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达斌将脸扭向另一旁,道:“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不仅没有为陛下排忧解难,甚至在败在邪教之手,乃至于派遣下属来处置此事,这也就罢了,若是能够帮到你无需多言,可现在这幅状态,只能让你分心保护。我呢......怕是承担不住这个位置带来的压力了......”
陈达斌的语气令人听来很不是滋味,而钟逸也无法看到他此刻的面容,但光是想想,便能在脑海中构造出一张暮年老者壮志未酬却有心无力的无奈与颓废。
“陈帅何出此言!您来到海津城的时候仅随身带了百位锦衣卫,而白莲教实力强劲,势力又大,没有精锐手下,您拿什么与他们对抗,而且您能够维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您不顾生命危险将霍单送回京都,若是没有霍单、李旭的提醒,我怕是也要大意轻视啊,此次的功劳有您一半,能够摆正我的态度,让我正视对手,这便是成功的前提。”虽然钟逸的言语不乏宽慰陈达斌内心的意思,但他的确也感激陈达斌能够将霍单遣送回京城,霍单对他来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的兄弟一息尚存甚至能够活下来,确确实实与陈达斌相关。
陈达斌摆摆手:“钟逸,你这张嘴尽说好话,怕是连死人都能说活过来,不过......我意已决,若这次海津城剿敌你立有大功,我便想陛下邀功,赐你官职。”
钟逸心想,只要剿灭白莲教余孽,哪怕陈达斌不发一言,康宁皇帝都不会亏待自己,连升两级应当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他还是照例恭敬道:“陈帅好意属下感激不尽,不过属下初心只是为了大宁献出自己的一份力,至于升官一事,属下从未想过,到时候全权由陛下抉择。”
陈达斌频频点头,满意道:“有此觉悟是好事,但陛下赏罚分明,绝不会冷落于你。”
“陈帅,这就有些扯远了,现如今虽然给了白莲教沉重一击,可也没有到奠定胜局的地步,海津城的白莲教属实难缠,日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钟逸淡淡笑道。
“说的也是,不过这锦衣卫......日后就要拜托你了。”陈达斌慈爱的望着钟逸,就像交代遗嘱的家族老人。
钟逸并没有理解其中深意,仍说着场面话:“属下为锦衣卫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两日小心应对,白莲教阴损招数层出不穷,万万不能松懈。”陈达斌再次嘱咐道。
“属下明白。”
“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憩吧,我这身子骨真是大不如从前了,说会话尽然会累了......”陈达斌自嘲般的笑道。
“大人患伤之躯,不如之前健康时很正常,等大人养好身子时,您的精力、体力全都回来了,到时候锦衣卫一大半人都比不上呢。”
陈达斌合上了眼,摆摆手示意钟逸离去,钟逸没有继续逗留,走出陈达斌屋外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而钟逸走后,陈达斌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看来与钟逸的交谈令他心情很是不错。
人呀,年纪越长越念及情义,尤其是在伤病时,感情更是脆弱,只要身旁无人,便会产生深深的孤独,饶是曾铁血无情的陈达斌都不能避免,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奈何的事......
在陈达斌的眼中,钟逸相当于他的后辈,从钟逸进入锦衣卫起,他承认有过残酷的心思,不过一同经历过几件事后,便打心底里将钟逸当成了子侄,为何如此器重他,连陈达斌自己都说不清楚,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毕竟一开始的见面,便已经多了几分玄幻的气息......
......
......
几家欢喜几家愁,在锦衣卫与京城十二团营大肆行事的这晚,锦衣卫陷入了狂欢,庆功宴上人人喜悦无比,活脱脱过年时的热闹景象,哪怕在后半夜里,入梦的他们脸上都呈现出笑意。
可与之相对,白莲教则是另一幅气象,今夜本是白莲教在东郊农庄秘密集结教众信徒开香堂拜无生老母的日子,本应人山人海、气势磅礴,结果到场的却只有十之三四,偌大的农庄因寥寥无几的人显的尤其空荡,甚至可以用寒酸二字来形容。
这些没来的人有的是被锦衣卫和京师十二团营缉拿进了大狱,还有的却是因为害怕和后悔主动退缩了,这群人直到今日方才明白,原来自己干的竟是如此要命的事,而且要命的效果立竿见影。
这就是钟逸的意图,是他所要的结果,他清楚百姓最容易受人蒙骗,可一旦给予他们警告,他们便明白怎样的事能干,怎样的事犯法、甚至会被杀头。
这种影响是会传染的,俗话说法不责众,当产生退缩的人越来越多,哪怕对白莲教再过忠诚的人,都要考虑考虑自己的前程了。从始至终,人都是自私的,加入白莲教是因为白莲教会赠予他们粮食,给他们利益,可性命与粮米相比,几顿饱饭显得这么微不足道,到底如何抉择,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主持这场香堂的人名叫燕六,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模样毫不出众,放在人堆里一眼完全瞧不出来,其黑黝黝的皮肤与沧桑的面庞,与普通农户无异,换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农民竟然会是白莲教的高层成员。
燕六见此情景,整张脸都青了,他终于意识到这回他们遇到的是怎样的对手,钟逸的厉害,绝非以前查缉他们的那帮蠢货厂卫可比的。
在他看来,钟逸白日之举完全动摇不了白莲教的根基,除了本地的教众之外,他们没有抓捕任何一位白莲教的高层,这种程度的动作,只是在他们皮上搔痒罢了。可今夜彻底颠覆了他的观念,朝廷那位钦差简简单单下了几步棋竟然会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若是由此情况下去,这十之三四的人也会越来越少,到时候白莲教要想在海津城发展教众,那就比登天还要难了。
京城派下的这位钦差,其心可诛!
人虽少,不过该有的规矩是不能丢的,三跪九拜后磕三个响头,接着口中开始诵读晦涩难懂的经文,最后以众人的低声齐喝:“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而结束。
这便是宗教的仪式,虽然并不会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从形式上的郑重却能完全控制住众人,越发神秘,就会越发虔诚,面对未知不懂的事物,人们往往怀着尊敬之心,所以这样的仪式会让百姓生出生就感,让他们以为自己在做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经过此事后,便会有信仰的神仙来庇护自己。
其实不然,哪怕你磕的头再响,心声再无杂念,可依旧沦为邪教反叛的工具,不会有任何效果。
拜神完毕之后,一位年轻人在燕六耳边轻轻耳语:“六哥,咱们应当怎么办?光凭这么些人,难以成大事呀,而且海津城中日日都有锦衣卫放出消息来危言耸听,教众人心惶惶,脱教的人数会越来越多,这样发展下去可不行......”
“哼,一群愚昧百姓能掀起什么风浪,等到时候没吃没喝了,不还是要依仗咱们?”燕六对这群人很是不屑,他见识过太多懒惰到极致的人,在没遇到他们之前生活一切正常,可经过一次不劳而获之后,再不劳动,终日等着白莲教的救济。
不过这种人也是壮大他们的力量,在跪拜时他们比任何一人都要虔诚,只要一点粮食就能控制得住,白莲教又何乐而不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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