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公孙瓒恶魔附体妻侯氏引颈受戮
公孙瓒虽年老,手上的力气却还很大,一手一个将两个女子悬空提起,两只眼睛睁得滚圆,口中发出巨雷般的喊叫:“呔!”此时的公孙瓒头脑一片混乱,在他心目中这两个女子便是敌军,他要将他们统统消灭。
“啊,啊!”两个爱妾齐声掩面惊呼。
惊呼声中,公孙瓒已经一手一个将两个绝色女子从宽阔的木质窗框中扔了出去,带起窗棂的木条碎屑一齐跌向易京楼下面熊熊的火海之中,可怜两个声色艺俱全的歌舞伎,瞬间成为两只亡魂野鬼......
易京楼西门,无数袁兵从西门城楼涌将上来与公孙瓒军交战,有十数个袁兵已经冲下城来将城门横闸拉开。
“吱吱、吱吱......”两扇厚重的城门被十数个袁兵分两边用力拉开,冲天火光下,如同开启了一道地狱之门,门内是熊熊烈火,无数恶魔将要从这道门中冲入,之后必定是无穷无尽的杀戮,天地将为之一震。
“咕哒、咕哒、咕哒......”城门的通道处响起了无数马蹄声,随着大门的慢慢开启,又听到无数弦声响起。
“咻咻咻、咻咻咻咻......”伴随着无数马蹄用力踏着青石地板的声音飞射而来。
冷箭发出破空之声射向城门,整个城门如同一个大型战靶,十数个开门的袁兵即时变作刺猬一般,身体上插入无数战矢,一个个倒卧于城门前,成为开启魔鬼之门的祭品。
城门洞开,随城门打开而涌上前的袁军齐声欢呼:“开门啦!城门打开啦!我们胜利啦!上呀!美女、金银、财宝、奴隶都是我们的!”
开启的城门内并不是魔鬼的盛宴,反而迎来的是地狱的使者。
“咻咻咻、咻咻咻咻......”
欢呼声中,冲在最前面的数十个袁兵身上插满了羽箭,个个剑拔弓张地保持着冲上前的姿态而无力地倒卧于地,城内的美女、金银、财宝、奴隶全部与他们无缘,只剩得一口怨气长眠于地下。
袁兵无穷无尽地涌入,如同没有思想的野兽在涌进一个未知的洞穴,洞穴内有它们渴望的美食和无尽的欲望。
“咻咻咻、咻咻咻咻......”箭矢全部像长了眼睛一样射中涌入城来的袁军士兵,无一刻,城门的尸体已经堆满了,将后面不断涌入的袁兵挤得站立不稳,全部如同骨牌一样向前急倒,后面不断推挤,城门口变成一座小山似的人堆,有人在咒骂着,有人在狂嚎着,有人在怪叫,有人在推挤,都想拼命挤开人群。
一支火箭从张辽的手上飞射而出,直向门口挤着的袁军士兵飞去,接着更多的火箭从白马义从划着火石的羽箭箭尾点燃,无数火点向着城门飞射而去,霎时城门变成了一片火海,袁军士兵死去的尸体身体上的衣服成为火种点燃起来,而活生生的袁兵衣服点燃了火星吓得到处乱窜又成为活着的燃料令火势漫延得更快。
“救命呀!”
“火呀,着火啦!”
“救救我吧!”
“快快闪开!”
袁兵如同遇到火焰的蝼蚁,一下子四散逃命,向城外扩散出去,唯恐走之不及。
未被烧死的袁兵一样无法逃出死神的魔掌,因为无数箭矢已经如雨点般射来,所有接近城门的人没有一个活着走出城门。
狂风呼啸,风吹在人脸上有如刀刮,夜笼罩着东门但完全感觉不到黑夜的存在,火光漫延开来,无数袁兵遭箭矢穿过身体,倒卧于城门口,成为名副其实的炮灰。
一面大大的“张”字门旗下,张郃冷眼看着城门的袁军在火光中挣扎煎熬、发狂,最后化作点点火影无助地倒卧于城门下,他慢慢举起一只手,示意各人准备继续向城门冲锋。
蓦地,狂风中,无数寒芒从洞开的城门中飞射而出,划空之声不断。
“咻咻咻、咻咻咻咻......”箭如雨下,张郃吃了一惊,只见到圆拱形的城门正中一骑马如腾空之势飞跃而出,马上那人身姿矫健,威风凛凛,面上露出沉静的冷笑,眼中放射出两道寒光,手中一把青龙钩镰刀在空中划过,有如神将降世,正是张辽是也。
无数马蹄声响起,随着张辽的腾空跃出,一道道白影也以同一姿势跃出城门,伴随着袁军急如雨点的擂鼓声,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张郃拿着长枪的手也禁不住战抖了一下,双眼睁得大大的,最后冲到眼前的是那一把化作游龙的一柄大刀,刀光一闪,望张郃颈脖子便抹将过去......
