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年多之前,他与客户应酬回家的路上,又遇劫持。这次正赶上姚海峰出警。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两名歹徒束手就擒。可是就在大家都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一辆轿车飞驰而来,车窗打开,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便对准了他。
在他还是毫不知情的时候,便听一声急切的叫喊,“快躲开!”接着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飞扑过来,堪堪挡在他的身前,挡住了那一枪。
这一枪正中姚海峰的右脑,虽然立刻便被送到了医院,可是仍是晚了一步。到医院的时候,他已处于迷留状态,只是微弱的声音交待了急急赶到的刘会芳一句什么,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虽然后来,那些歹徒全部被绳之以法,
但姚海峰的死还是成为他一直以来不愿提及的痛。
汽车很快地便开回了别墅,高明辉面色阴沉,脚步也有些沉重地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刚刚推开门,晶晶便从一旁的小卧室里跑出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爸爸,你可回来了,晶晶想死你了!”
高明辉低头看看女儿,一张小脸上全是泪痕,那下巴又尖又瘦,立刻心疼不已,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晶晶,怎么还不睡?”
“爸爸,妈妈为什么总也不回来看我呀?”晶晶抽咽着,抱住高明辉的脖子,“晶晶想妈妈了!”
高明辉无语,这孩子有刘美凤那样的妈妈,真是悲哀。那个女人,每天只知道穿衣打扮,勾三搭四,耍小聪明,却从不花点时间来关心一下她的女儿……
将女儿安置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她熟睡的小脸,高明辉大脑晕沉沉一片。
他的眼前一忽是姚海峰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一忽是姚雨菲泪流满面的样子。他的心似乎在这些昏昏沉沉的幻象中被撕个粉碎。
头,好痛啊!
“哥哥……哥哥……”一声声心碎的哭喊划破夜晚的宁静,他看到那抹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扑向那已经冰冷的尸体。她纤细的十指紧紧地抓住运送尸体的轮床,说什么也不让人将姚海峰的尸体送入太平间。
“哥哥,你怎么不看我一眼,你睁眼看看我,我是菲菲……”经过十几个小时的奔波,刚刚从山区赶来的姚雨菲扑在那渐渐冷硬的身体上哀哀哭泣。
“哥哥,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她哭得撕心裂肺,让站在旁边的他也跟着肝肠寸断。
他看到那娇小的身子渐渐地跌向地面,他疾步上前,一把便将她抱在了怀里。
这是他和她的第四次见面,没想到却是这种残忍的方式。
她的哥哥因为救他而死。
他却连挽救他生命的能力都没有。
“不要这样好吗……”他坚涩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将她搂在怀里,头深深地垂下,两颗大大的泪啪的就掉了下来。
“他已经走了,就让他安心地走吧!”他在她的发顶吐出湿热的气息。眼眶里那晶莹的东西越聚越多。
当年,高氏最落魄的时候,面对层层的困难,他也不曾这样的痛苦过。可是现在,面对着这一家人的生离死别,他的心被撕了个粉粉碎。
而怀中的女人,那绵软的身子无力地瘫在他的怀里,一双失去神彩的大大的眸子空洞地望着他,“哥哥……他死了……”她喃喃说完,眼睑便已合上。
刘会芳早在儿子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便晕了过去,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而桐桐还只是个小孩子,只是哭得个昏天黑地,却是什么事情也不懂。于是他便成了那主事之人。
安排着叫人将姚海峰的尸体送入太平间,好生照看,又吩咐属下好好照顾那对母女,然后,他便将怀中的女人直接抱到了自己的车上。
一上车,她便醒了。一脸的泪,望着他的眼神有些恍惚,然后便喃喃的声音问道:“我在做梦……对吗?哥他没死,对不对?”
她的样子,让他更加的难过,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深深的紧紧地拥住……
“爸爸、爸爸,你怎么还不起床?”晶晶爬起来,推搡着兀自沉睡的高明辉,“爸爸,太阳照屁股了!你怎么还没睡醒啊?”
真是好奇怪呀!爸爸以前都是老早就起来去上班的,今天,怎么……她抬头看看墙上的挂表,八点半哩!
懒猪!
她又加了把劲儿小手使劲地推着那个叫做爸爸的男人。
高明辉喉咙里发出‘嗯’的声音,他费力地睁开眼,看看眼前一脸诧异的女孩儿,“晶晶,”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晶晶,爸爸好像……有点不太舒服,你去叫人给宋医生打电话……”
晶晶虽然生性顽劣,倒是很听高明辉的话,她立刻便下床,跑去了外面。
不一会儿,管家就上来了,“少爷,你怎么了?”他有些战战兢兢地去摸高明辉的额头,触手所及,一片滚烫。
“少爷您在发烧呢!”管家脸上是一片紧张的神色,“我刚刚已经给宋医生打过电话,他马上就会到的,您先忍一忍!”
