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颗发出暗红光芒的铁球划过黑沉沉的夜空,曳出长长的淡红焰气,在夜空中分外醒目。
铁球蓬地落入元军大营,有的正砸在草料马棚上,灼热的铁球引燃冲天大火;有的一路弹跳翻滚,在慌乱奔跑的元兵中碾压出一条血肉之路;有的正轰击在大营的刁斗上,高达五六丈、碗口粗的大木架起的刁斗也扛不住如此巨力撞击,轰然倒下,更将元军大营震得鸡飞狗跳。更多的铁球,则落到北门附近,将元军布置在此的五梢砲、七梢砲及床弩等重型远程武器砸得稀巴烂。更引起熊熊大火,将元军从琼管翻山越岭,辛辛苦苦运来的攻守利器付之一炬。
此时元军大营处处火光,惊叫哀号响彻山谷,到处沸反盈天。而在元军大营北门外,一排排龙雀军将士明盔亮甲,刀枪寒光,后方龙吼大炮不停轰击,前方虎吼炮阵严阵以待。只要有元兵胆敢冲出,等待他们的,是比铁球碎尸还要恐怖的弹雨打击。
赵猎等龙雀军将领已经穿过峡谷来到谷口,登上距火炮阵地不过数百步的一个小山头观战。
赵猎披挂他那标志性的金盔金甲,领系赤色大麾,双枪在腰,背负长枪,瞳孔映着一颗颗呼啸而过的火球,脸上有着难掩的况如何,能不能守住……”
诸将皆然,龙雀军布置在无名峰的兵力实在太少,而他们要面对的却是南、北两个方向的元军进攻。如果说白天元军的攻击还算是正常状态下的攻击战的话,到了此刻,面临覆灭的元军已经是狗急跳墙,困兽之斗必定十分惨烈。再加上山那边的元军后军,也必定不顾一切疯狂攻击。前后都是疯狗,无名峰阻击战之艰难惨烈不难想象,如此单薄的兵力能坚持住吗?着实令人担忧。
苏景禹忍不住道:“无名峰是此战胜负关键,不容有失,要不要增援兵力?”
赵猎没吭声,在他身后的洪四娘苦笑道:“就算想增援,也得摆得下才行。”这里是她洪峒寨的地盘,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无名峰顶那么点弹丸之地,真的是人多没用。
苏景禹好一阵无语:“难不成就这么任由……”
话音未落,龙飞翼忽然指向山下:“尖哨骑来了,多半是无名峰情报。”
一个背插小旗的骑士飞驰而至山脚,经过炮阵时,战马被巨烈的震动轰鸣惊得人立而起,趵蹄不前。骑士不得已,只得跳下马,抱着头盔掩着耳朵,飞快跑上坡顶,将一份情报送到赵猎眼前。
赵猎展开,就着火光细看,忽尔仰首而笑:“沈平波、呼延啸干得不错,守得很稳。”
诸将一一传看,脸上露出喜色,无不暗松一口气,只要无名峰守住了,眼前这块肥肉就稳稳吃到嘴里了。
只有篾佬等八番蛮诸族老,心下暗惊不已,先前派出的那支小队有多少人他们都看在眼里,就这么点兵力,居然像根铁扦一样牢牢焊死在无名峰,生生将成千上万的大军撕开两片,隔山相望,呼喝相闻,却始终未能汇合一起。
可怕的龙雀军!他们究竟凭什么做到的?
就在这时,赵猎瞄准镜一低,目中寒芒闪掠,沉声道:“元鞑子要冲击我炮阵了,传令施扬,只管放手杀!”
……
元军大营北门,也就是之前张玠准备率军出击的辕门,此时已满眼残破。所谓辕门已不存在,悬桥也碎裂成大大小小的碎木片,两边的木栅、寨墙、藏兵棚也全被摧毁,一片狼籍。而在这片狼籍之下,是横七竖八的元兵尸体,大量渗出的鲜血,将这片土地染成赤黑色。
本应是一座兵营的防御重地,此时却成为一个死亡区域,没有任何一个元兵敢滞留于此。
暗夜之下的某一刻,北门稍远的一处残存歪斜的木栅轰然而倒,烟尘氤氲中,大股元兵如同七月十四鬼门关开启后的妖魔鬼怪,蜂拥而出。被火光映出血色寒光的刀光箭影及灰冷色调的铁甲,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力,踩着令桥板震颤的轰隆脚步声,无声逼向龙雀军炮阵。
如此气势,必是元军精锐。
就在元军大营二百步外,墙垒之上,龙雀军十二门虎吼炮严阵以待。在炮阵后方,是层层叠叠的火枪兵、枪牌兵及刀斧兵。
在炮阵与军阵之间,施扬策马来回驰骋,浑身上下透着满溢的腾腾杀气。
一般情况下,即使敌军不敢出战,也很少有军阵敢逼近敌军大营里许之内的,更别说在二百步内列阵,那简直就是敌营远程武器的靶子,但施扬没有半点担心——远程武器,元军还有这个东西吗?怕连弓弩手都跑光了吧。
看着源源不断涌出木栅缺口、汹汹而来的元军,施扬呲牙一笑:“好!兔崽子终于肯出窝了,咱这炮阵与军阵总算没白摆。”
随着施扬一声令下,炮手开始装填。虎吼炮发射霰弹,装填速度较龙吼炮略慢,但在新型的筒形炮子及训练有素的炮手操作下,收割元兵性命的速度绝不比龙吼炮慢多少。一旦元军冲进百步,十二门炮同时轰击,成千上万碎石铅子形成的扇形冲击波……那场面,施扬都不敢想。不过,他很想看到,并且很快就能看到。
就在这时,一骑飞至,带来了赵猎的命令。
施扬哈哈大笑——笑声中,阵前脚步声隆隆,披重甲、执刀斧大棒的元军精锐已冲过百步,在阵前布置的一簇簇篝火映照下,那一张张布满纵横交错疤痕的大脸盘子的狰狞表情清晰可见。
居然是蒙古兵!连蒙古兵都派上场了,果然是精锐。
施扬狂笑声骤歇,声裂金石:“点炮!给老子轰死这帮狗艹的!”
轰——
轰——
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