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的发展,显然有点儿意外了,毕竟,按照阮泱泱的计算,吕长山把信用他自己的路子送出去,速度可没那么快,不似军队,有专门的信兵,专门的信道,速度飞一般。
吕长山自己送信的路子,大送到边关,满打满算,给他一个最快的时间,也得十天。
可是,这会儿,邺无渊的人出现在这里,这时间怎么也是对不上啊。
靠着树干,阮泱泱想瞧瞧,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魏小墨站在那树梢上,对准了他所看到的目标,好好的浪荡嘚瑟了一会儿,就从树上下来了。
“咱们走吧。老子觉着,接下来可能发展不会太顺利。希望你那大侄儿不要坏了老子的事儿。”啧啧了两声,他扭头看向阮泱泱,更多的观察了一下她脖子上脸上的那些红疙瘩,又笑了。
“你这脸啊,真是难看。”魏小墨摇了摇头,以一种嫌弃至极的语气。当然了,只是语气嫌弃而已,他说完了,还抬手在脸上摸了摸。她长得白,皮肤细致,那些红疙瘩格外显眼。可是,就是这样两种颜色的对比,瞧着才更迷媚。
“关你屁事!”冷哼了一声,阮泱泱也翻白眼儿,管他认为好看还是难看呢。
感冒了,身体不舒服,想多说话的劲头都没有。
再次被当成个物件,魏小墨挟着她下了山,果然啊,在他们下了山之后,就听到了不远处悉悉索索的声响,还有一些被惊醒的鸟儿,扑棱棱的,这片深山老林,炸了!
还能怎么办,躲呗。
魏小墨逃跑的本事,那绝对是一流,不佩服不行。很快的,那些声音就被抛到了远处,只能偶尔的跃到高处看见一些摇晃的树木,这样才能窥见那些人目前的踪迹。
不过,显而易见的,他们在逐渐朝着东北的方向移动,这是被动的,因为根本无法返回,那边人太多了。
那些人在斗,下手没命的那种,可同时还在追赶他们,每一个都不放松。
一直被带着,别说魏小墨如何,连不出力的阮泱泱都上不来气了。
这简直就不是人干的事儿,而且随着地势开始变得危险起来,隐藏起来的险涧深沟,一个接着一个。在偶尔能瞥见的险涧存在时往下看,只能瞧见一些黑漆漆,因为那些树木还有荒草等等太茂盛了。
谁也不知道那些险涧有多深,下头是什么,反正,匆匆掠过,算得上是惊鸿一瞥,后背的白毛汗就窜出来了。
后头有人在追,并且,可能是因为这地势的原因,追的开始越来越紧了。
魏小墨也开始有点儿喘了,这势头不太好,因为距离他那神秘之地的入口越来越近了。
“不行,不能进去那么多人,老子还没瞧见元息呢。”在某一处凸出的大石上停下,只能堪堪站住魏小墨一个人。他脑门儿上一层汗,神情也几许不耐,邺无渊来的太快了,耽误了他的事儿。
“不管你有什么不满,不要松手。”阮泱泱完全是悬在那里的,唯一撑住她的,就是魏小墨置于她腰间的手臂。他这会儿心情不怎么好,这若是松手了,她就直接变成碎屑了。邺无渊再想找她,估摸着就得提个桶来了,划拉划拉,收拾收拾,可能只能装满一个桶,剩下的,就化入春泥更护花了。
她这么一说,魏小墨似乎才想起她来,低头往下看,“不至于,老子手脚还利索着呢。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把你那大侄儿弄走。”太烦人了。
“你是叫我闪亮登场,给他个惊喜么?那你得到的可能不是惊喜。”她会被强制带走。
“那不行。没有你,元息怎么上钩?不然,咱俩就先进白水湾,叫我的人把你那大侄儿扣住或是引走。咱们俩消失无踪,元息若真有心,肯定会找到的。”魏小墨哼了一声,觉着还是用最笨的法子。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我还着急回家呢。我儿子在家,哪有那么多时间陪着你玩儿。”阮泱泱也不乐意,干等是肯定不行的。
“那你说怎么办?”他们俩的计划里,亲眼见着元息,那是必须的一条。
“在这个地方,我有再多的想法也是没用,我连想移动一下都不行。这样吧,你把我放到个高处去,显眼一点儿,我就当个路标,不再移动。哪方先赶到,我就和哪方k,赢了算。”吊在那儿,她已经要气绝了。
“那不行,你不是成了散着香味儿的肉,让所有的狼闻风而动。”魏小墨不同意,她一出场,她那大侄儿更得如炸了一般。不过,这家伙真是烦人,没长脑子的吗?
