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户农家落坐片刻之后,女主人端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还有一小碟子剁辣椒。
“小伙子多大了呀。”女主人坐在我身边,看着我一个劲的唆着面条,忍不住的笑了,“慢点吃,不够的话,姨再给你下一碗。”
“谢谢姨,我16岁了。”我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面条,一边继续夹着碗里的面条回答着。
“我丈夫姓陈,你就管我叫陈姨吧,跟我女儿差不多大啊,她在城里读高中,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要不然,你们今晚就睡她的房间吧。”
“陈姨,不用了,我跟师傅打个地铺就行。”
“那怎么可以,南方湿气重,会得风湿病的。”
陈姨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人也走到了客厅,开口道,“是啊,你们就睡我女儿的房间吧。”
师傅放下筷子,对陈姨和中年男人打了一拱手,道,“那就打扰你们了,”说着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了十块钱递到陈姨面前。
“道长不用客气,我们也不收钱的,只不过有一事相求。”陈姨推开了师傅的手,笑着对师傅说道。
“哦?什么事?”师傅一边问着,一边快速的将钱收了回去。我看着师傅这爱财如命的抠门样,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是这样的,我家女儿每次回家就睡不踏实,近期来成绩也下滑得厉害,问她什么也稍微显得有些呆滞,道长要是不嫌麻烦,就多住几日,等到我那女儿回来时,道长帮我看看。”
师傅听着陈姨的话后说道,“怎么不去看医生呢,我只是个道士,对看病治伤还不敢妄自定论着手啊。”
“道长,我这女儿一不发烧二不咳嗽,不像是生病,再说,也去过医院了,医生也没查出什么啊,所以,这才向道长开口的……”
陈姨说完,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个鸡蛋,在桌子上磕了磕,一会儿过后,一个水嫩水嫩的煮鸡蛋就在陈姨的手里了。
陈姨递给我,说,“长身体,多吃点。道长,这里还有,你就随意吧。”
我看了看师傅,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瞟到了靠在门框上抽着烟卷的中年男人。
“吃吧。”我听到师傅这句话,讲陈姨替我剥好的煮鸡蛋送进了嘴里,又向陈姨问到,“那就是陈叔吧。”
陈姨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唉”。
我转过头,对着中年男人喊道,“陈叔。”
中年男人楞了楞神,停顿了一会儿思绪,对我笑着扬了扬手。
“老实人,不太爱说话。你们随意吧。”陈姨对我和师傅笑了笑。
“你女儿什么时候回来?”师傅开口向陈姨问道。
“道长,”陈姨有些激动,在凳子上扭捏了一下身子,继续说道,“三天后,周末就会回来。”
“那行,我和我徒儿进城有事,办完事情后我们会再来的,也就三天左右吧。”
“那太谢谢道长了!”
“先别急着感谢我,等我回来看看你女儿再说……”
陈姨听到这里,没有再就这件事继续谈论下去,转而换个了话题和师傅问喧起来。一阵儿功夫后,陈姨打了个哈欠,道,“今晚你们就睡我女儿的房间吧,我先去睡觉了。”
我看着陈姨向着陈叔走去,由于是背向我,我看不到陈姨脸上的表情,只是与我打着照面的陈叔看了陈姨两眼后,木讷的点了点头,便随着陈姨的脚步进到卧室里带关上了门。
“师傅,我也困了。”
“那你先去睡觉吧,我还有点事要做,把背篓里的符纸、朱砂还有狼毫笔拿来,顺便舀一瓢水来。”
师傅说完,从腰间取下酒葫芦和烟袋。我知道师傅肯定又得熬夜了,不然不会在睡前还要卷烟丝。
按照师傅的吩咐,我将所需的物品从背篓里拿出摆在了桌台上,又到院子里舀了一瓢井水。
“撒泡尿在里面。”师傅头也没抬,对我说着。
“嗯?撒哪里?”
“井水里。”
“啊?”我有点诧异的看着师傅。
“叫你撒就撒,哪里那么多废话。”
“哦……”
我掏出鸡鸡往刚打上来的井水里撒了一泡尿,抖了抖鸡鸡。师傅一巴掌打在我屁股上,说道,“撒泡尿都磨磨蹭蹭的,一点都不爷们!”
