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于皇后屋中找了剪刀,岔开刀口,沿着指腹划了一下。眉心稍蹙,咬了咬唇,那血珠子便从指腹上冒了出来。再放下剪刀拿了帕子包着的凤血,让自己的血一点一点滴于凤血之上,果见那透色保护层慢慢退了。
直等凤血见触空气,顾长生才把伤了的指头搁进嘴里,吮了血珠子,又找布条来包上,才把弄好的凤血拿去皇后面前。事到临头,顾长生心里还是忐忑了,怦怦直跳。说实在的,凡事都不能说得极准,她也确实怕这凤血这辈子不能叫人起死回生。若真不能,那这一回,便是死定了。
给自己安了安神宁了宁心,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顾长生才拿了凤血往皇后嘴边送,心里不过暗暗祈祷,希望一切遂愿。凤血消失在皇后唇齿间,顾长生又去端了水来,用勺子一点点喂进她嘴里,希望清水融了凤血,从她喉咙间渗下去。
一切做妥,顾长生放下杯子,复又回到卧榻边。不敢坐那床沿儿上,只于脚踏上坐下,提着一颗心,憋着一口气。接下来能做的,便只是等。皇后若是醒了,皆大欢喜,事事顺遂。皇后若是不醒,她就这么等下去?
想来也是不大可能,皇上不得叫人进来把她拖出去直接砍了啊?这么糊弄他,大大地欺君啊!
顾长生的手指在脚踏上敲着点,心里便跟着这点数着数,等得莫名焦心,分刻皆如年过。也不知等了多久,心房复又狂跳起来,十分不踏实地站起身来——难道今天自个儿真是欺君要被判死了?
摔!若是这样,重生一回又有什么意义?!
就在她把袖子来回甩了数十遍以后,皇后出声儿了,一个字:“渴……”
顾长生惊得差点跳起来,定住身形盯着皇后愣了半晌,然后便站着她轻动嘴唇,又吐出一个“渴”字。慌不迭去桌上倒了茶水,又到床边扶起皇后靠床坐起来,兴奋地开口道:“皇后娘娘,我喂您喝水。”说罢再去把茶水端过来,一点一点地喂皇后喝水。
水喝了五盅,皇后才放过这一个“渴”字。顾长生瞧着她脸上慢慢有了生气,也是满心欢喜,小声开口问:“皇后娘娘,你还要什么?”
皇后神思还有些恍惚,飘飘荡荡的,却不知自己是真又醒了,还是仍在飘忽的梦中。脑子昏沉的厉害,越是想看清眼前的世界,分辨出眼前的一切,就越是模糊得厉害。只等放弃了,松了神经,意识又自己慢慢清晰了起来。
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自己的卧房。再一转头,便是顾家小女的脸。如今瞧着,又与上一回见到的有了不一样的色彩,好像……糙了些。回头又一想,顾家小女顾长生一年前跟皇上出去寻仙,与她儿子许琰一道被风暴打死在了海里,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眼里?莫不是……自己已经死了?
顾长生看她只是打量自己,不过试探道:“皇后娘娘,你觉得如何了?”
皇后抬手摸了摸顾长生的脸蛋,脸有凄色道:“你们果然在下头等着我么?琰儿呢?”
顾长生觉得这话怪怪的,想明白的瞬间黑了一下脑门,忙笑道:“皇后娘娘,咱们还在地上呢,在您宫里呢。您现在觉得怎么样,身子还难受不难受?”
皇后一听这话不对,皱眉道:“什么叫在地上,这死了的人,魂魄也归于地上,倒不是地下?难道说……这地上仍有一处与咱们活着时一样的场景,叫咱们继续活着?”
顾长生压着笑,好半晌方调整好了道:“皇后娘娘您想哪里去了?什么死不死的,咱们都好好活着呢。”
活着……?皇后这会儿总算是清醒了□□分,忙拉了顾长生的手,把她拉到床沿儿上坐着,惊疑道:“琰儿呢?跟你一块儿回来了?我这身上的病症呢?如何全好了,一点也没了疲重之感?”
“三皇子和五皇子都好好回来了。”顾长生面上笑笑道:“皇后娘娘的病,也好了。”
“果真?”皇后瞪大了眼,将死之时的心情她都记着呢。往后是一大段没了意识的时间,怎么突然醒过来,一切都变了?她儿子回来,她的病也好了,能有这么好的事儿么?
顾长生重重点了一下头,“果真!”