“那你就去当那块肉,你跑得快。”还是那一招,只得用他自己,一是因为他快,二是眼睛也好使。只要确认了元息在这里,就成了。
“那老子就把你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不要跑出来坏事。”魏小墨啐了一口,心烦气躁,都是被邺无渊气的。
“谢天谢地,你再不把我放下,我可能真要窒息而死了。”她再吊一会儿,就真的要死翘翘了。
魏小墨不再说话,揽着她离开原地,辗转腾挪的在陡峭的山间石壁上,他就跟个猴儿一样。阮泱泱被甩的闭着眼睛,腰都要折了。
在一处有枝叶荒草遮掩的石头平台上,仅仅能容得下一个人,魏小墨把阮泱泱放在了这里。
他站在边缘,一手朝着远处一座极高的险峰上指,“老子就去那儿,叫你瞧瞧,你眨十次眼睛,老子就到那儿了。”
“去吧去吧。”阮泱泱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挥挥,就知道他有能耐,说得出做得到。
魏小墨当即跃离,说真的,作为一个普通人,看着都心惊。
她看着,小妖精跳下去了,就消失在视线当中了,还眨眼呢,她哪有力气眨眼。
彻底颓了下去,阮泱泱弯着身子,靠在那里,觉着自己当下必是苟延残喘。
魏小墨的轻功,他说自己何时会窜到那山上,就何时会到达。
待得阮泱泱喘的差不多了,抬眼往那边看,依稀的,是看见了一道会活动的影子。
尽管距离很远,可是,那般摇曳着,妖气横生,想看不到都难。
看了几眼,阮泱泱就收回了视线,估摸着这会儿,所有的人都奔着他过去了。
伸直了双腿,两只脚都悬出去了,横生的荒草和树枝垂在上头,她在其中半隐半现,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见她。
靠在那儿,等着的也就是时间了。只要确认元息也在这儿,她和魏小墨就去白水湾。
只不过,邺无渊没见着她,肯定是不会罢休的。而且,他被激怒了,一旦和元息正面相遇,估摸着会直接弄死他。可是,问题是元息也不是省油的灯,上回,他还把邺无渊也打伤了呢。
思考这些东西,阮泱泱的情绪也不是太高,思虑着魏小墨在那儿招摇能挨多久,他们也能赶紧的去白水湾。
蓦地,一些声响从她上方传来,她立即仰头往上看,但除了那些横生茂盛的枝叶之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些声音越来越近,这回听得分明了,是打斗的声响。这种打斗,不是那种寻常的拳脚,可说是无声,只有树木枝叶被打到摇晃的声响。
盯着上方,阮泱泱觉着,很快就要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诚如她所想,的确是很快,只是眨眼间,那交手的两个人就从她头顶上掉下来,一闪而过,直接坠下去了。
太快了,她根本就看不清楚,那交手的两个人是谁,长什么模样,更是瞧不清楚了。
起身,趴伏到那石台的边缘,拨开了草丛往下看,但是,还是一样,什么都看不到。这下头,分明就是险涧,有多深谁都不知道。
那两个掉下去的人,若真是能收放自如还好,若不然的话,可就粉身碎骨了。
她正往下看呢,猛然间,茂盛的草丛枝叶间,一道影子忽然窜了上来。她眼睛都随之睁大了,什么都看不清,想躲闪已是来不及,马上就撞到她头上了。
闭上眼睛,她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后撤,一阵冷风吹上她的脑门儿,之后她撑在石台边缘的手就被扣住了。
极大的一股力道,她根本就是挣不过,想往后,她的手就脱离了石台,整个人大头朝下的被扯了下去。
很多的影视剧里,有坠楼坠崖等等等等画面,那些角色,从高空坠落下去时,都会发出相当长的且高亢的‘啊啊啊’的叫声,贯彻天地,刺穿耳膜。
只是,当真的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忽然发现,那些都是骗人的,因为根本喊不出来。
不止喊不出来,连呼吸都不能,空气在急速的往口鼻中灌,是人力所不能抵抗的。
本以为会就此跌下去,哪知那个把她拽下来的人忽然间攀住了什么,她坠下去,又被他给拽住了,她就彻彻底底的悬挂在了半空。
