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半日戏,老太爷招待皇子们赴宴。
三太太协助二太太在前头布菜,安念雨见无人拘管着她,便悄悄溜到戏班后台去。
唱了半日戏,伶人们有的正在卸妆,有的已经卸完妆,正在休息。
大家各忙各的,所以安念雨钻进去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竟然如入无人之境。
有个小旦正要换下身上的戏服,安念雨认得那一身戏服,就是适才台上唱小旦的那一身。
安念雨想也没想就冲上前去,兴奋地拍了下那小旦的肩膀。
小旦被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吓得不轻,惊叫了一声。
回转头正要骂人,却对上安念雨一双清澈灵动的眸子。
“安姐姐!”
安念雨十分兴奋,两只眼睛都水汪汪的。
“你怎么知道我姓安?”小旦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女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国公府里的丫鬟,倒像是小姐。
“你真的姓安?”
安念雨太激动了,真的是那个安姐姐,没想到人生竟还有重逢的时刻。
“你是谁?”
安小娘子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安念雨。
安念雨拉着她的手激动道:“你先把身上的戏服换了,卸妆洗脸,我找个地方同你慢慢说。”
眼前的女孩子太过热情,安小娘子只好依从:“那你到外头等着,我要换衣服不方便。”
“好好好。”安念雨喜滋滋出了后台。
再见到安小娘子时,她已换下戏装,卸掉满脸油彩,不再似戏台上风情万种的样子,而是一个清纯的女孩子的形象。
比安念雨大了几岁,十六七岁的模样,正是女孩子最好的时光。
安念雨这下可认准了,没错,就是小时候见到的那个安姐姐。
“你是谁?你找我什么事?”安小娘子问安念雨。
“找你叙旧。”安念雨说着,拉了安小娘子的手走到附近的湖心亭去。
湖心亭望出去,湖上风光甚好,春天了,万物复苏,满眼新绿,湖畔都是旖旎妖娆婀娜多姿的杨柳,零星伴着一些小花。
虽然小,却开得十分艳丽。
“你说你找我叙旧?可是我们两个从来不认识啊!”安小娘子奇怪道。
安念雨却丝毫没有因为安小娘子认不出她而失落,反而是兴致勃勃,她道:“安姐姐从前可是在我们国公府自家养的戏班呆过?”
安小娘子沉吟了一下道:“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怎么你那时候见过我?”
安念雨拼命点头:“姐姐还告诉我你和我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可是我完全没印象见过你呀!”
安念雨道:“那时我才五六岁,如今大了,姐姐自然不认得我,只是我认得姐姐,姐姐还是同从前一样漂亮,不对,是比从前更漂亮了。”
安念雨话匣子难得打开,竟有些滔滔不绝,话也说得动听。
安小娘子仔细搜索记忆,约摸是有那么一点印象,有个五六岁的女孩子天天往她们的戏园子里钻,后来她们的戏班就解散了,她还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安念雨,是国公府的四小姐。姐姐,今日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安念雨说着,眼里有了泪意。
安小娘子哪里能体会安念雨的心结?
她喜欢唱戏,可是堂堂国公府的四小姐怎么允许去唱戏呢?
唱戏的女孩子大多出身穷苦人家,父母无钱养活,方才卖给戏班班主,从小学戏。
卖给戏班,别觉得比卖到章台、乌衣巷好多少。
青/楼妓/院是公然卖/身,而唱戏的女孩子是在卖艺之后接着卖/身,也是凄苦得很。
所以,安念雨唱不成戏,只能听戏看戏,没想到连这样的愿望都得不到满足。
三太太是因为她的关系才去向老太太哭诉,要求解散戏班的。
所以对于戏班的解散,她一直心怀愧疚,如果她不天天往戏园子里钻,或许那些女孩子就能继续留在国公府唱戏了。
她不知道戏班子解散后,唱戏的女孩子们会过怎样的生活。
现在见到安小娘子,她太开心了,没有因为她,让她不再唱戏。她还继续唱着戏,甚至已经可以在台上风情万种地演出了。
当年在自家的戏园子时,安念雨看见安小娘子的戏还很生涩,没想到如今已经这样技艺娴熟了。
“哦,原来是你啊,那时候你才四岁,还是五岁吧?天天往我们的戏园子钻……”
安小娘子终于将眼前的安四小姐和记忆里那个独特的五岁的小女孩子联系了起来。
故友重逢,分外亲切。
安念雨当即命了丫鬟在湖心亭摆宴,和安小娘子好好畅饮了一番。
原来安小娘子离开国公府后却并未离开京城,一直在京城的戏园子里唱戏,如今她跟的这个班便是京城很有名气的联珠班。
“四小姐,以后你有机会的话,就到联珠班捧我的场。”安小娘子热情地邀约。
“好啊好啊!”安念雨嘴里应答得爽快,心里却是知道那有多难。
三太太是不会同意的。
可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如今知道了安小娘子的下落,还怕日后没有看她演出的机会吗?
※
宴席过后,皇子们准备打道回府。
九皇子因为结识了国公府里的几位少爷,一拍即合,相见恨晚,十分投缘,所以依依不舍,充满离愁别绪。
八皇子少不得要去安慰他。
和痴傻的大皇子一样,年幼的九皇子也是夺储道路上实力较弱的竞争对手,故而皇子们对他也像对待大皇子一般友善。
没有利益关系的时候,人与人的感情总是容易亲密些。
因为三皇子的缘故,四皇子不能再与安念熙搭讪,心里十分悻悻然,幸而四老爷将他请到一旁,特地为了留做京官一事,向他道谢,他也不至于那么冷清。
大皇子则是向花畹畹辞别,末了,附在花畹畹耳边说了句:“义妹,我在你住的园子里见到鬼了,你赶紧从那园子里搬走吧!”
这一句话叫花畹畹骇然地睁大了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