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60蒋氏略想了一下,并未立即回了顾名弘这个问题。她瞧着顾名弘的脸,半天开口道:“怕等下去,好的都叫别人挑走了。这个再不得,又要怎么样呢?与皇家争人,必没胜算。”总归,还是要为自己儿子考虑的。顾名弘微抿了一下唇:“且做一试呢?”“我与老爷商议一下,找媒婆托个话自然容易。”蒋氏道:“若王妃无意,你也不可往心里去。这种事情,从来都是看有缘没缘。若是没缘分的,也不能强求,蔫巴着叫自己失了精神。不是自夸自己的儿子,你也是个条件甚好的。说句不道的,你与三皇子,差的不过就是身份。即便不能与沛馨郡主成,也自有别个好姑娘。”蒋氏交代罢一番顾名弘,不找高老太太,到了晚上自与顾国坤说这事儿。顾国坤原不爱管这些内宅之事,听得蒋氏有些为难,才道:“他既有这心思,那咱们便找媒婆往平王府上走一走。尽人事听天命,意外能成最好。若不成,也好叫他死了这份心。”蒋氏应了,又问:“老太太那边儿呢?”“先瞒着,也不定成的,没的叫她费心。若是叫她知道了,有我顶着呢,你也不必担心。老太太嘴碎些,又有些小孩气,却不是故意要针对你,你也放宽了心。”“我有什么放不宽心的?不过就是怕她知道咱们又做事瞒她,气坏了身子。”蒋氏一笑,又与顾国坤说了一番这事儿,便琢磨出了个样子来。等到次日一早,自叫下人去请媒婆来,交代一番,让媒婆往平王府上说亲去。日头悬上半空,从梧桐花间落下斑驳光影。紫色的花朵成簇而开,微风一过,便晃动几下。再一晃,那花枝儿便搭到了屋檐上。屋檐梁下挂了一笼鸟儿,两只成对,羽毛凝黄,正表浓情地互喂鸟食。笼下又有紫木窗,开着雕花窗扇。那窗间,便趴着个正托腮看鸟儿的姑娘。姑娘已有十二三的年纪,一对眸子十分明亮好看。纵是抿唇不语,唇间也有笑意。白嫩的脸上,这会儿神往之色甚重,却也掩不住从内里散出的那一丝灵动与顽皮。看鸟儿看得痴了,整个人便趴在窗边儿一动不动。“郡主,你又趴这里发什么呆呢?”窗外来一丫头,不解地看着她道。她家这郡主,不正常可有些日子了。不是搬了杌子坐在树下看蚂蚁搬家,就是趴在窗边儿看鸟儿喂食,再者,就是画男人头。也不知画的是谁,只是瞧着有点熟悉,画过就团了扔到纸篓里。这丫鬟也是在纸篓里捡了拿出来看的,才知道她在画男人头。这画男人头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丫鬟瞪着眼睛就呓语一句:“郡主怀/春了?!”郡主怀春这事儿可不敢叫王爷、王妃知道,自然把那纸篓里的男人头都给烧掉。家里谁不知道,王妃有意三皇子。沛馨郡主是要嫁给三皇子的人,这会儿画的却不是三皇子的头,这可就不好了。这会儿沛馨郡主被这丫鬟吓得一跳,托腮的手一滑,整个人差点趴窗上去。好在这丫鬟眼疾手快的,上来一把扶住了她,否则要磕破相了。沛馨郡主稳住身子,直站起来,抚了抚袖子,故作淡定开口道:“谁发呆了,我看鸟儿呢。”丫鬟回头看了看自己头上的鸟儿,“养了好时日了,有什么好看呢?”“你不懂,你要是懂了,要我做什么?”沛馨郡主说道,转身往书案边去了。这丫鬟绕进屋,也到书案前,开口说:“郡主,我听说家里来了个人,正在跟王妃说话呢。”沛馨郡主拿起毛笔蘸墨,压根不关心家里来了谁,便漫不经心问了句:“谁呀?”“媒婆……”丫鬟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道。一听媒婆,沛馨郡主停了笔抬头,然后又把头低下去,“给哪个哥哥说亲事呢?”丫鬟看她又漫不经心画鸟儿去了,有些着急,便又往她面前凑了凑,“不是呀,这一回这上门的媒婆,是给郡主你说亲事来了……”沛馨郡主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作画呢。等听明白了丫鬟说什么时,猛地一抬手,“你说什么?”“媒婆上门来给郡主说亲事啦!”丫鬟又重复一遍。“怎么可能?”沛馨郡主笑,只当这丫鬟跟她开玩笑呢,这上京但凡有些地位的人家,皆与王府有点交集,又有哪个内宅的夫人老夫人不知道她沛馨郡主是给三皇子留着的?还要找媒婆上门说亲,不是明摆着送来挨臊的么?