宁氏呀了一声,跪了下去,“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苏云湘脸上红云晕染开来,扶着宁氏站了起来,“娘你这是做什么?”
宁氏却没理她,嘴里念念有词半晌方含泪看向苏云湘,“你有了好归宿,娘也放心了”。
苏云湘再清高自矜也是个女儿家,闻言羞的低下头,“娘,三叔说如果我不愿,在赏花宴之前再进宫一趟,太后是不会勉强我的”。
“说的什么傻话!那抚远将军多少人家惦记着,不是太后娘娘,怎么轮得到你?”
“三叔是担心抚远将军出身行伍,与我苏家诗书世家门楣不配,到时恐有许多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你嫁过去就是未家妇,苏家,你若有心就多回来几趟,无心,等娘过了,你也就逢年过节登门,还能巴着娘家一辈子不成?”
“娘,你又说的什么不吉利的话!”
宁氏安抚的拍拍自家女儿的手,“湘儿,你三叔的意思娘懂,无非是怕你娇滴滴的女儿家受不了血雨腥风的武夫,但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那未朝华能创下如今的基业足以证明是个有本事的,长的又斯文俊秀,听闻平日里也不好女色,进京这么久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上面又没有婆婆压着,你一进门就是当家夫人,不必受娘这样的闲气……”
“娘,怎么说着说着又伤心起来了,我扶你上床躺躺”。
“这门亲,我之前想都不敢想,是太后娘娘垂爱,你可千万别糊涂,那些个勋贵人家诗书门楣的媳妇不是那么好当的”。
苏云湘俯身帮宁氏脱了鞋,扶着她靠上迎枕,“娘,我知道的”。
“知道就好……”
娘儿俩絮絮说了半天,童谣来报几个姨娘带着姑娘们来了,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宁氏说了半日也没觉得累,便让几人都进来了。
苏荃一共纳了四个妾,其中二姨娘生了二姑娘苏云滟和他唯一的儿子苏云澈,三姨娘生了四姑娘苏云涓,四姨娘生了三姑娘苏云涟和五姑娘苏云漪,还有两个刚纳的通房,只等生下子嗣便抬为妾室,这次因为二姨娘宋氏和苏云滟还在禁足都没到。
几个姨娘都是人精,自然可以从这两日苏凰歌的异动中看出很多,这次正好借着谢礼的名头来探望。
自从宁氏卧病,主屋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猛然一下来这么多人连那种沉暮的朽败味道都驱散了不少。
在苏云湘看着一屋子的姨娘庶妹冷笑时,江流正不知疲倦的练着他的剑,江沅在旁边看了半晌欣慰一笑,十多年的飘零早让江沅抛了当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信念,在这乱世手中的剑至少可以保全自己。
江流一套剑法练完方收了剑抱拳,“大哥”。
“武功练的怎么样了?”
“还好”。
江染迎了出来,打趣道,“你说还好,大哥哪知道好到什么程度?直接说你现在一个能打几个,一百个成不成?”
江流没理他,进屋提起茶壶倒水,江沅将赏花宴的事说了一遍,叮嘱道,“你们进宫呆在人多的地方别乱走,多听少说,如果遇到好的也可以交往交往”。
江染笑道,“大哥,这次太后娘娘会不会给大哥指个美娇娘做大嫂?”
江沅点头,“我资历太浅,太后定然会帮我指个世家女”。
江染来劲了,“会是哪家的女儿?是不是苏家?”
“这个要看太后的意思”。
“大哥,我听说苏家的女儿个个貌若天仙知书达理——”
江沅打断他,“二弟,怎可以如此轻佻的语气评论闺阁女儿?”
江染在江沅面前不敢放肆,乖乖认错,江流突然开口,“大哥,小四去不去?”
“人多眼杂,小四眼睛又不方便,你不许纵着他”。
江流眼前一亮,“小四会在腊月十二之前回来?”
“不知道,不回来就算了,回来也不许带他进宫”。
江流嗯了一声,江沅想了想,“吩咐管家去衣坊买几件衣服,不能失礼于人”。
江染应了,江沅看了看自家三弟,到底还是开口了,“三弟,小四身份不明,你不要花太多心思在他身上”。
江染讶,“大哥也不知道小四是什么人?”
“小四原是一个好友交托给我,只说小四是英烈遗孤托庇于我,现在看来小四虽可保不是奸恶之徒,但定然身世复杂,我会尽快送走以免惹祸上身”。
江流腾地站了起来,“大哥怕惹祸上身就要送走小四?”
江沅面色猛沉,冷冷盯着他,“你这是在怪我?”
江沅父母早亡,江染、江流兄弟是他一手拉扯大,说是大哥,倒不如说是父亲,平日对小兄弟二人又严厉,因此江染、江流都很怕他,此时江流见他声色俱厉哪还敢吭声,只面色犹自倔强,江沅更怒,“即日起给我在家好生闭门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