“好了,你去吧!”高明辉微微抬了身子倚在枕头上,只一晚的功夫,他一双深邃的眸子便布满了血丝。
眼窝也陷了下去。
“叫人把晶晶送到她奶奶那里去。”
管家回头,“好的。”
不一会宋医生就到了,他给高明辉量了体温,竟然烧了三十九度二,他连小时候都不曾这样过,他一向结实,很少生病的。
他苦笑一下,“宋医生,给我加大些药量,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宋医生严肃道:“工作多也不成,您必须要好好休息。”
打了一针,又吃了药,没过一会,高明辉便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沉,眼前一忽是姚海峰爽朗的笑容,一忽是姚雨菲那泪流满面的样子,一忽又是姚雨桐鄙视的眼神。那句:姐夫,我鄙视你!深深扎根在了他的心里。他的胸口闷闷得,几乎快要窒息了。
喉咙里又像咯了石子,咽口唾沫都疼。一觉睡过,不但没觉得好一些,反倒是头痛欲裂。
手机铃声突然地响起来,他的大脑清醒一些,看看是母亲打过来的,便立刻接听了。
浅浅将散乱的长发梳理整齐,拿起包包,便出了卧室。她一身淡灰色的毛衫,遮住消瘦的身体,双手紧握着包包从楼上下来。
“小姐,您上哪儿去?”佣人林妈立刻拦在她面前。
“我出去买点东西。”浅浅声线淡薄,一双水润的眸子此刻毫无神彩。
“小姐,少爷吩咐过,您不能一个人出去,要不我陪着您去吧!”林妈脸上露出难为的神色。
“少爷他不在这边,您就不要管我了。”浅浅埋了头,绕过林妈继续向外走。
可是高太太却突然从房里出来了,她疾步过来,拉住女儿,“浅浅,妈陪你出去啊!”
“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每天找人监视我,还不让我出去,难道我就没有人身自由了吗!”浅浅苍白的脸上显出难忍的怒色。
“浅浅……”高太太心疼道:“不是妈不让你出去,只是妈,不想让你再见那个姓冯的,你要相信你哥哥的话,他不会害你的!”
“妈,我已经二十三岁,我有喜欢谁的权利!何况,你们只是听了哥的一面之词,就认为君宇他不是好人,这不公平!你们也不能天天这样关着我!”浅浅眼圈泛红,两颗泪珠忽地就掉了下来。
高太太见女儿流泪,一颗心更是酸楚难当,“浅浅,你不要这样!”
“妈,你们要关我到什么时候!”浅浅忽地便哭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簌地掉下来。
“浅浅!”高明辉正从外边进来,见到妹妹满脸泪痕的样子,心中忽的就是一痛,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闪过痛苦的复杂神色,“浅浅,相信哥哥,哥不会骗你!冯君宇是个卑鄙小人,他不值得你去爱!”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就是因为君宇曾经暗恋过嫂子,你便耿耿于怀这么长时间!现在又费尽心机地想拆散我们!我真的想不到,哥你怎么会这样!”
高明辉儒雅斯文的面庞闪过愕怔的神色,继而便是恼怒,冯君宇,竟然是这么跟妹妹说的,这个阴险的小人!
浅浅仍旧泪流满面的说着:“你怎么可以这样蛮不讲理,你说君宇是坏人,他便是坏人,你说不要我出去,我便不能出去!你把我当什么?我是你妹妹,我有我的自由……”
她一向是淡然的女子,理智从来胜于感情,可是在冯君宇身上,却是彻底地沦陷了。
冯君宇带着别有用心的目的接近她,又费尽心思地投其所好,偏偏又不露一丝刻意的痕迹,在细微之处便将自己的心思一点一滴地渗入她的心上。让本来淡然清高的女子,那高高的心防,一点一点的被摧毁,终于沦陷了自己。
而清高却又单纯如浅浅这样的女人,一旦爱上,便会用情良苦,不能自拔。
这也是她以后痛苦的根源。
“浅浅,不是你说的那样!”高明辉眸子里含了极其复杂焦虑的情愫。他要怎么样跟妹妹说,她深爱着的男人,其实是一个极其卑劣无耻的小人?
“那又是怎样?”浅浅双眸含泪,却是咄咄逼人逼视着她的哥哥。
“那……”高明辉突然便哑住。以前冯君宇企图强报姚雨菲的事情,或许可以说出来,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带着已是她嫂子的女人离开,结果被捅伤的事情,他却是不能说,
“没话说了吗?”。浅浅眼含了嘲讽,冷冷道:“知道嫂子为什么离开你吗?就是因为你这样的冷酷无情、粗暴无理……”
‘啪’的一声,她泪痕狼籍的脸上挨了高明辉一个巴掌。
清脆的响声过后,一屋子人皆是怔住。
“哥……”浅浅更怔,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的哥哥,连身子都颤栗起来。
高太太半晌才醒悟过来,一下子将女儿抱住,“浅浅……”她的手在女儿红肿的脸颊上急切地抚挲,像是那样就可以减轻疼痛一般。
“浅浅,我的浅浅,很痛吧!”
高明辉那甩出去的大手僵在半空半天才收回来。他,竟然打了他最最疼爱的妹妹!
从小到大,即便是她弄坏了他最最喜欢的东西,他也不曾打过她。可是现在……他看着自己微微发麻的大手,心中刹时生疼。
深深地一声叹息,他颀长的身子向外走去。
浅浅哭得哽咽,委屈的泪水流个不停。长这么大,从没有这么委屈过。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他们不喜欢的人,所以,他们便限制她的自由,不让她出去,还找人整日看着她……
许是哭大了的原因,胃里的东西忽然便涌了上来,她纤白的手慌忙掩了口,冲向卫生间。
刚刚吃过的早餐,一下子便喷涌而出。
她吐得个上气不接下气,苍白的小脸上冷汗淋淋。扶着洗手台,才将虚弱的身子站稳。
“浅浅,你怎么了?”高太太紧随而来,一见女儿呕吐,便立刻担心得不得了。
“没事。”浅浅淡淡说了句,打开水笼头,嗽了口,又洗过脸,这才转身出来。
“浅浅,”高太太将女儿拉住,疑惑却又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