“怎么不可能?”丫鬟回道:“这会儿就在王妃房里,我还听说了,是顾太师家找的媒婆。顾太师也不差,就是没有三皇子好。我瞧着王妃肯定不同意,怎么能不要三皇子,而要太师家的呢……”丫鬟的话还没说完,沛馨郡主已经把手里的笔一扔,浸湿了一大块宣纸也不管,人早消失在了书案后。那丫鬟说话卡了壳,呆呆地半天才反应过来。又忙把毛笔放回笔架上,掀了宣纸起来,底下的白毛毡已经被浸黑了。沛馨郡主压着小鹿乱撞的心,风一般地来到王妃院里。却不让下人回报,只悄悄躲王妃门口站了,偷听她和媒婆说话。平王妃心里虽只有三皇子一人,但对于位高权重的顾太师家请来的媒婆,也依着礼数不怠慢。这会儿那媒婆说话口干了,又吃口茶,继续说:“王妃,您怕是也瞧过顾家二爷的,那是百年难遇的好男儿呀。家世我也不需多说,如今又中了探花,那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乃万人不及。郡主若能嫁与他,结两家之好,是大好事呀!”沛馨郡主在外听媒婆这么不吝言辞地夸赞顾名弘,嘴角忍不住漫上许多笑意,脸上有些微红,自己又在心里嘀咕:“真有那么好么?”里面王妃却不大买账,自然也不提三皇子的事情,只道:“我家沛馨还小呢,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还想多留在身边儿些时日。这会儿若就嫁出去了,实在舍不得。劳烦你还是回去与顾夫人讲明,这门亲事,我暂时不能应。”“为什么不能?”媒婆还没说话,沛馨郡主已经一脚踏进了门槛,出声说了这么一句。平王妃脸上顿时一黑,心道这闺女都叫她宠坏了,死活不知道规矩是什么。哪有不叫通报在外偷听的,又哪有不问一声直接进门,又又哪有大人说话轮到她突然插嘴的?黑了一阵,王妃看向她道:“你懂什么?回房去。”沛馨郡主把另一只脚也拿进门槛内,说了句:“不回,我的事,凭什么不能叫我知道?又凭什么,我不能做主?总叫我等那三皇子,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呢,等成了老姑娘,他娶了别个,我怎么办?”“反了你了!”平王妃怒竖双眉,一拍桌案,哪有大家姑娘如此恨嫁的?这会儿媒婆还在呢,出去七嘴八舌一说,什么话都说得出。沛馨郡主性子便是这般,直来直往,没有那心思管那么虚事儿。别人爱怎么说她,便说去好了。自己过得好不好,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自己知道。何故为了别人一点看法,就要委屈了自己。确实也是,平王、王妃惯出来的。那边儿媒婆却眼活,哪里看不出这郡主无心三皇子而有心顾二爷呢,便笑着道:“王妃息怒王妃息怒,郡主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老身想说句实在话,不知王妃爱听不爱听?”王妃收了收怒气,把目光又放到媒婆身上,只道:“你说看看。”既来到平王府上提亲,自然是相关诸事都知道的,媒婆略想了一阵,便说:“王妃您比咱们清楚,三皇子是何种个性,若郡主嫁与他,你瞧着是合还是不合呢?说句不该说的,郡主怕是要受委屈呢,您觉得呢?”“夫为妻纲,伺候好自己夫君乃为职责所在,何谈委屈不委屈?”王妃一句话反驳。媒婆仍笑,“若是这样,您和王爷又何故这么宠着郡主呢?捧在手心里,那不就是怕郡主受委屈么?”平王妃被堵了一下,但见媒婆不是找茬来的,不好发作,便说:“此话不假,那照你这么说,我儿嫁与顾家老二,就不受委屈了?”“那是自然。”媒婆打包票道:“顾家二爷性温人善,与那些斗鸡走狗寻花又爱问柳的富家公子不同。端的好品行好样貌,生来就不见霸道,是个疼媳妇儿的主。若不是这样儿,我也不敢上门来提这门亲事。王妃您想想,这事儿不坏。正如郡主说的,那三皇子如今不想娶,往后就想娶了?”“没有想娶不想娶这话,时候到了,该娶妻了,那自然就是我儿。”王妃又道。“强扭的瓜不甜,王妃又何必为这个,搭上郡主一辈子的幸福呢?”媒婆仍大胆道,亦有些巧舌如簧,说得平王妃无话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