风助火势,火光映红了天边也映红了公孙瓒那张狰狞的脸,他的花白头发披散开来,联同飘飞的花白胡子,整个人如同恶魔再世,两个姬妾互相搂抱着缩于厅堂一角涩涩发抖,刚才发生的一幕震惊了她们弱小的心脏,如今二人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恶魔一步步慢慢向墙上挂着的金刀走去。
公孙瓒走到墙前,慢慢将墙上的金刀取下,这是一把记载了公孙瓒一生荣耀的象征品,而今,他要用这个荣耀的物品,结果这座楼内每一个人的生命,公孙瓒心头已然大乱,他只知道人生是一个需要不断征讨,不断杀戮的过程,只有无休止的杀伐才能取得光辉的战果,也只有杀,才能令他混乱的心灵得到一丝满足。
金光一闪。
“啊”一个姬妾已经倒于血泊之中,胸口插入了刚才还挂在墙上作为装饰品的金刀,那姬妾两手捉住金刀刀身,眼睛充满了惊恐,口中还在大叫:“老爷,你,怎么舍得杀……”已经道不出一个字,嘴中流出鲜血,头向下一歪,便死于非命。
公孙瓒捅死一个人,心头像是释放了一块大石,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把眼望向手中的金刀,慢慢从女子身体上拔出金刀,鲜血即时从那女子身体上飞溅而出。
“啊!救命呀,救命呀……”旁边那个姬妾眼看着身边的姐妹上一秒还是好好的一个人,下一秒即时变作死人,心中惊惧万分,化作惯性的逃跑力量,脚颤颤地想站起来却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双手双脚同时用力向楼梯间爬去,只想尽快脱出公孙瓒的魔掌。
“哪里去!”那姬妾听得身后公孙瓒大喝一声,只觉自己的一只脚被人死死捉住,慌乱中两手拼命向前乱爬,双脚用力向后乱蹬过去。
“哎唷!”公孙瓒大呼一声,跌坐在地,手中捉着一只绣花鞋。
那姬妾挣脱公孙瓒的魔掌,连滚带爬便向着楼上的厢房奔去。
只听得身后是公孙瓒那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气声,还有一把沉重的铁器撞击楼级阶梯的碰撞声。
“咣咣咣,咣咣……”碰撞声一声接着一声绝不止息,如同在整个易京楼里面敲起了令人沮丧的丧钟。
“杀呀!”
“烧死公孙瓒!”
“烧呀,火再烧大些呀!”
易京城内四处响起袁军的喊杀声,袁军的旌旗开始飘扬在城头上,公孙瓒军人数已经越战越少,有很多士兵已经不再抵抗,举起了双手投降敌军。
还有一个人在拼死砍杀,那人是田楷,公孙瓒军的守城大将,他的砍刀已然砍崩,最后一个敌军冲到身前时,大刀砍下竟然砍不死敌兵,被袁兵反手一刀,当堂劈翻在地,从地上爬起时,却捡起一支长枪,长枪的红缨在战抖着举起,不是因为害怕而战抖,而是因为乏力。
敌人黑漆漆的一大群围将上来,各人全不说话,只是盯着眼前这个满身血污,还在负隅顽抗的人。
袁兵一步步逼近,田楷一步步后退,退到墙边,已无退路,田楷口中喃喃自语:“主公!主公,我已尽力……”无数支长枪刺来,无数把大刀劈下,鲜血飞溅开来,田楷瞬间便变为一堆肉酱。
楼梯在这一息间显得那么的悠长,如同公孙瓒的一生,每上一级阶梯,公孙瓒的头脑里面便想到一幅画面,那是一幅幅美好的画卷:于辽东属国石门大败叛贼张纯,立下战功,升为骑督尉……大战丘力居军,朝廷诏拜公孙瓒为降虏校尉,封都亭侯,又兼领属国长史……公孙瓒于是统领兵马,守护边境……公元191年大破黄巾!
