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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二爷雅间里的热闹(1 / 1)

诗会,自然还是要有诗词。诗词之后,众人饮得几番,就会开始高谈阔论,便是策会。

杨瘦大家,知道二爷今天来,开场弹唱的,必然首选皇帝陛下的词,唱得一曲《摸鱼儿》,也是为了迎合二爷的喜好。倒也是难为杨大家了,皇帝陛下拢共没有几曲词作现世,还得反复去唱,好在二爷也有几曲不错的,如此配合着,这开场曲,就没有其他人的了。

对于一些真正有才的文人士子,倒是显得有些不公平。

二爷便也自己把那面对舞台中央的窗户开了起来,如此众人透过窗户,倒是可以看到舞台中央的杨大家表演。

待得片刻之后,杨大家便是要求几曲词来弹唱了。以往郑智少来这种场合,便把这种场合看得太过正式。其实在周度文这种常来常往的人心中,写几曲词作以供弹唱,不过就是平常事情,纯属消遣。

说到周度文,而今已然是学部尚书,管理着国家教育之事,接的是李清照之夫赵明诚的位置。今后两年,可能就要到政务院任一个副职了。如今的周度文,已然不是当初的周度文,务实之间,便也有了一身的本事。跟在吴用与李纲之后,处理着大小事情,这十来年时间,周度文本也是个聪明人,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

当然周度文也是这樊楼的常客,就如当初在汴梁一样,词曲之道,依然是周度文工作之余最为喜爱的事情,便也是家学渊源。

如今这河间府,周度文的词,隐隐有些独占鳌头的意味,婉约派已然成形,从周邦彦起,再到李清照,如今再来一个周度文。婉约词,从此便是大放异彩。

果然,这诗会已然开始了的樊楼内苑,公务繁忙的周度文姗姗来迟。

进得厅内,带着的随从都留在了门外,周度文低着头快步往右边第一间的厢房而去,便也是不愿打扰众人的雅兴,更不愿意打断台中的唱曲之声。

若是别的官员到此,必然从正中过道而走,龙行虎步,昂首挺胸,还要故意走得慢一些。如此便也好让人认出自己,受这些小辈一番崇敬拜见,如此方才显得风光。当然,此时那台上的曲子,自然也得停下来。

周度文却是不然,低头进来,直接往侧面的过道而去,身上的衣服也只是普通的文人长衫,外面反而套了一件绿色的大棉袄,这种大棉袄郑智也多穿,便是路边的贩夫走卒,存了一些钱也能买得起。

如此快步从侧面过道而去的周度文,这些目光都在台上的人,当真就没有发现学部尚书的到来。周度文大概也在这里待不得多久,不能如这些年轻人一样觥筹交错,凌晨不止。周度文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到得此地,听上几曲,喝上两杯小酒,便也要回去休息了,明日还要上值,如此只算是工作之余的一点消遣。家中也还有爱妻等候,便更是不会多留。

一个从江南而来的少年,十七八岁模样,今日也到得此处。这少年显然是没有受到邀请的,能入得这内苑来见识一番京城里的文风,自然是托了朋友的福气。江南士子,在河间的也不在少数,打入主流圈子的,自然也是不少。

少年对于诗会也是见识多了,丝毫不怯场。只是对于今日诗会的人,大多不熟。落座在靠后的桌案上,便也没有了推杯换盏,少饮了几杯,听着同乡给他介绍着那左边第一间厢房的事情,那京城中郑二爷的传说。

唱罢曲子,便等新词,杨大家有礼有节,向在场众人邀约词作。

周度文两杯小酒下肚,心情不错,提笔就写:征骑初停,酒行莫放离歌举。柳汀莲浦。看尽江南路。苦恨斜阳,冉冉催人去。空回顾。淡烟横素。不见扬鞭处。

《点绛唇》这个词牌,便是所有词牌了比较短的,便也是周度文兴致所致,就这么几语而出。词意说战阵,说征途。周度文见多了战阵之后,便也经常写一些关于战阵的词句,当年大军南下,狂追旧朝皇帝几千里,直追入海,今日虽然来得晚了,只听得半曲郑智的摸鱼儿,昔日光景,已然历历在目。

