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成都坐船到武昌,再从武昌坐火车沿京武铁路(新京特区至武昌)到首都新京特区,因为中间在武昌看望自己正在武昌上大学的儿子耽误了几天,所以到新京特区的时候,距离林雨泽从成都出发,已经过了二十多天的时间了。
即使从成都到武昌坐船也好,还是从武昌到新京特区坐火车也好,林雨泽坐的都是卧铺。但是一直这么躺了二十来天,林雨泽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已经四十周岁的林雨泽明显的感到,自己的体力和自己的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警卫员已经比不了。
因为比计划时间早了三天到达,所以林雨泽准备在宾馆休息三天再说。作为一个也是从年轻人走过来的中年人,从四川新区党委书记的位置上刚刚卸任的林雨泽,让两个警卫员轮流休息,好好在新京特区逛一逛。
倒不是林雨泽是那种官僚主义的家伙身边离不开人,单纯的就是因为按照复兴党的制度,领导干部身边的警卫员都是中央政治部直属的。即使林雨泽这样的复兴党高级干部,也不能随便的安排他自己身边警卫员。
有着很高的政治觉悟的林雨泽,就是在复兴党内再怎么资格老功劳大,也不敢把身边的警卫员全都支走。
经过四年多的时间,动用了上百万生产建设兵建成的中华人民民主帝国的首都新京特区,和中国境内的所有城市都不同,她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
在林雨泽看来,就繁华程度的话,1636年的新京特区别说比不过上海、武昌、郑州、西安、天津和沈阳这样的特大工业城市,甚至就是和刚刚进入生产建设阶段的成都,以及仍旧处于半自治状态下的南京自治区相比较的话,总人口不到五十万的新京特区在繁华热闹方面都没法和这些城市比。
如果比较起来的话,新京特区的风格倒是有点像他刚刚离开不久的武昌大学城。安静、空旷、干净,到处都是草地、树林和人工湖组成的公园绿地。新京特区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像各大城市里的大学城一样。只不过和大学城比较起来,新京特区更多的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在房间里好好的泡了个热水澡之后,林雨泽就和两个警卫员一起到一楼的餐厅去吃饭去了。和复兴党所有的国营宾馆一样,新京宾馆只提供简单的套餐。随便点了一份JR套餐,林雨泽就和两个警卫员在靠着落到窗户的一个桌子上吃起饭来。
嚼着带着点甜味的东北大米饭,看着窗外已经亮起来的城市,林雨泽疲惫的心情开始清爽了起来。和大部分新中国的主要城市相同,新京特区的夜晚也是明亮的。已经完全普及了电力的新京特区,在夜晚里显露出一种别样的妩媚来。
和所有的“工业党”一样,作为复兴党内“工业党”小团体里的中坚力量,林雨泽的审美和一般人都不相同。他的审美取向是那种喜欢人工景观的审美取向。别说是城市的市容市貌了,就是自然景观,林雨泽也只喜欢人造的自然景观。那种完全是原生态的自然景观从来都无法打动林雨泽。
用心的欣赏完了窗外灯火阑珊的人工美景的林雨泽刚刚吃完了饭,正在和负责打扫食堂卫生的老太太拉家常呢,他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从宾馆大门走了进来。
林雨泽的视力很好,即使离得距离比较远,橘黄色的灯光并不是特别的明亮,但是林雨泽也认出那个健步如飞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就是工业部党组书记范伟明。
曾经被王老师戏称为工业党大头目的范伟明仍旧是二十年前的那副脾气。和林雨泽握了下手打了个招呼之后,他就自己跑到柜台处要了两杯红茶,然后自己端着两杯茶跑了回来。
加了枇杷膏和蜂蜜的红茶很适合在晚饭后喝。不过还没等林雨泽认认真真的品味一下饮料的味道呢,范伟明就开始和林雨泽说起话来。
“我还寻思着,再怎么的你也得在四川干满五年之后才能回来呢。没想到四川那边的建设工作刚开始走上正轨,老师就把你给叫回来了。组织部那边给你透露了点风没有?是不是要把你送到草原那边吃沙子去啊?”
听了范伟明的话,林雨泽着实有点头疼。在前不久刚完事儿的整风工作中,肃委会往陕北送了一大帮子的“老家伙”去种树,就是因为这帮“老家伙”嘴不严,严重违反了组织原则。刚刚从西南回来的林雨泽真心不想再到西北去。可是范伟明跟他的个人关系非常的好,要是不给他透露点什么,他肯定要和自己心生芥蒂。所以林雨泽有点无奈的说道:
“都十来年的时间了,你这个人怎么还是这种脾气啊。红茶的味道是什么样的我还没品出来呢,你就开始和我谈工作上的事情。我家里人怎么样?你弟妹身体好不好?你大侄子学业怎么样?作为老朋友,好歹你也先关心关心我的生活吧!”
