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怀安走过他身边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往心里去,阿音他打小便喜欢阿凝,故而是对你有些敌意,但你大可放心他一定会用心给阿凝诊治的。”
沈纤钥点点头,道:“敢问老人家是?”
岳怀安笑道:“我是阿凝的师父,她没有提起过我么?”
师父?沈纤钥有些惊讶道:“可阿凝说,她的师父去世了,怎么会?”
那人仰头笑了起来,道:“好像是这么回事,那丫头见我没了气便将我给埋了,好在阿音随后带人将我棺木挖了出来,用还魂丹救活了我。”
莫肖寒皱起眉头,疑惑道:“还魂丹?还有这种东西?太扯了吧。”
岳怀安捋着胡子,笑道:“其实大抵是一时假死罢了,不过是什么可以叫人血液流畅的东西,看上去是死而复生,便取了个还魂丹的名字罢了。”
这还差不多,要说什么还魂丹,莫肖寒可真是不相信。
不过这会儿他倒觉得花凝这个师父也挺有趣的,难怪能教出花凝那样可爱的姑娘。
岳怀安看着沈纤钥斯斯文文又生的极为美貌,便是越瞧越欢喜,道:“还没问过公子,是阿凝买回来的么?”
“噗嗤”莫肖寒一个没忍住便笑出声来,沈纤钥这容貌看起来像是出来卖的么?花凝这师父怎会这般想?
沈纤钥还一直不明白为何花凝以前会只着赚钱买个相公,这会儿他可算是明白了,原来罪魁祸首在这儿呢。
但因他是花凝的师父,沈纤钥实在是不好顶撞他,道:“不,不是,我是京城王爷沈纤钥。”
王爷?岳怀安心中大惊,原本对沈纤钥的各种好感瞬间化为乌有,他摇摇头,跟这般有身份的男子在一处,阿凝应该日子不会太好过罢。
见那人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沈纤钥面上便有些过不去了,他的王爷什么怎么就这么遭人嫌弃么?
沈纤钥喃喃道:“有何不妥么?”
岳怀安摇摇头,道:“没,没什么,只是有些奇怪阿凝竟还能有这般的福分跟王爷在一处?”
莫肖寒打趣道:“他二人可不容易,花凝要忍受这小病秧子的脾气可真是太难了。”
听了这话岳怀安便更是将沈纤钥的形象大打折扣,竟然还是个有脾气,身子还弱的,那真真是不能要了。
沈纤钥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莫肖寒的腰,眼神威胁他不准胡说八道。
几人随后便跟着仆人去了一间更为宽敞的屋子,进了屋,薛音便连忙迎上来,一把扯住沈纤钥的衣领,问道:“阿凝中了蛊毒,死亡之梦?”
沈纤钥点点头,将凤燎如何给他吃了红丸,又将白丸涂在箭上射中了花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薛音道:“这么说来,白丸造的梦是你的梦?”
沈纤钥想起之前清遥说过的,红丸中的蛊虫会感知服用者的仇恨,传递给白丸中的蛊虫造成梦境。
他点点头,道:“应该是如此。”
薛音这才松了口气,道:“我虽看过有关死亡之梦的案例,但却没有听说过服用红丸和白丸的并非一人该当如何。倘若这梦并非阿凝的梦,那梦境便不会将阿凝困住。”
沈纤钥眸子黯淡,道:“可是已经十来日了,她为何还是不醒?”
薛音看向床上那人,道:“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入梦者不知自己身处梦境之中,倘若她愿意醒来,便能够醒来。但它若一直察觉不到,那便永远不会醒来了。”
“难道没有办法?”
薛音想了想,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我有一种香能诱人共梦,若是能进入阿凝的梦里提醒她,那便可以将她唤醒,只是……”
沈纤钥紧张道:“只是什么?”