年纪慢慢大了些,终归是多愁善感了些。虽然写战阵,却还是让周度文写出了婉约之感。

小厮从面对舞台的窗口接过周度文之作,传上台去,并无落款。杨大家早已从面对自己的窗口认出了词作之人,舞台上也只能直接看到左右第一间的两个雅间窗户,便也知道周先生向来低调,便也不介绍是哪位的大作,也就不出几语感谢。

虽然上台来的词作不少,但是周度文这曲,自然是要先唱的。

此曲唱出,众人还在猜测是谁写得此曲,连个介绍都没有。

却听得左边第一间里,传来一声喝彩:“好,好词!空回顾,不见扬鞭处。便是道尽万里征人思乡愁。”

这一句话,声音极大,若洪钟一般,不似文人那般自持身份的话语格调,文人大多不会这般大喊大叫,声音即便大一些,也当有个格调,突然这般大喊,十足有些失礼。出言之人,便是赵王郑凯,也是不远之后的东宫太子郑凯。

唯有征人,方才懂得征人。一去万里黄沙地,回顾是空茫茫,扬鞭之处,便也不见。一别经年,举杯对月,听不得半点离歌。战阵烽烟,却又催人更远去。

周度文闻言浅浅一笑,知己尔,当再饮一杯。

在场众人闻声皆是面色一愣,待得寻到声音来处。大多皱了皱眉头,便是想着为何郑二爷房中,有这么幸运的愣头青。

杨大家还在翻着传上来的七八张纸,翻来翻去,又选了一曲,起身一福,笑意盈盈:“奴家多谢越州山阴陆游不弃,一曲《卜算子》,咏梅之作,实数上成。再谢,请诸位才子品鉴。”

说完之后,又是一福,方才落座抚琴,口中咿呀:“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陆游便是之前那个因为同乡照顾,才能进到这里的江南少年,越州山阴人士(绍兴)。此时名声不显,表字都未有,便是初出茅庐。陆游其人,文风绝顶,更是忠心爱国之辈,还是那主战有风骨之人,便是那老来写就的一句诗“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后世大名,千年不止。只是这大夏已起,这一句再也出不来了。

冬日梅花,便也正是应景,驿外断桥边,便也是陆游刚刚千里北上而来,刚入京城。

这一曲,已然绝顶,一鸣惊人!

在场众人,除了陆游同乡,便是没有一人再听过这个名字。互相面面相觑,便都在人群之中寻着到底哪位是陆游。

周度文便是又拿起了酒杯,自顾自笑道:“今日倒是没有白来,越州山阴陆游,才子辈出啊。。。”

便听郑二爷也开口在夸:“这个陆游今夜一鸣惊人,后来之词,怕是要黯淡了光彩,可居首也!”

郑凯也是点了点头,觉得这一曲梅花词当真不错,却是觉得之前那一曲征人词,更合心意。

二爷又是开口吩咐身后的小厮:“把陆游叫进来同饮。”

壮硕的小厮闻言,开了雅间正门,开口说道:“哪位才子是陆游,我家二爷敬请同饮。”

这雅间正门一开,众人反倒不是在羡慕陆游有这份幸运,可以与二爷同饮。而是纷纷把目光投向雅间,看看里面到底坐着的是谁。

灯火之下,虽然还是看不十分真切,但是也能清楚看到几个汉子落在在雅间之内,个个五大三粗模样,与那出言大喊的无礼之举,倒是匹配上了。

待得众人正欲互相愤懑几句,陡然又发现有一个高大汉子竟然坐了首座,让二爷坐在了一边,便是大惊失色。连忙低头不敢再看。

这些人心中第一猜想的,倒不是郑凯,而是郑智!因为五大三粗模样,又那般豪气纵横,又能懂诗词,这倒是与郑智极为重合。至于赵王郑凯,从来没有出现在这种场合之中,自然不在首要的猜测范围之中。