一点也不嫌烫的一口吸干了茶杯里的茶水,然后把茶杯盖子盖在空茶杯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范伟明有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对林雨泽说道:
“你这个家伙啊!在地方上也才干了两三年的功夫吧!就和那帮地方上的家伙一样,变得心眼多,狡猾了起来了!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好了,反倒倒打一耙,说我不关心你的生活,你小子以前可没有这么多的心眼儿。”
叹了口气,范伟明带着不耐烦的口吻说道:
“不过既然你都对我提出了批评了,我就得接受批评,改正错误。”
说完这话,范伟明故意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道:
“老林同志,你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你‘娘子’身体好不好?你‘娘子’给没给你再添一个大胖小子?你‘娘子’胖了瘦了?你‘娘子’……”
“好了,好了,我算是服了你这个老范了。”
听着范伟明故意把自己的妻子叫成“你娘子”,还故意把“娘子”的“子”字读得特别轻,让人听起来一口一个“你娘”,林雨泽哭笑不得的打断了范伟明的语言攻击。对他说道:
“你好歹也是党的高级干部,都四十岁的人了,还一点儿正形儿没有,也不知道工业部的同志受不受得了你这个家伙。”
听了这话,戏耍了一下林雨泽感到两人之间的疏离感没有了之后的范伟明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他软软的靠在椅子上,有些无奈的说道:
“受得了得受,受不了也得受。老师不是总说嘛,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都是一个道理。”
在老师身边的工作压力有多大,林雨泽自己也是很清楚的。
以前在中央担任农业部副部长的时候,林雨泽每天最怕的就是到老师那里汇报工作。完成了工作进度也不见得能看到老师的好脸,完不成工作进度或者工作出现了什么差错,老师的那张黑脸让人多么的不安,林雨泽自己可是深有体会的。
有一次汉江地区的几个农场出现了歉收,林雨泽去向老师汇报情况的时候,紧张的差点都当场哭出来。
所以听到了范伟明充满了疲惫感的感叹,林雨泽也深深的叹了口气,对他说道:
“你以为到了地方上工作就轻松了啊!老师给你们部委加压力,你们部委就给我们地方加压力。我们地方就是个锅炉,加了压力,就得使劲的干活把压力放出来。每天都在巨大的压力下加速运动,你看看这两年我这身体造的,还不如当初在部委的时候呢。”
给林雨泽发了根烟,自己也把烟点了起来,范伟明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也别觉得委屈,老师这两年的头发都白了,等过两天你看到老师你就知道谁的压力最大了。你是觉得上面往下面加压,可是呢,老师那边是直接被八千多万人民群众加压。全中国最大的锅炉还不是咱们老师吗!”
不到地方不知道工作难做,不到地方不知道工作紧迫。就以林雨泽来说吧,到了四川之后,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围绕着一个中心:要让近两千万的四川人民吃饱肚子,穿暖衣服,住好房子,过好日子。
为了这个工作,建工厂,建农场;建机械厂生产农机;建化肥厂生产化肥;建学校让孩子上学;建医院给群众提供医疗……,各种各样内内外外的事情层出不穷。
关键是从学校里出来的那些基层干部们还都是生手,光是要把这些生手培养成熟起来,就能让林雨泽这个四川新区党委书记、成都军区政委忙的不可开交了。
花了这么大的力气,耗了这么多的精力,可是几年过去了,到基层一看,还有不少孩子没学上,还有不少群众啃土豆子为生。林雨泽自己也是着急的一把一把的掉头发。这几年下来他的头发倒是没白,可是脑袋上也剩不下多少头发了。
负责一个地区几年的工作,林雨泽就有变成秃子的趋势,想到整个北中国建设的担子都压在老师的肩膀上,想到整个北中国八千多万的人民群众都需要老师负责,林雨泽还就真的没有什么抱怨的心思了。
想到这里,林雨泽有些放松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四川地区的基础工作已经搞的差不多了。地区划分工作也都完成了。以后各个地区的混账小子们,都归中央头疼了。我现在是等待组织安排,无事一身轻。能放松几天放松几天啊!”
听了林雨泽这种有点无赖的话,范伟明也被逗笑了。他哈哈了几声之后,对林雨泽说道:
“当了复兴党,你还想放松,美得你呢!今天我跑来找你,就是要和你说说毛纺织工业的建设工作。中央那边刚开完会,讨论的就是察哈尔地区的问题。军队那边的事情已经完事儿了,林丹汗那家伙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拿了个什么传国玺给中央,说是要纳贡称臣。想让中央出兵帮他收拾喀尔喀的多尔衮和科尔沁那边。这方面事情我是不关心的。关键是政务院讨论的时候,决定要把万全地区建成毛纺织业中心。”
“我估摸着到察哈尔地区挑大梁的很可能就是你小子,所以我就先和你打个招呼。”
听了范伟明这话,林雨泽又警惕起来了。他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对范伟明说道:
“老范同志,你和我打个招呼,打的是什么招呼?打的是哪门子的招呼?别说组织上现在还没安排我倒察哈尔地区呢,就是组织上安排我到察哈尔地区,难道你还想代表组织给我安排工作不成!我在四川地区要听中央的工作安排!我在察哈尔地区也要听中央的工作安排!中央让我建钢铁厂,我就建钢铁厂,中央让我建毛纺厂我就建毛纺厂。难不成你老范一个人就能代表中央给我安排具体工作吗?!”
1634年新中国成立以来,王书辉发过的脾气屈指可数。最严重的一次,就是王书辉发现在他到地方上调研的时候,中央政府副主席刘尚启和中央机关党委书记杨少坤破坏组织纪律,擅自以中央的名义发出文件。
当时,刚从地方调研回来的王书辉在中央会议上大发雷霆。甚至说出了“是不是你们要死要活的把我捧成这个鸟皇帝之后,就要把组织原则当成臭狗`屎一样扔掉啊”这样一点不留情面,破口大骂的话来。
一直在党内比较有人缘的刘尚启和杨少坤,在中央委员们严厉的要求下在全体会议上做出检讨和自我批评。连一直被王书辉所器重的复兴党总书记孟离都吃了瓜落,在全体会议上做出了检讨。就是这样王老师还是气得好几天不给大家好脸色。
就是以这件事情为先导,才有了前不久刚结束的那场整风的。
所以当听到范伟明说出来的话,明显的有私自透露组织决定的味道之后,林雨泽非常严厉的对范伟明进行了警告。
范伟明也是个很敏感的人。他也知道林雨泽说出这种非常不给面子的话来是个什么意思。所以他立即把话头一转,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开始和林雨泽讨论起毛纺织工业建设的具体技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