密密麻麻的草木,还有黑漆漆的石头,但这些东西在她眼睛里也是一直在旋转的,她都神志不清了。
“王八蛋!”骂了一句,她抬起另外一只手,缓缓的扣住他抓着她的那只手,骂人归骂人,她可不想掉下去摔成肉泥。
那只手臂,开始发力,她就像水井里装满了水的水桶一样,在一点点的往上升。
仅凭一条手臂,把她提上来了,在提升到一定的高度后,阮泱泱自动的抬腿,环住他的腿,一只手也往他身上抱。
“这么说吧,我眼睛瞎了,嗓子哑了,耳朵聋了,我也能用手摸出你来。亲爱的,你咋这么快就找来了呢?你是不是长翅膀了。”闭着眼睛,她手脚并用的往他身上爬,用两条腿攀住他的腿,完完全全的模拟树懒,不管不顾,只攀着这一棵大树。
提着她的手猛地一松,在她力道不足往下坠的瞬间,搂住了她的肩背。
“还有胆子说?你在做什么,明明一直十分聪明,现在却专做蠢事。你是脑子出了问题,还是真被魏小墨给迷惑了?”一通训斥从脑袋顶上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是真的那种带着怒火的训斥,这若是心理脆弱的,胆子都会被他给吓破了。
不过,阮泱泱还真是没啥反应,闭着眼睛,而且还在笑。
挪动着手臂,往他脖颈上缠,一边仰着头往上凑。虽是闭着眼睛,但别说,她找的准啊。
“没听到我说话是不是?老实点儿!你……”邺无渊微微仰头躲避,一边垂眸盯着她,无论眼神儿还是脸色都极其不好。
可,即便如此,他话还没说完呢,她就找准了位置亲上去了。他还想说话?说个鬼啊,被她堵得死死地。
邺无渊歪头躲避,但也只是躲了两下,就不躲了。
搂着她,一手扣着石壁,低着头,和他的妻子久违的缠绵。
好半晌,阮泱泱才撇开头,直接靠在了他肩膀上,大喘气。
邺无渊也低着头蹭着她小脑袋,“一直在深山老林里转悠,你这头发都油了。”
“油就油,油你不是也在亲。”她还嘴,呼吸不上来,却还是掩不住的得意。
他这会儿的语气可不是刚刚那训斥她的模样,真拿她当自己下属呢,她可不怕!
“不亲能怎么办?还能把你的小脑袋扭下来不成?”他这语气还是训斥,但可不是刚刚那怒火攻心冰冷至极的样子了。
“那你就扭呗,想来这几日,你也没少杀人。”身上一股子的血腥气。
“说的没错,的确是杀了不少。但可惜的是,该杀的却没成功。”邺无渊冷哼了一声,歪头往她额头侧边咬,用了些力气,疼的阮泱泱痛叫出声。
“这么说,你没见着元息?看来魏小墨推测有误,元息没来。”躲他,一边挪动双腿更紧的往他身上缠,如今悬挂在这儿,真害怕掉下去。
“见着了。”邺无渊声音变冷,怎么可能没见着。若不是因为见着了元息,他也不会知道某些事。
“他原来真的来了。看吧,他来了,我和魏小墨想法子把他给控制住,他不在东夷,那小胖皇帝肯定第一时间就行动。他是不会和大卫继续打下去的,他怕亡国啊。他会求饶,会停战,说不准还会以割地为代价。如此一来,大卫稳赢,得了大把的利益,皇上也会同意停战的,一举数得,这样你就能回家了。”她睁开了眼睛,仰头看他。身体是不舒服,但不阻碍她眼睛发亮,脑子转动,嘴皮子一如既往的溜。
“你给我的信我看了,你说,稳行事,停战不远,叫我耐心等着,切勿再涉险。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可能被骗了,被魏小墨骗了。甚至,是被他们兄弟俩给骗了!”邺无渊知道她所说的这些都是她心中所想,她是不想两国再打仗了,担心他不定何时就在战场上没了性命。
“被骗了?你说说。”他这么一说,阮泱泱也头一歪,请他继续。
邺无渊深吸口气,看着她的脸,视线逐一的往下,一路看到她的脖子。
“在这林子里钻,你的脸啊,都成了芝麻烧饼了!”都是红疙瘩。
“可能是有什么花和草的过敏吧。”这已经不稀奇了,过敏什么的,比受伤要好得多,因为那会很疼。
“还说?很舒服是不是。”搞成这个样子,她是真不知道他看着她这小模样有多心疼。在家里一直小心的养着,伺候着,身娇体弱。可在这山里,她都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还行吧。前几天被雨淋了,有点儿感冒了。不过,看到你我就都好了,你是我的药嘛!”继续紧紧地圈住他脖子,他身上真热。以前是不喜欢,但现在抱着,真是不错。