薛音疑惑了片刻,道:“只是要想入他人的梦,只有做梦之人的梦中原有之人才能入梦。而你的梦里无论何时都会有的人,一定是你。”
“我可以入梦。”
薛音摇摇头,道:“这便是问题的所在之处,且不说你入梦之后会忘记自己身处梦境之中,最重要的是你的噩梦或许会将你陷在其中,那便是最糟糕的结果,你们两个都会困在其中。”
沈纤钥淡淡开口,道:“怎样都好,便是困在梦里又如何,总好过没有一线可能的苦等要好得多。”
“其实,你也没有必要过分担心,你入了阿凝的梦,只要她醒来,你便会醒来。即便是你们都深陷其中,倘若哪一日阿凝自己意识到了,想要挣脱梦境,你们还是有机会的。”
沈纤钥点点头,苦笑道:“我知道了。”
薛音虽然不满沈纤钥可以在梦中和阿凝独处,但想到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救回阿凝便也不能阻拦。
良久他才又想起一事,道:“入梦时,你可以找寻一件信物,能提醒你自己是在梦里,这样你能保持清醒的可能便会大几分。”
信物?沈纤钥不自觉的摸向腰间的那块玉佩,这是花凝买给他的,一直带着已经有六年多了。
“我知道了。”
薛音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明日准备好入梦香便助你入梦。”
“多谢。”沈纤钥道,他心中甚至有些欢喜,很快便能见到阿凝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保持清醒,提醒阿凝唤她醒来。
看在沈纤钥还有些用的份上,薛音才给沈纤钥和莫肖寒安排了间住处,因着不方便留下那些暗卫,沈纤钥便叫他们去晋阳城中住下,等候差遣。
这一夜沈纤钥睡得可不太好,他心中有些激动又有些担忧,激动地是马上便能跟阿凝相见,担忧的是,他害怕会叫阿凝在梦里看到他阴暗的一面。
其实他有些害怕被阿凝知晓那些事情都是确实发生过的,他害怕阿凝会觉得他丧心病狂,故而讨厌他。
次日晌午,薛音便准备好了一切,他在花凝所住的屋子里给沈纤钥安置了一处床榻,叫他躺在上头。
随即便用布条将花凝和沈纤钥的手绑在一起,在屋子里点起了入梦香。
薛音又拿起一把匕首割开花凝的手指,挤出一滴血来,将其点在沈纤钥的额头上。
薛音道:“记住牢牢握住你手中的信物,千万不要松开,他会出现在梦境中,帮助你想起一切。”
沈纤钥点了点头,之后便觉得一阵眩晕,陷入了沉睡。
小纤钥一觉醒来,自己正身处在一间破庙里,他睁开眼睛看着破败的屋顶,脑海中全是昨日娘亲死去时的场景,是啊,她丢下自己了。
良久,他才缓缓爬起身子来,他掏出怀中娘亲给他的发簪,他看着那根簪子,想起了娘亲说的话。
她叫他去莫家找莫老太太,给她看这簪子,便会收留他。
小纤钥握着手中的发簪,便往庙外走去,院子中的那个土包是他给娘亲垒的坟墓。
他走上前去,在那坟前拜了一拜,道:“娘亲,纤钥会听你的话去莫家,娘亲安息吧。”
说罢便站起身来,往外头走去,他心中不明白,他跟娘亲在这东临城住的这几年,却从未听娘亲说起过莫府的老太太,而今为何又要去投奔她?
小纤钥摇摇头,既然是娘亲的嘱托,他必然遵守的,或许娘亲只是担心他一个人活不下去,才会叫他去的吧。
小纤钥问了许久,可算是找到了那莫府的大门。
他连忙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个长相有些凶悍的男子,小纤钥道:“叔叔,我娘亲叫我来找莫老太太,请问……”
小纤钥还没将话说完,那人便打断了他,道:“哪里来的小叫花子,竟然大言不惭的要找我们老太太,真是该死。”
说罢,那人便气势汹汹的走了出来,一脚将小纤钥踢下了台阶。
那人嘲笑道:“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配在这里撒野,还不给我滚远些,再敢过来,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小纤钥道:“不是的,我娘亲和莫老太太是旧识,我这里有一枚信物。”
他连忙从怀里掏出那枚发簪,刚要递给那人瞧,只见那人已经从旁边捡起一根木棒,挥舞着道:“还信物?你这种小乞丐,我见得多了,不过是想进来骗吃骗喝罢了。”
那人说着便举起木棒眼看便要打在小纤钥的身上,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怒吼,道:“住手,光天化日,你怎能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
小纤钥循着声音望去,便见到一个眉眼清秀的姑娘。
那看门人见来人不过是个瘦弱的小姑娘,便道:“姑娘还是休要多管闲事,这小骗子要进我府上骗吃骗喝,我不过是教训教训他罢了。”
那人再次挥起木棒,小纤钥害怕的护住头,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感没有传来,却听到一阵惨叫。小纤钥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移开手臂,只见刚才那嚣张的大汉已经倒在地上。
那清秀的女子低头看向他,道:“你没事吧。”
小纤钥刚才被那人踢了一脚,只觉得肚子上火辣辣的疼痛,他捂着肚子没有回答。
那女子便蹲下身子,道:“肚子疼么?”
