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白脸色乍然一冷,蓦地抬手用力扣住阿依的肩头,将人一把翻转面对自己。
“抬头,告诉我,这附近,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阿依深深低着头,拉长的脖颈,感觉下一瞬就要断一般。依旧没有出声。
阎白手上不由加了劲道,白皙的手背上,血管浅浅凸起,格外显眼。
“你若不说,我便毁了这里。”
沉冷淡漠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
“不可以。”
阿依慢慢抬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平静的看向他。
“毁了,他也回不来了。”
阎白眉心一拧,眸光转暗,深深看了她一眼。
“什么意思?”
阿依牵起嘴角,淡淡一笑。
“你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让你进门吧?”
阎白心微微一噔,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眸子,悄然掠过一抹奇异的感觉。
“你故意的?”
阿依淡笑点头。
“我若说,他,不是我故意引来的,你信吗?”
阎白想也不想的摇头。
“直接说吧。”
阿依偏头,看了看扣在自己肩头的手,回眸,意味不明的看着阎白,嘴角的笑意始终没落。
阎白与之对视两秒,心底略略琢磨,松手、放下。
阿依浅声道了一句“谢谢”,悠悠走到桌旁的椅子前坐下,施施然动手取出杯子,就着房间里的水壶,倒了两杯水,转头看向阎白,抬手点了点自己身侧的椅子。
“请坐。”
阎白稍作思量,走到她对面坐下,接过她递来的水杯,假意浅浅啄了一口,将杯子放下,抬眸,一瞬不瞬看向她。
阿依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一般,手无意识般轻轻摩挲茶杯的边缘,头偏着,看着敞开的窗户,眸色散散,不知在想什么。
阎白见状,心中怪异感更甚,眉头拧起,转眸顺着她所看得的方向看去。
雾色皑皑,看不清旁物。
他心中虽急,却也耐着性子没有开口催促。
阿依若说的是真的,那么从她的反应,大约可以看出姜恒暂时没有危险。
就是不知,她究竟想着什么。
“如你所看到的,这附近,只有我一户人家。”
阿依忽而轻声开口。
阎白心绪一动,转了眼眸看向她。
阿依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连弧度都未变丝毫。
“人也不是我引来的。最初你敲门,我没应,便是想着你们会知难而退。可不想……”
她顿了顿,转眸,对上阎白。
无波无澜的眼眸中,好似蕴着几分阎白看不懂的神色。
他心一颤。
“你的意思,怪我咯?”
阿依轻笑一声,毫不犹豫的点头。
“嗯,就是怪你。”
阎白心口一哏,面色刷地拉下。
“那可真是对不起了。”
阿依好似没有听到他暗自磨牙的声音一般,依旧微笑着摇头。
“那倒不必。”
阎白暗自撇撇嘴,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冷哼。
“人在哪?”
“他被山妖带走了。”
“你少来,建国以后不可成精,你不知道?不要绕圈子了,直接说!”
阿依无奈的笑笑摇头。
“还真是急性子。”
她低声呢喃一句,淡笑抬眸。
“你们来,是为了那位,叫罗文东的男子吧?”
阎白双眸沉沉看着她,没有回答。
阿依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答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徐徐开口。
“我想,你应该没到了床下刻着的名字了。他确实在我这呆了一段时间。”
屋外的瘴气,是阿依的保护障。
她从出生就在此,从未出去过。
小时候,有个老妪照顾她。在她十五岁,老妪离开了,以后,她除了遇到一些迷路的旅客外,再未有人来过。
只是,每周都有人送食物来给她。
她曾经试图想要走出去,但,每次绕到最后,都会回到木屋之中。
久而久之,她便放弃了离开的念头,老老实实住下了。
屋内时不时会出现一些书,女红、厨艺、医术……各种各样。
她就靠着学习那些打发时间。偶尔若遇到迷路的旅客,便给人指一道出山的路。
至于能不能走出去,她不知。
在罗文东前,她从未收留过旅客。
不管她身份如何,她都是一个弱女子。
只是,罗文东当时强硬闯入了,她只得收留对方一夜。
奇怪的就是,他第二日离开后,又一次绕到了她的门口。
那以后,他就如自己一般,再也离不开了。
“哎——”
阿依幽幽长叹一声,脸色微微一变,浮上了几分忧愁。
阎白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阿依在说到罗文东时,眼底的神色有点不对劲。
波动比较大,好像是一个可以牵动她心思的人一般。
他眨眨眼,暂时将疑惑压下,开口道了一句“那他是怎么离开的”。
阿依闻言,嘴角的笑意似乎僵了一下。
但阎白再看,又什么变化都没有,就像是他看错了一般。
他心思一动,眸光闪了闪。
阿依慢慢收回目光,低下头,双眼盯着桌上的茶杯,顿了一会,才慢慢悠悠开口。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有一天,我醒来后,他人便不见了。但诡异的是,入夜后,他又回来了。持续了大概有九天。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再回来过。”
阎白指了指床橼。
“那,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阿依抬眸,看着发了一会呆,瞳孔颤了颤。
“我不知道,他离开后,我收拾房间,才发现的。我想,应该是在他白天会消失的那段时间。因为之前,他的指甲都是好的。”
阎白眼珠转了转。
果然是指甲抠的。
“不介意我把床伴翻过来吧?”