邺无渊果然是没话了,一直抱着她的那只手也收的更紧了些,低头在她头顶轻吻,“抱紧了,下面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声音,柔软了,听在耳朵里,她也十分满意。
“嗯。”对于邺无渊,那自然都是信任,而且,他抱着她,她还挺舒服的。
她准备好了,邺无渊也松了手,两个人朝下坠,冷风从底下往上窜。这个季节,还会有这么冷的风,着实是不可思议。
很快的,便落到了邺无渊所说的可以落脚的地方,是一块凸出的岩壁,虽是棱角不平,但他能站得住,她也能站得住。
稳住了身体,又往后退了下,上半身朝后,直接靠在了岩壁上。
他们两个就像在这儿观光赏风景似得,虽是极险,却又因为有个高手在身边,反而很自在。
阮泱泱抓住邺无渊的手举起来看,就是他刚刚扣住石头稳住他们两个人的那只手,果然手心手指被多处割破了,都渗血了。
“没事,不疼。”他看她那样子,不由主动说道。
“本来要交给吕长山送出去的信被亲卫给截了吧?不然的话,哪能速度这么快就送到你手里了。”去看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都看了一遍。他一身的黑衣,又胡子拉碴的,看着,真有点儿颓废。
“没错。也幸亏那么快就送到我手里,不然的话,你的小命就没了。”他边说,又有点儿生气。
“是啊,你说我被骗了,那你说说,缘何认为我是被骗了?”她歪头看他,这人是生气又委屈,小样儿。
“魏小墨缘何要帮助你?他是不是找到了可以活过五十岁的方法?你知道那个法子是什么吗?”他问她,可说特别认真了。
阮泱泱想了想,摇头,“他是找到法子了,但是,他不曾说过,我也没有问过。”只是,她知道那个法子需要元息。没有元息的话,不会成。
“他是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他需要心爱之人的心头热血作为药引。你就是这个人,你觉着他会告诉你么?”他长叹口气,她怎么就会觉着魏小墨值得信任呢?他是最不值得信任的。
看着他,阮泱泱就那么一直盯着,眼睛也不眨了。看着看着,她逐渐的弯起了弯角,眼睛也随之变成了月芽儿。
“你从哪儿听来的?”她在信里,可没写这事儿。
“元息所言。”而元息之所以会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东夷都城赶往这里,就是因为这个事儿。
阮泱泱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过脸去,靠着石壁看着对面不远处那些长得七扭八拐的树枝荒草,看着看着,她就笑出了声音来。
“觉着不可思议是吗?我也觉着荒谬。可是,他们不觉着,他们会真的动手。”只要他们相信是真的,就一定会动手的。
“你是不是觉着,我们都特别傻,异想天开?魏小墨可能在某些方面是个疯子,可是,这不代表他智商低啊!什么拿心爱之人做药引的,那是他瞎编的,我早就知道。”没想到,这种假话不止骗了元息,还骗了邺无渊。
“是啊,魏小墨完全可以用这是他瞎编的这种话来骗你,但实际上,这个是真的呢?你有想过吗?”邺无渊继续问。
“你的意思是说,他这是计中计,反套路我?也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他想活过五十岁,这件事啊,必须得有元息的参与,没有元息,是不行的。他花费了很大很大的功夫来设计这一切,最初这个计划开始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了。可是那时我没同意,他就放弃邀我了,甚至还想了多个别的法子呢。”阮泱泱摇了摇头,他是太把魏小墨妖魔化了。
“你还是觉着,他可信是么?”邺无渊真是想不通了,说不动她是吧?没事儿,他有的是法子把她给带走。
“是你觉着他不可信。我和魏小墨之所以会一同行事,尽管目的不同,可是最终要的结果是一样的。魏小墨要‘终生捆绑’元息,不然他活不过五十岁。我是要终止战争,但凡元息不作妖,东夷小胖皇帝出山,肯定立马怂。这样,你就能回家抱儿子了,魏小墨也不愁活不过五十岁了。一举多得,益国益民,何乐而不为?”她十分认真的说服他,这小子,贼固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