我有些恼火,但是我绝不能表现出来,这老家伙要是看出半点不对,我这觉肯定就睡得不安稳了。十多年和他生活在一起,对于他的公报私仇,我太了解了。
“师傅,那我去睡觉了。”
“滚吧滚吧……”
……
我仰面躺在陈姨女儿的床上,双手相扣枕在后脑下,这个90世纪末的农家小舍,这间属于女孩子的闺房里,透露出一丝丝让我按捺不住寂寞的芬芳。我微微闭上眼睛,按照陈姨的容貌去联想这间闺房女主人的模样。
越想越不能入睡,我索性坐在了床边,揉搓了几下脸,看着屋内的布置。进门的右边放着一张书桌,各式各样的书籍整齐的摞起一叠。还有一个衣柜,我身为客人当然不能去随意翻找什么东西,唉,此时我连客人都算不上,只是一个留宿过路人而已。
我走到书桌旁,拉开了靠椅坐了上去,随意的翻过一本书,伸出舌头沾了些口水,颇有姿态的打开了书,尼玛,我高估了自己的智商,不过,我认识几个字,“Hello,Polly~”
我跟着师傅这十多年来,别说英文了,就是汉字也认不了多少,整天跟着师傅不是练拳脚功夫就是评论哪个女人的屁股大会生儿子。
撇了撇嘴角将书合上放回原来的位置,从靠椅上站立起来,甩了甩脑袋瓜子又重新趴回床上,抱着枕头就这么慢慢睡了过去。
……
天还未亮透,师傅就叫醒了我。我扯平了床单,摆放好枕头的位置,坐在床边穿上了解放鞋,随着师傅走到了客厅里。
我看着桌上师傅画好的符咒,默默的将符咒塞进了一个大布袋里,又将桌面上的朱砂、狼毫笔收回进背篓。
“师傅,为什么你和朱砂的水要我往里面撒尿啊?”我还是忍不住这个问题向师傅问道。
“童子尿极阳也,乃阴物之大克。好了,收拾好东西我们走吧,别吵醒了主人。”
师傅说着转身欲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回身坐在了桌旁。
“师傅,怎么了?”
“小翌,拿张白纸和圆珠笔来。”
“噢!”我应过师傅的话,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放在师傅面前。
师傅翻来本子,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了一段话,顿时让我苦笑不得。
“我们进成了,三夫后回来,别我我们……”
……
清晨五点多的郊区还是一片宁静,除了天上渐渐露出的鱼肚白,就只有田间的虫鸣声了。
我跟着师傅走在小路上,行走了一阵后向师傅问道,“师傅,收魂要怎么收?”
师傅先是愣了一下,停顿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说,“小翌,有些事情不是我不告诉你,你不知道对你是有好处的。”
“可是,师傅,我跟着你就是想学本事的。”
“唉,小翌,好的东西,师傅都不遗余力的都教给你了,这剩下的,不是旁门左道,就是有伤天理啊,你不学也罢。”
“师傅……”
师傅打断了我的话,拉着我边走边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事物的出现都有它的必然因果而存在的理由,你想啊,要是有人硬要破坏它或者它,这是不是有违天意呢?”
我听着师傅说的,略有所思的点头,“师傅说的没错。”
“既然有违天意,那如果有人做了这样的事,是要遭天谴的!”
“那,师傅,既然是这样,你干嘛还要……”
“那你知道师傅所遭的天谴是什么?”
我摇头表示不知,师傅笑了笑,对我说道,“没酒喝就是最大的天谴,嘿嘿!”
……
师傅牵强的笑容让我有些心酸,我心里明白师傅所说的天谴绝不是没酒喝这么简单,但是师傅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有理由再追问下去。一路上我和师傅再未有过多的话题,他只是走一段距离就取下酒葫芦咂吧一口酒,而我时不时扯过路边几根青草自娱自乐,可我心里却怎么也乐不起来。
在湘西时,师傅偶尔除了带我去接个丧事的单子外,大多数时间要么蜗居在破庙里,要么就是带着我去到老树林里猎杀野味,真正说到收魂作法,这还是第一次。
大约个把小时后,我和师傅就走到了城区附近,师傅脱下道袍折叠好放进了我的背篓里,只穿着贴身的衣服领着我往城区走去。
我向师傅开了个玩笑,“原来师傅也怕别人把你当热闹看。”
师傅面无表情的接过我的话,“天亮了,也就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