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柠溪倚在门口,抱着胳膊看林家灰蓝色的墙跟墙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八『≤一『≤中『≤文,
林母总教育她:“柠溪,你虽不是大家闺秀,可也不宜抛头露面,京城里的小姐们,可从来没人这样。”
“那是因为没有遇见我,不然早这样了。”林柠溪甜甜一笑:“娘,今儿的天气不错呵,你看那些火烧云,有的像狮子,有的像绵羊,你看那颜色,茄子紫,萝卜白,这么好看的火烧云,明天必然也是晴天吧。”
林母便不说话了。
最近她一给林柠溪提意见,林柠溪就要播天气预报。还说的头头是道让她插不上话。
林柠溪莞尔一笑,从衣袖里掏出一根黄香蕉咬了一口,然后又从衣袖里摸出一根递给林母,林母没有接。
自己的女儿林柠溪,她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林柠溪小时候,最怕老鼠,有一回屋里溜进来一只老鼠,吓的她捂脸大哭,直接哭岔了气,可前几天下雨,一只大老鼠冲进饭厅,林氏还没动呢,林柠溪一个飞腿就把大老鼠放翻了,惊的林氏差点儿把手里的碗吃了。
以前林柠溪总是羞羞答答的,若是偶然遇见个男人,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前阵子隔三差五有男子来林府找茬儿,林氏躲屋里不敢动,不料林柠溪抱起一根毛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就把那些人收拾了,有些人窜的急,鞋子都跑掉了,林家光捡鞋子就捡了三四只,还都不重样。
以前林柠溪懂诗书,识文断字,针黹女红皆通,琴棋书画虽不算精通,却也不弱,前儿林氏拿了一幅凤凰于飞图让她临摹,她临摹了半下午,结果把凤凰画成了凤梨,凤凰跟凤梨,这俩好像不是同一种生物吧?
以前林柠溪一年到头闷在东跨院里,如今有机会就跑出去,没机会制造机会也要跑出去,或是去逛街,或是天桥听唱曲儿,或是蹲那儿听说书,回来还讲给林氏跟婢女听:“三个丫鬟凑一堆儿聊天儿,念叨起各自的女主子如何善妒。n∈八n∈一n∈中n∈文,丫鬟甲说:我家夫人是个大醋坛子,每回跟老爷出门,都不许他瞄别的女人。丫鬟乙说:我家夫人更爱吃醋,除了她自己的贴身丫头,家里连个女佣都不留。丫鬟丙说:切,这算什么,我家夫人醋劲儿更大呢,卧室里连个夜壶都不让放……”,听的林氏汗津津的。
以前都是林氏去百药堂为林常录抓药。
最近林柠溪包揽了这一业务,林氏彻底被解放出来了。
林柠溪除了抓药熬药,就喜欢在门口吹风。
林氏也只得由着她。只是无不担忧的叮嘱:“站一会儿就回来,遇见找麻烦的人就不好了。”
林柠溪才不怕有人找麻烦。
死都死过了,还怕你们这些活人不成?
卖牛肉的小贩从巷子经过,肩上的担子里,牛肉已经卖尽了,剩余些牛骨头。林家的事,他也听说过,见林柠溪大大方方的在门口站着,他伸手从担子里拿出一根牛骨头扔出来,差一点儿扔到林柠溪身上,却轻薄的笑笑:“我眼神不好,你别介意。中文()”
他得意的挑着胆子要离去。
说时迟,那时快,林柠溪飞快的把自己手里的香蕉皮扔了出去,前世她爱套圈,一块钱一次,一下午能套一车毛绒玩具,套的老板脸都白了,如今想想,会一门技能是真重要啊,套圈积累下的手感用在这里再好不过了,那香蕉皮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小贩脚下,小贩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担子里的牛骨头洒了一地。
“我眼神不好,你别介意。”林柠溪笑笑。
小贩自知理亏,想着人家都说林家女儿如今不好欺负,看来是真的,捡起空担子便走。
森森一地白骨,林柠溪刚要去捡,就有一只小狗跑了过来,衔起一根就开始舔。
这小狗鼻子真灵。林柠溪笑。她四下张望,夏日炎炎,知了在树叶间长一声短一声的嘶鸣,卖牛肉的小贩渐行渐远,巷子里再无别人。
她来门口站着,当然不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记得何知微说过,要来给自己看病,可都好几天了,何知微还没来,难道他出事了?
小狗叼着骨头舔了一会儿,开始舔林柠溪的脚,绣百合花的鞋面被它舔湿了,林柠溪裙角痒痒的,便笑着道:“哎,我是人,不是骨头哎,你舔错了。”
小狗依然围着她。
林柠溪蹲下身子,试图抚摸它雪白的毛,却现它身上绑着一根细线,一张宣纸折成小小的一块在它腹部,被这细线系着。
小狗通身雪白,宣纸亦雪白,加上雪白的棉线,难怪刚才林柠溪并没有现异常。
她解下宣纸,打开一看,笑容便浮现在她眉梢。
送信这活不是信鸽干的吗?怎么小狗也能送信?什么时候小狗的业务范围这么广了?
何知微见到百药堂柜上的宣纸等物才灵机一动,把想要说的话写下来,然后托小狗传给林柠溪。
好在何知微成日在京城里转悠,这小狗跟在他身后也是走南闯北见识非凡,这才逃过何府下人的眼睛,大摇大摆的来了林家。
林柠溪见小狗甚是喜欢牛骨头,便找来一根绳子,两端各系几根骨头,然后像褡裢一样挂在小狗身上。
何府的下人见小狗欢快的跑了回来,身上还驮着几根骨头,不禁看傻了眼:“成天跟在聪明的少爷后面,这小狗都成了精了,你们看,都会自己的捡骨头驮回来了。”
何知微看到小狗身上驮的牛骨头,心下明白事情已办成,不禁得意一笑。
入夜。
星光灿灿。
晚风习习。
林柠溪拎着裙角偷偷溜出家门,快到百药堂的时候,一个黢黑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
是百药堂守门的下人。
每到天黑百药堂便会下板子,守夜的人在前门廊下站着,午夜的时候会换一次岗。
下人问林柠溪:“做什么的?”
“路过。“
“路过?”下人打了个呵欠:“走吧,别在百药堂门口停留。”
林柠溪绕到百药堂后面,何知微已经在拐角处等着她了。
若不是何知微在信上写的清楚明白,林柠溪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条路通往百药堂。
穿烟罗粉裙的林柠溪跟穿翠鸟色袍子腰系墨绿玉带子的何知微蹑手蹑脚的进了百药堂。
一只小小的蜡烛在角落里出微黄的光,因怕人现,并不敢掌灯。
百药堂里有点黑,装药材的长柜子也显的黑黢黢的。
何知微从柜后翻出一本医书,看了看,摇摇头,继而又翻出一本医书,皱眉一看,看不清,拿到蜡烛下一照,点了点头,眉头才舒展开来:“是这本了。”
“你不会……看着书……临时抱佛脚吧?”林柠溪心中没底了。此时的何知微,一支银簪子束,纹丝不乱的头,一丝不苟的看书,他的袍子干净而鲜艳,映衬着他纯净的眼神跟雪白的两颊。这怎么看都是一位翩翩少年,而且是一位涉世不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