皇后脸上和心中的惊疑皆在一点点退去,好似也慢慢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瞧了瞧自己这房中,一个宫女太监也无,只有顾长生,心里便有思量,最后瞧着顾长生道:“是你救了我是不是?”
“嗯。”顾长生不否认,点罢了头,看着皇后道:“皇上和我爹还等在外头,等着皇后娘娘您醒来。这会儿皇后娘娘好了,民女还有一事要求娘娘。”
“什么事?你说!”复得一命见亲子,还有什么事儿不能答应的?
顾长生看皇后应得爽快,自己也便干脆道:“在救皇后娘娘之前,我与皇上谈了条件。只要我能把您救活,皇后便答应从此再不碰长生之道,炼丹寻仙皆不再碰。虽说君无戏言,但我还是请求皇后娘娘,劝皇上一劝,拦上一拦……”
顾长生没把话说得太过明白,皇后自然听得懂,不过笑道:“倒难为你,还关心到这些。这么多年来,我也是奉着后妃不干政,从未管过前头的这些事。我心里也是明白,这事儿误国害民。偏他又是皇上,平日里谁又敢说什么?那过分反对的,也不是没被打过板子。难得,你敢提。”
“若不是皇上重视娘娘,我也不敢提。”顾长生十分认真道。
皇后听罢微微一笑,“既你这么说了,我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如今咱们大庄朝风气也开放了许多,又有多少事女子不能做的?即便不能说,也总能说上两句话。这事儿,只当我分内之事罢了。这一回寻仙,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如何还能再叫他有下一次。”
顾长生听皇后这么说也是放心,这会儿的皇后瞧起来,少了些盛服之下那母仪天下的端庄贵气,便是亲近了许多。这屋中又是只有她和皇后两人,更是说话轻松,暂搁了身份,能说的且都能说上一番。
皇后自也好奇,问顾长生是如何救了她的。她的病患得奇,便是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如何被她这个全不通医理的小丫头给治好了?
顾长生笑:“皇后娘娘,我也不是全不通医理。为了您的病症,可看了不少医书呢。”
“那太医院的太医,可就靠医书吃饭的,怎么不懂起死回生呢?”皇后笑堵她的话。
顾长生这会儿脸上就尴尬起来了,却也不说话。皇后笑了声,开口道:“罢了,总归我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来了,知不知道你怎么治的都不打紧。你不想说,我也不细问。就对外人说,你顿通医理救了我一命,如何?此番我既回来了,便要好好活着,凡事再不能听之任之。能尽一份力的,必然是要尽的。”
顾长生神色恳切,忙下脚踏行礼:“谢皇后娘娘!”
皇后这会儿觉得身轻百倍,忙掀了被子下来扶顾长生:“谢什么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倒谢我的道理。这会儿也没人,咱们便做一家,总归你也差不多到了嫁人的年纪,该嫁到这宫里来了。”
一听要嫁到这宫里来,顾长生的心自然微微沉了一下——真要嫁给许琰?嫁么?
皇后见她发愣,又笑:“莫羞,谁没有过这时候?我家琰儿不差,好得很,就是面上瞧着清冷些。原他话就不多,又是个喜附庸风雅的,瞧在别人眼里便做那般了。他内里儿,可不是这样儿的,我瞧着他对你甚是有意。”嫁给他,嫁不了吃亏,嫁不了上当。
顾长生听皇后说完这些,面上不过淡淡一笑。说起来,这五皇子许琰确实叫许多人都高攀不起。许多见过他的姑娘,怕是多多少少都会芳心暗许。私下里,心里又有自卑,不敢奢望能与这样的人儿有什么。许琰不惹尘俗,凡心难动,认识的人都知道,如何就能对自己情根深种了?
就算他的飘逸淡薄都是假的,那他真正在乎的,也不是她顾长生,而是皇位罢了。他来自有他的目的,不管是不是为了凤血,顾长生都不敢轻信了。只是这会儿凤血没有了,应该想着法子叫他知道,想来也就该放手了。
皇后见顾长生仍是不说话,不过哈哈笑两声,再不说这话了。想来自己也是与顾长生不甚相熟,这些话小女儿家的,怕是跟自己亲娘说,都要羞呢。罢了罢了,便不说了,也该出去给外头的人一阵惊喜,再看看她那死里逃生回来的儿子了。
顾长生自不在这个时候扫了皇后的兴,不提自己心中对许琰所想。为皇后简单梳妆,便扶着她往卧房外而去。人都好了,该出去见见人,炸一炸皇上皇子、妃嫔小主、满朝文武了。国公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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