当然,刚才那大喊大叫是无礼。此时猜测一番之后,便成了豪气纵横。

待得众人有了这么一番猜测之后,再回头看那个已经起身往二爷雅间去的少年陆游,唯有百万分的羡慕。却是陆游自己,真正是紧张不已,脑中嗡嗡,脑袋全空。刚刚才听同乡说这个雅间的二爷是皇帝陛下的长公主。此时就被邀请进去喝酒,少年陆游当真有些手足无措。

满场一片噤若寒蝉,倒是让周度文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回神一想那位“二爷”的邀请。周度文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推门而出。直奔那二爷雅间而去。

陆游方才手足无措走进那雅间,壮硕的小厮正欲关门,看得又有一人直奔而来,正欲上前阻拦,却也立马认出了是周尚书,小厮站在门口,便是微微一礼,等候片刻。

众人眼神又聚集到了那穿着大棉袄直奔二爷雅间而去之人,一人当面认出,口中不由自主呼得一句:“拜见周尚书。”

满座全部站起,行礼不止。

周度文边走,边是拱手示意几番,算是回礼。也就这么进了二爷的雅间,拱手之后,口中笑道:“见过二爷当面!”

周度文自然是调笑之语,礼节也是必须的。待得周度文走进雅间,满场众人更是羡慕嫉妒恨,羡慕这越州来的陆游,真是走了狗屎运一般,一曲而出,碰到二爷不说,还碰到了学部尚书当面。学部尚书何许人也?管的就是这士子大考之事,这是何其的幸运,何其的万幸!祖坟冒青烟都走不得这样的运道。

二爷见得周度文进来了,连忙起身,笑道:“周叔父,折煞我也!”

郑凯与鲁猛几人,对周度文自然格外熟悉,皆是站起拱手,“见过周叔父。”

周度文此时方才发现郑凯,面色一正,作了一个严正的架势,压低声音,再行一礼:“臣见过赵王殿下。”

郑凯连忙上前去扶,一边扶一边把周度文拉到身边坐,口中说道:“叔父万不可多礼,快坐快坐。向来刚才那曲征人词,必然是出自叔父之手,当真是好!如今词坛之上,叔父可居首也!一曲《点绛唇》道尽了我等在那西域之地的心思。”

周度文一边落座,一边浅笑:“原道知己便是赵王,哈哈。。。”

少年陆游还站在一边,连一一拜见都还没来得及,就被后脚进来的周度文打断了。此时更听得周尚书,还有那一句赵王殿下。陆游脑中彻底空白了,站在当面,已然发愣。

好在周度文心思不比一般人,看得少年站在一旁发愣,便是开口又道:“可是陆游?先落座,同饮几杯。”

陆游听得周度文一语,回过神来,连连拜见几番,方才落座一旁。唯有拘谨。

却是在场众人,皆不是那等抬架子的性子,几个年轻人话语轻松,周度文更是十足的和煦。便也让陆游慢慢轻松了下来。

真要谈论诗词之道,陆游便自信不少,反而毫不怯场,侃侃而言。

策论之道,陆游更是不差,对于战争之事,多有见解,虽然还显得稍微有些稚嫩,却是逻辑清楚,分析得头头是道。历史上的陆游,本也有为北伐献过许多计策,也还有投笔从戎的经历。之奈何历史上的那个南宋,主战一派,便只有受人排挤。

周度文果然过不得多久,匆匆而回。郑凯倒是多留了一会,听得那些人高谈阔论。

说着西域该如何管制,女真该如何管制,亦或者税收系统该如何改革,诉讼之法该如何改进,诸如此类。

有滥竽充数,言之无物。也有人真有几分见地,听得郑凯连连点头。

便是二爷也不时开门走出去,众人也等着二爷点评几番,发表一些看法。

郑凯并不出门去,也不发言,只是一直听着。

夜深,二爷这回是真喝多了,也是今夜过于高兴,步伐已然不稳,也是第一次喝这么多,车架之上,还在咿呀说着:“哥哥,今天你可要救我,便说是你让我吃的酒。”

郑凯闻言浅笑:“好,救你,便说是我不知道你酒量,让你喝了两杯,你就醉了。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二爷方才安心,不言不语的,片刻之后,竟然靠着车厢睡着了。

郑凯唯有浅笑,心中没来由感觉暖暖的,摸了摸脸上的疤痕,却是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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