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的小公主,你这次来这儿,是想干什么呢?”远世之圣微笑着盘腿坐下,纵使身影不加虚幻,但抬起的手却还是从白凤然的发梢间穿了过去。
“你已经活不长了吧?”白凤然敛起眉眼中的俏皮,弯腰躬身,一双美眸竟是破天荒地流转着对于外人的忧切,“如果还要一直呆在这里”
“呵,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象征着烈火的远世之圣沉下头,凝望着自己那已然掌纹不复的双手,嘴角勾出一丝苦涩:“是啊,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之前你为什么不随便找一个白家人跟着出去呢?反正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是再怎么天赋异禀的奇才,他们的寿命最多也不过一百多年。这点时间对你来说不过转瞬即逝,只要忍过这百年,你就能重获自由了啊。”白凤然颇为不解地问道:“有这样的选择,你为什么不干呢?”
“小公主啊,你是了解我的。”远世之圣的深眸中燃起傲骨,“我可不像那三个老家伙一样,为了活命不择手段,如果那些人的实力不能入我法眼,跟着他们,只是在作贱我自己。”
“所以你就选择一世憋屈在这里?不愧是你啊。”白凤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四次涅槃,四世为凤,在这悠长到根本看不见尽头的生命里,她遇到了无数人,可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却始终是这么一位不单止掌管火元素,行事为人亦与刚烈之火无异的远世之圣。
“这可是我的尊严和原则,我又怎么可能单单因为自由就把它们全部抛弃了呢?”远世之圣哈哈一笑,却不曾想一直以天真无邪示人的白凤然竟会侧开金羽遍布的右手,化爪的五指轰然而落,不偏不倚地砸在远世之圣的胸膛。
“但这次你没的选,必须跟我走。”仅是眼眸开合的片刻,白凤然那一对本是淡粉色的眼瞳此刻已然从内部镀化成纯金之色,竖立的寒眸洋溢着斩钉截铁的决心。
“小公主啊”一瞬间,远世之圣便感觉到自己的气息恰如一江春水东流,顺着白凤然印上自己胸膛的利爪,尽数融入她那看似娇小,切身体验后却是一如无底深坑般的身体之中。“我可已经是半个废人了啊,你把我融合了,对你可是弊大于利的啊。”
“少废话!”白凤然当着远世之圣的面往地下啐了一口唾沫:“你可是我打出生时就认识的朋友,我又怎么可能不救你?我才不想从头来过呢!”
“唉,都过了四次涅槃了,结果你还是老样子,真搞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成功的。”远世之圣轻笑着松开了紧抓利爪的双手,卸去了自身对于吞噬之力的抗拒,任由白凤然肆意把控自己的身体。“唉,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之后也只能跟你混了呀。”
“切。”眼见远世之圣再无抵抗之意,好不容易才正经了一次的白凤然却是当即哼出嫌弃之音,一边加速了爪刃上的吸收,一边调侃道:“你可别太重了,要是让我变胖了,可饶不了你!”
“哦,不好意思,鄙人百八十斤,若是加到小公主的身上,想必把您撑成一个小胖子,还是绰绰有余的。”纵使远世之圣的面容已然虚幻若早春薄雾,但他口气中的戏谑却是分毫不减。
“你说什么?!”白凤然空出的左手愤而叉腰,杏眸圆瞪,本该是嗔怒的模样,到了她的俏脸上,却是回旋着可爱之色,不免叫人心生怜爱之意。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哈哈哈哈~”当爽朗的笑声回响在这个已经再无烈光相伴的岩洞之中时,远世之圣已然化作缕缕柔光,悉数融入了白凤然的身体。
“涤魂完成!”不消片刻,威严的空灵响彻整片行天大陆,纵使没有多少人读得出其背后的含义,可光是这记震慑天地的回响,就足以让全人类高抬眼眸,继冲天极光后,再一次不约而同地去寻觅那空灵的来源。
“那个人居然真的完成了?”同为令的田叔与审判纵使相隔千里,但此时,他们却是异口同声地惊呼道:“究竟是哪个人?”
