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在荆州已经算是难得的青年俊杰了,但是和刘备、诸葛亮以及伊籍几个老狐狸相比,他的那些手段或者说心思,简直幼稚的不要不要的。
等伊籍从悦来客栈归来,等他亲自踏入悦来客栈再一次见到自己的“叔父”以及见到和听到“叔父”的短短几句话与脸颊上几滴热泪,他就完全的迷失在了悦来客栈这个狐狸窝中。
刘备在他的心目中不再是那个毒害了他父亲的幕后黑手,而是辅助自己的股肱贤臣。
“叔父,我父亲现在还在病重,如果我现在便以他的名义拿下蔡德珪和刘巨石这两个至亲,终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会不会对我的名声有所关碍?”刘琦的眼神中带着尊重和崇拜,心中却依旧有些许的踌躇不定。
毕竟,二十余年来,他现在才开始执掌军机。
毕竟,执掌军机后,他依然还在刘表的羽翼下,没有接触过任何的风风雨雨。
“文瑰贤侄,你素来仁义柔顺,待人一片真诚,颇有景升兄之风,叔父深感欣慰。但是你要记住,你现在已经不再是昔日的那个翩翩公子,而是执掌襄阳防务的城门校尉,也是我荆州的下一任刺史!”
刘备挽起刘琦的双手轻轻的拍了拍,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继续他的鼓舌摇唇,“为将者,必须大公至正克己奉公,必须令行禁止如臂使指,也必须具有洞察危机的观察力,然后化危机于眨眼之间。
且不说这些年来你一直被蔡德珪和刘巨石数人压制,甚至还差点因此而丧身,就说他们的桀骜不驯和反心难道你也不知道吗?自你现在执掌城门校尉之后,他们可曾将你放在眼里?他们是否依旧如昔日一般恨不得找出你的过错,将你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
是的,叔父是与他们有一些矛盾,可叔父并不想因私忘公,也不想因此而断送了景升兄的基业以及荆楚的安宁。但是,如果你还不决策的话,如果你不先下手为强,那么等待你的就只能是继续被他们倾轧,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刘备顿了一顿,诸葛亮已经接过话题:“主公说的不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蔡德珪和刘巨石等人执掌荆州军机十数年,早已成了尾大不掉之势,若是你再犹豫多日的话,恐怕于你不利。
而且,他们素来飞扬跋扈盛气凌人,在荆州的恶名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如果你能够趁势将他们拿下,我想大公子的名声不但不会伤及分毫甚至还会因此而名声大振,传遍荆楚!”
一会是名声,一会是军权,一会是仇恨,另一会却是下一任荆州之主,数十句话中无一不包含了刘备和诸葛亮对刘琦的期望和诚意。可以说,他们的洗脑相当的成功。
饶是刘琦想继续装模作样摆出一副淡泊的姿态,也不得不承认刘备和诸葛亮二人言之有理。
想到异日自己能够独掌荆州,刘琦心中就是一片火热,心中也不再拿乔,急忙朝刘备二人郑重的抱了抱拳说道:“叔父,孔明先生,你们放心,琦已经明白应该怎么去做了!”
大步踏出客栈大门,刘琦向暗中挥了挥手,顿时侦骑四出,一列列带甲的勇士便从悦来客栈洒向襄阳城中的各条大道。
……
夜,渐渐深了。银白的月光洒在街面上,初冬的寒气弥漫在襄阳城的上空。
天地间两道气息纵横相间交织成一道柔软却又冰冷的网,把所有的景致都罩在了里面,包括民居、城墙、大旗、巡逻的士兵以及深夜里齐整的马蹄和脚步声。
“谁在前方?”
大手一按,别部司马苏舟一声高喝,随行的部队瞬间停在大道中央,数百名军士纷纷按住腰间的长刀驻足而立。
苏舟,本是江夏都督苏飞的族弟,因苏飞的举荐,在刘琦刚刚执掌城门校尉之时便选择了投靠,所以他很快的就从荆州水军之中冒出尖来,成为了刘琦麾下的别部司马。
“原来是苏舟啊,本将军听闻你就任别部司马,你如今也算是我荆州少有的武将,与你那族兄相得益彰,正是应该小心谨慎好生维护我荆州军纪之时。
如今已至深夜,万籁俱寂,你却率领重兵在城中肆意而为,吵闹得四周百姓不得安睡,你意欲何为?难道就不怕明日主公说你轻浮狂妄不能重用?”
一道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仿佛一把铁锤般狠狠的击打在苏舟和麾下士兵的心头,然后便是“得得得”的马蹄声响起,踏碎了夜的宁静。
借着火把的光芒向前望去,只见一人一骑挡在众人前进的道路上。
那人头戴束发嵌宝银冠,身穿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间系着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一柄大刀斜斜的拖在地上,不时发出哐哐的声响。
一对寒眸更是细长而锐利,削薄轻抿的唇和棱角分明的轮廓也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骤然望去,简直就像是黑夜中的鹰,冷傲而孤寂。
赫然正是荆州有名的大将文聘文仲业!
苏舟只是远远的见过这位将军数面,并不曾与他有过任何的接触和交谈,但是,他根本就想不到原来自己已经在将军的心中挂上了号。
如果说往日里,他或许还有七分的激动以及三分的期盼,能够得到文聘的高看一眼绝对是一种荣耀。可是现在,他除了心惊之外便只有胆寒,无边的胆寒。
他的一颗心已经跌落尘土中,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将军…将军,蔡德珪和刘巨石趁主公昏睡之际意欲不轨,末将奉大公子将令前往两府…捉拿!”
果然如蒯异度所言,那逆子为了一己私利,罔顾那不共戴天的仇恨,选择了与虎谋皮同大耳贼走到了一起!
文聘淡淡的扫了苏舟一眼,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你确定德珪二人有谋反之意,而不是大公子忘记了父仇意欲与大耳贼在我荆州掀起滔天的巨浪?”
声音很平淡,却如巨雷在夜中响起。
苏舟强行的按住颤抖的手,稳了稳心神,看着前方孤零零的一人一骑,又扫了扫麾下的数百名精兵,正欲做出最后的决策,却见文聘长刀一挥,前方的黑暗中蓦地出现百十道火光将这夜色刹那点亮。
大道两侧的客栈与民居的大门同时打开,一队队雄壮的士兵和家将手执利刃背跨长弓从门中奔了出来,汇聚在文聘身后,仿佛一股透着死寂的洪流。