“天亡我也!”公孙瓒暗叹一声,头脑已经有点清醒,可是清醒状态的公孙瓒却是比糊涂时的公孙瓒更可怕,更血腥,因为他心知,大火之下,无人能幸免,也只有杀戮,才能令自己的家人得到真正的安息,死于自己手上总比死于袁军燃起的大火之中好得多,至少死于我的金刀之下,方能在九泉之下告慰我壮烈的一生,来吧,都出来吧,我今晚就送你们一程!公孙瓒在台阶上叹了一口气,暗暗想道。
那从公孙瓒手中逃得性命的妾氏三爬两滚地冲到公孙瓒的大姐房内,见到老夫人,口中颤栗不已,捉着老夫人的手张着嘴巴,却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你这是……”正惊疑间,老夫人便见到公孙瓒披头散发,手执一把闪着血光的金刀,纵上楼来。
“伯圭,你又是为何……”老夫人心中一惊,话也是哽在嘴边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因为她看到公孙瓒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两目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完全无视自己,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一般,捉刀的手道道青筋突起,那把淌着血的刀似随时都要劈下。老夫人平时念佛吃斋,哪里见过公孙瓒这副模样,只吓得魂飞魄散,手上拿着的佛珠扑地掉到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两手捉紧身边姬妾的双手,全身发抖。
金光一闪劈下。
“对不住啦,姐!”
金刀从公孙瓒大姐的颈脖划过,快如电闪,老夫人一声不吭,整个人便倒于地上,见他的佛祖去了。
“啊!啊!啊!……”惊叫声此起彼伏,房内数个侍女惊声呼叫,与老夫人拉着手的妾氏更是吓得用手捂住了耳朵,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公孙瓒竟然连自己亲爱的大姐都不放过,只一刀便结果了她的生命。
金刀照直捅来,公孙瓒的妾氏完全无法抵挡,金刀穿过了她薄薄的身体,那妾氏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到死都不相信公孙瓒连自己一胞所出的大姐都敢屠杀。
公孙瓒心内已形同野兽,令人感觉讽刺的是公孙瓒戎马一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陪伴他的竟然是一大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最令人发指的是,他竟然对陪伴他最后一刻的弱女子挥出那惨无人道的致命一刀。
惨叫声连连响起,道道金光在房内闪耀,人影一个个接连倒下,忙乱中公孙瓒将屋内一个梳妆柜撞倒,发出一声砰然巨响,只一刹那,梳妆柜也已被火焰点燃。
最后只剩下一个小丫鬟趁乱退到墙角,口中呜咽,已泣不成声,双手抱头,只等着公孙瓒的金刀随时劈下来。
金光闪动,金刀已然慢慢举起。
“且慢!”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来。
公孙瓒机械地转身望向门口方向,见到自己的妻子侯氏正惊愕地望着自己那把闪着血光的金刀。
窗外,传来无数喊杀声,无数箭矢从楼下呼呼飞射进来,那带着点点火星的箭矢射入房内即时将帐幔点燃,燃起数道火光,熊熊火光中,侯氏见到公孙瓒的脸在火光下一明一暗,嘟起嘴巴,口中含混不清地喃喃自语,摇晃着无助的手臂,手臂上的金刀刀尖淌着血。
侯氏看到此时公孙瓒无助的神情,心下不禁一酸,想当年夫君乃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汉,何曾有任何难事能难得到他?如今见他胡子零乱、头发飞扬、脚步蹒跚,一副潦倒之状,忍不住走前几步,昂首抬头大声叫道:“夫君,先给我一刀!”侯氏引颈受戮,心中再无一丝牵挂。
最理解我的人是你呀,夫人!公孙瓒心中暗暗想道,想起以前种种恩爱,公孙瓒垂下头来,手中的刀竟然斩不下去,持着金刀的手不断颤抖。
公孙瓒有否惨绝人寰地给自己朝夕相处的爱妻当头一刀?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