白家主城。
在最北面的位置,有一栋架于青云之上的大殿名为通天阁,这就是每代白家家主的住所。大殿对所有人开放,可寻常人若是想要登殿,则要走过绕着山体扶摇而上的百万阶楼梯。
纵使通天阁允许所有人前来拜访,可一旦日落西山便会关闭殿门,如此,一般人登殿,则大多需要在前一日的凌晨出发,才能勉强赶在大殿关闭之前,见到通天阁内部真容。
这儿的建筑风格崇尚着绝对的古朴,在那木架瓦片构出斜顶楼阁,期间一扇扇镂窗外则黏附着薄如蝉翼的纸片。
推开大门往里行走,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方足有十余米宽的天井花圃。行于殿内花圃之中,萦绕鼻尖的却并非花香,而是更为浓厚的檀香之气。
绕过一扇扇门槛,兜兜转转地过了天井,那主殿的容貌这才会形现于人前。通天阁立足之山本就沐浴着云海,而主殿的高柱则是破开了青云,透着朦胧仰望楼瓦,这栋通天阁倒还真的有几分擎天之势。
主殿为木制结构,却隐隐流露着如黄金一般的靓丽光泽,要知道,这些可都是纯天然的木头,是从未经过人为涂漆的。
结金之木,在这个世界上也就那么几种,而且多是稀少的不得了的存在,可这霸占了足有大半个山顶的通天阁,其中材料却全是这些结金之木,其华贵程度便是可见一斑。
当足有十几米高的大门缓缓开启,一道平铺的红毯便是引着访客一路来到三阶贵梯之下,在贵梯之上,则是立着整个行天大陆中唯一一座唯我独尊的龙椅,贵梯之下,则是布着不多不少,刚好七个蒲团。
此刻,正有一人稳坐于龙椅之上,他的长须宛若白瀑,直垂地表,脸上的皱纹遍布诉说着他这一生所见经历的沧桑,在那足以夹死几百只蚊子的眼角纹后,一道回落下巴的深疤历历在目。
此时此刻,他正用双手抵着下巴,深邃如寒潭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大开的殿门,半晌,这才长叹一口气,在四下无人的寂静中缓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老家伙总算是屈服了啊。”
“看来这一次的躯壳,将会是万古之最了。”老人嘴角扬起阴鸷的邪笑,脸上那记伤疤更是顺着这抹邪气凛然而映出深沉到极致的紫光:“啊我有预感这次我将重临巅峰!j”
“哈哈哈哈哈哈”放荡的狂笑回响在这高耸入云的通天阁中。
涤魂完成这四个字不仅仅只响彻了行天大陆,对于其他大陆上的人来说,只要有人刻意留意了天象之变,那么他们同样也能听见这从远方悠扬而来的空灵。
置身于晨雾早森之中的敦煌便是此类人之一,只不过这一次,这位剑仙的身上却是多了无数道浴血的伤痕,尽管都不是很深。
“这就是剑圣吗?真是有够好笑的呢!”戏谑的嘲弄四面八方传出,在那错综复杂的枝桠之中,敦煌唯一能够留意到的却只有树叶的沙沙声。至于其他的东西,包括在他身上留下伤口的黑影,抑或是此前嘲讽的声音来源,他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嘛?
与其说是找不到,倒不如说敦煌根本无心去寻觅那个跟晚间睡觉时萦绕在耳边的烦人蚊子一模一样的身影,纵使落到自己身上的各色刀剑锋芒几乎数不胜数,可到头来却只能擦破半点皮肤,刮出不值一提的伤口,如此的伤害,又怎么可能比得上敦煌在昨夜听见的震惊呢?
“唉!能死在冥界三字成为拥有者,米路西的手下,将会是你的荣幸啊!”或许是一次又一次的得手让这样一位一直潜藏在暗处的苍蝇逐渐变得大胆起来,这一次,他不再是行踏疾风之步,反而是飘然落定,堂堂正正地出现在敦煌眼前。
在后者轻眯的不屑之中,他看见的是一位身着灰袍的小头鬼,是的,小头鬼,一个头还没常人脖子大的灰袍身影。当然,除了头以外,他还算是四肢齐全的。
只见他浑身如打冷颤一般抖了抖,刹那间,无数银芒从他的背上腾飞而出,那是无数把实体的兵器,其中有钝若重锤般的庞然重物,也有锋若银剑般的利器,当然还有些合二为一的杂货,譬如流星锤。
“死吧!”他大喝一声,兵刃瞬如雨下。
听着那数不尽的铿锵清脆响彻大地,米路西竟是兴奋得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小脑袋上的小眼睛高高扬起,就像是提前庆祝了自己的得手一般。“捏哈哈哈哈哈!”
“喂别烦我啊。”狂笑中的肃杀一如当头泼下的冷水,米路西刚一回神,便惊觉自己的半边身子已然被削成粉末飘散于空中,而手无寸铁的敦煌就站在他的身侧。
“我现在很烦啊”语毕,只见敦煌以手为刃,如疾风般掠过米路西的脖颈,削去小头的同时将其身体向后翻折一百八十度,只听脊椎的碎裂砰然奏响,这一位不自量力的冥界使者便已再归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