他刚才未动,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
阿依手微微一顿,眸色转暗,偏头看向床橼。
“你怀疑,那下面还有别的信息吗?我之前已经仔细研究过了,除了他的名字,什么都没有。”
阎白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起身,动手将床给拆了。
这是老式的拼装床,可以将部件一件一件给拆下。
他将刻有字的床橼单独抽出,又看了看其他的部件,在床板下发现了有些不规则的磨痕,与名字的刻痕有点相似。
他思考了一下,将床缘推过去,与床板上的那些痕迹摆在一起。
床橼上那些凌乱的没有一丝规律的痕迹,突然有了一些与床板痕迹有相接的地方。
阎白起身,转头绕着观察了一下。
“有大一点白纸吗?”
阿依愣了愣,点头。
“有,你看出什么了吗?”
阎白摇摇头,没有回答,而至让她去拿纸趣÷阁给自己。要墨水和毛趣÷阁。
阿依有作画的宣纸,还没裁剪。
她特意找了一张最大的过来。
“你要做什么?”
阎白依旧没有回答,先拿过她手中的墨水,直接撒在了床板上。
阿依看着他,用墨水,将所有痕迹涂抹,然后盖上了宣纸,用干净的毛趣÷阁在上面扫了扫。
所有痕迹都压上后,才将宣纸慢慢拿了起来,迎着窗口吹了一下,待墨迹干了一点后才将宣纸放在桌上。
阿依好奇,跟着他的动作转动,凑过去看了看。
被拓印下的痕迹,在宣纸上,看得要更立体一点。
阿依转头左右观察了一会,渐渐,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蓦地,她脑中精光一闪,讶然惊呼。
“这……这……”
她指着宣纸,激动的有点手有点哆嗦。
“这是屋外的山。”
她曾经试图离开过,屋外的山地,都被她踩的差不多了。
即使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她依旧还记得那被自己一点一点踩出的小路。
“难道,这是他走过的路?”
阿依深呼吸,努力敛住心神后,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阎白。
阎白摇头。
“你感觉到他奇怪消失钱,有什么异样吗?”
阿依一顿,沉默的思考了一会,轻轻摇头。
一切正常。
她甚至不知道,罗文东为什么要离开。
她没有告诉阎白,在与罗文东短暂的相处中,她不小心把心丢在了罗文东身上。
其实,她的反应也很正常。
一个住在深山中,从未接触过外人的人,很容易被外面的世界所迷惑。
更何况,罗文东除了在女色上有点过分外,本身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他与我说过,不会离开的。”
阿依终究没忍住,小声说了一句。
声音小的怕连她自己都未听清,若不是演啊比一直注意着她,也不会听清。
阎白心底对她的怪异感更甚,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疑问压下。
“不如,我们出去,按照这个走一圈试试?”
阿依迟疑了一下,问:“你觉得,这会不会是他留给我的线索?”
阎白没有回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不知道。
罗文东已经死了,他的所有行为,都没人解释。
阿依似乎也并不想要他的答案,低头沉默了。
阎白想了想,又开口问:“你说的山妖,是怎么回事?”
“啊!?”
阿依一愣,懵懵的摇头。
“是阿嬷说的。”
照顾阿依的老妪,从小就拘着阿依,连门都不让出。在十五岁之前,她从未离开过这个院子。
“阿嬷说,外面有山妖。若我走出了瘴气圈,就会被抓走,剥皮抽筋,吃的干干净净。”
阎白嘴角抽抽。
“你不觉得,这很像吓唬你的话吗?”
就像他小时候,每次不老实睡觉,偷吃零食的时候,夜绾绾就会说,晚上会有熊嘎婆来找他,啃他的脚指甲。
年少无知的时候,他确实被吓了那么两年。
不过,也就两年。
三岁以后的他,就再也不相信这些。
阿依眼中掠过一抹恐惧,略带几分急切的摇头。
“不,是真的。”
她七岁的时候,偷偷打开过窗户,想要偷跑去玩。结果还未翻过窗,就被不知名的东西提溜住了脖颈,猛地往外拽。
若不是阿嬷即使发现,将她从那东西手上把自己抢回来,现在大概就不会有阿依了。
“你现在还记得当时被拽走时的感觉吗?”
阎白对她儿时的经历,有点好奇。
阿依怔愣,不自觉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阎白见她突然双眼发直,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摸着脖颈的手一点一点收紧,竟然自己掐住了自己。
阎白一惊,急忙起身,一把扣住她的手,往外一翻,掰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
阿依身子一颤,蓦地惊醒,“啊”的叫了一声,呼吸变粗,双眼瞪大,满眼恐惧的看向阎白。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她抓着阎白的手,不停的疯狂摇晃。
“他来了,他来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ooktxt.net。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booktx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