小纤钥点点头。
女子轻轻地抚摸着小纤钥的头发,道:“你瞧着可真面熟,我一看见你便心生欢喜,你要是没饭吃便跟着我罢,总比在这里遭人冷眼要好。”
小纤钥被她这样一说也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这个女子看着好生面熟,好像前世见过一般,叫他也同样欢喜。
“好,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笑着将他抱起来,道:“我叫花凝,你叫什么?”
小纤钥被她抱着顿时便有些红了脸颊,毕竟他已经八岁了,是懂得男女之别的,虽然这个女子看着比他大许多,但他还是忍不住觉得这样很失礼。
花凝见他不答,又问了一次,道:“你叫什么名字?”
“纤钥,沈纤钥。”
花凝将他抱回自己在山脚下盖得小屋,见他身上脏兮兮的,连一张小脸都脏脏的,叫人看了心疼。
“纤钥,在家中等我,我得出去干活了,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小纤钥点点头,花凝见他这样乖巧便笑着摸摸他的头,随即便出门去了。
她在码头上搬了一下午的货物,直到天色暗了,才在工头那里领了三百文钱,心中很是愉悦。
花凝便往那小市场去,买了些熟食便打算回去了。忽而路过医馆,便想起纤钥受了伤,又进去买了些跌打损伤的药膏。走了没多久又想起那孩子身上破烂的衣裳,便又给他买了身新衣,才心满意足的回家去。
回到小屋,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但屋里却没有点灯,花凝有些疑惑,难道那孩子走了么?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新衣和药膏,白买了么?挺贵的呢。
花凝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屋里,之间床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花凝低声唤道:“纤钥,是你么?”
床上那个身影听到她的声音便连忙跳下来,钻进她的怀里,道:“我好害怕,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说着便听到那孩子微不可闻的抽泣声,只是花凝一向耳力很好才听得清清楚楚。
花凝连忙安抚他,道:“别怕,别怕,这是我家啊,我怎么会不回来呢?只是买了好些东西才回来的晚了,你怎么不点灯呢?”
那人这才稍稍松开她,低着头道:“我,我不会。我跟娘亲以前都没点过灯,到了晚上便睡觉的。”
花凝笑了,将他拉到桌子旁,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下,指了指桌子上的油灯和火折子,道:“这个呢,是油灯,这个是火折子。先将火折子打开,点上这里的灯芯。”
说话间,那油灯便被点亮了,照的屋里一片明亮。
花凝歪着头,笑道:“学会了么?以后我回来的晚,你就先点上油灯,等着我,好不好?”
小纤钥笑着点点头,道:“好。”
“真乖”花凝笑着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打开,道:“我不会做饭,所以就买了些熟食回来,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尝一尝吧。”
花凝说着便将那些吃食都推到两人面前,小纤钥只是看着有些不好意思。
花凝是按照她自己的大饭量买了两份的,却被两人吃了个干干净净。
见他没有动作,花凝便随手捻起一块肉片,递到他的唇边,那人便缓缓张开嘴巴咬住那肉片,吃了下去。
“好吃么?”
小纤钥点点头。
花凝又道:“别客气,你喜欢吃哪个便吃哪个吧。”
小纤钥这才动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花凝有些惊讶又有些心疼,这孩子是多久没有吃过饱饭了,竟比她吃相还要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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