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切都在公输鱼的预料之内,直到她看见举刀朝她飞刺而来的人,竟是成琬!这可不在她的预料内。有那么一刹那,她确实被惊到了。因为成琬的前后反差实在太大。几乎不能说还是同一个人了,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成琬。这情况太过诡异,断不是区区毒痛症会有的症状。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即便是出现了预料外的异状,惊诧也是瞬息间的事,并不会影响到她抵御危险攻击,但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了卷耳已至身后,既如此,当然要给设局的卷耳一个“表演”的机会,故,她继续假装惊慌失措,放弃抵抗,机械地一路配合着,让卷耳演完了整场戏,成功地将她“救”下了。
包括临走时,成琬朝她甩出的那枚暗器,她忍到那暗器飞至距离她后心半寸处还未动,不是因为她信任卷耳,也不是因为她料定了再雎会出手挡,而是因为她根本不必动,她满身的机关,自会将那暗器在真正威胁到她安全的时候,轻松将其化掉。
离开了安鸾宫,她再次与卷耳交谈。她耐着性子配合卷耳演戏,就是为了这场交谈。她想知道,卷耳推她入陷阱,又拉她出陷阱,如此反复,倒是所为何故。不想,卷耳最终竟是给了她这样一个答案:推她入陷阱,是因为接到了诛杀令!拉她出陷阱,是因为过不了良心这一关,不忍杀自己的恩人。
原来,是成玦要她死!
自从来到帝都,她一次又一次地闯进成玦的局中,破坏成玦的计划,挖一大块于自己有利的“羹”,拍拍屁股离开,留下一个烂摊子,再让成玦一次又一次地为她妥协、应变调整、收拾善后各种的麻烦……她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她从没想过,有一天,成玦也会厌烦、也会觉得她碍事、也会下诛杀令、也会想要她死……
——是啊,我凭什么以为,他不会真的对我下杀手……
公输鱼边思边走,不由地有些许恍惚,竟是错过了距离最近的一个地下密道入口,依旧浑然不觉,直至一人横臂于路将她拦下,她才惶然回魂。
定睛一看,竟是再雎!
公输鱼忙收了脸上不自然的神情,躬身叠手给礼:“小奴参见郡主!”
再雎瞥了她一眼,“怎的,失聪症好了?”
“啊?啊!郡主说什么……”
“好了,莫要再装了,随我来。”说完,再雎转身就走。
“啊?哦。”公输鱼撇了撇嘴巴,随即跟了上去。
再雎将公输鱼带到了西花园里的一处凉亭里。再雎坐了。公输鱼卖乖地恭立于旁。
“坐吧。”再雎神色随意地邀座。
公输鱼叠手:“于礼不合,小奴不敢。”
再雎嗤笑:“你不敢?怎么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吗?哼。我已遣了下人,坐吧,陪我喝几杯。”
公输鱼看看周围,再看亭中石桌,果然是四下无人,且已备好了一壶酒和几样点心,看来,再雎是有备而来,那怎好辜负美人盛情呀,遂,她便也不再假惺惺地“守礼”了,先是执壶将再雎面前的银盏斟满,再与自己倒了一杯,放下酒壶,虚虚地恭坐于再雎对面。
“郡主,您……”
公输鱼三个字还没说完,再雎便已举杯一饮而尽,半滴不剩,干脆利落。
——嘿,倒是省了祝酒词了。
公输鱼忙再举壶,与再雎添酒。
“郡主,您……”
又是三个字没说完,又是一饮而尽倾了杯。
如此反复三次。
公输鱼忍不住了,“等等!”
正要干第四杯的再雎一顿,怔怔地看着公输鱼。
这宫里的酒能喝到一次不易,你也给我留点儿。公输鱼心中暗诽,面上则是陪着笑脸说:“郡主,心情烦闷时,酒最易醉人了,当心伤了身子呀。我陪你慢慢喝……”说罢,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嗯,好酒!
再雎又倾了手里的杯子,开口问道:“谁告诉你我心情烦闷了?”
公输鱼一边斟酒一边回话:“哪用别人说,郡主自己脸上都写着呢。”
不知是醉了还是怎的,再雎竟是当真摸了摸自己的脸。
公输鱼一笑:心机满满的再雎郡主竟也有如此单纯的一面。
“郡主,我能不能问你……”
“我先问你。”再雎抢说道,“你又混进宫里来做什么?”
嘿!我收回刚刚说你单纯那句。公输鱼清了清嗓子,回道:“呃,我又来,当然是来找您了,呵呵。不想您没在懿寿宫,便也只能追去安鸾宫了。”
“你怎知我在安鸾宫?可是卷耳告诉你的?”
“呃,卷耳?”公输鱼作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关他何事呀?我与他并不是很熟……”
“哼!你不必再隐瞒了。我已知晓,卷耳也是你们的人。前几日,我去申记茶肆查问,掌柜俱已告知……”
哦,原来都是“自己人”呀。上次的“花生酥出问题”事件,再雎忙完公开讲经之后,果然还是去申记茶肆核实了,掌柜以此说法稳住了再雎,算是圆了公输鱼的谎言,保下了卷耳,更是令成玦之大计不生风浪地得以继续进行。这便是成玦的补救之法。
“郡主聪慧,无人能及,何事也瞒您不过。我等喽啰皆是为您效力,惟愿贵人食‘花生酥’之后,能获安泰。”
“安泰?哼。”再雎苦笑了一声,“方才于湖边是何情形,你全都看到了。你觉得,她那样,算是安泰吗?”
湖边?说到湖边,公输鱼转着眼珠回想起,刚刚再雎于湖边跟成琬说过“上次的‘花生酥’失了效力,再补还需些时日”,此话刚好可以拿来作为托词为自己所用,以解释自己此次入宫的目的,便马上说:“郡主莫要忧心,只要及时用药,琬公主的病情还是可以控制的。我此次入宫来寻郡主,便是为了告知您,‘花生酥’已经准备就绪,郡主明日便可以去取了。”
听闻此话,已现醉态的再雎立时清醒了几分,“掌柜不是说,还需些时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